馮璐大概是沒想到查理先生忽然會把話說得這麽重,但是緩過神來,她也隻是冷笑了一下,“也許你想讓自己在查理夫人那兒看起來深情款款,可這個樣子在我母親那兒,就是薄情寡義。”


    “如果查理夫人的頭銜是放在你母親頭上的,那麽我同樣以情相待。”查理先生冷冷的道。


    所以’查理夫人’的頭銜,他一直沒有隨便給任何一個女人,他忠於這個頭銜,但也隻有他放心裏的人能配得上這個頭銜,就這麽簡單。


    這段飯就這麽提前結束了,很不愉快。


    查理先生當然能感覺出來,現在馮璐已經越來越不像話了,越來越自視甚高,這樣的性子最容易變得忘恩負義。


    馮璐現在也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因為什麽事都感覺不那麽順利。


    但正所謂好事多磨,她知道不能太過於著急,反正他們手裏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呢。


    頭幾天,她也盡量想著把李用找出來。


    “還是沒找到一點線索?”她隔了幾天之後又問了一次,底下的人還是都沒有李用的消息。


    那就沒辦法了,必須親自約夜千寵出來見麵。


    隻是見麵之前,各方麵的東西都必須準備好,這些事情,還是得依靠唐啟山,她也不能急。


    打算約夜千寵之前,馮璐給唐啟山去了一個電話。


    “約她出來不難,難的是讓她清楚直白的知道她父親當年就是被寒愈殺死的,你手裏是有相關證據的麽?”


    唐啟山淡淡的道:“這你不用管,到時候隻管讓她準時赴約,其他的,我會安排好。”


    馮璐皺了皺眉,每次跟唐啟山通話,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很多東西,她覺得自己可以知道,但是對方就是遮遮掩掩,幾乎什麽都不想讓她知道。


    她又不能追著繼續問。


    隻好轉了話,問:“是不是到時候把寒愈也叫到當場比較好?”


    唐啟山略微沉默後,才篤定的一句:“他必然是會來的。”


    既然要做這樣的安排,唐啟山也不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


    原先馮璐父女倆去洛森堡的時候,他就調派了人手到華盛頓,現在還沒撤回來,如今也沒打算撤,相反要加派人手。


    “不用急,寒愈什麽時候啟程,你們再什麽時候跟著一路同去,盡量低調。”


    再然後,他先一步動身去了華盛頓。


    給寒愈的電話,就是從華盛頓撥回去的。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當初讓你殺了夜南麽?”唐啟山倒是一點都遮掩,“這麽多年過去了,抽個時間出來談一談?”


    寒愈聲音很沉,帶著冷漠,“藏了這麽多年,怎麽忽然想自我剖白了?”


    唐啟山淡淡的笑著,“這不是上了年紀,怕有些事帶進墳墓麽?想了想,帶進墳墓,還不如趁現在告訴你,還能讓你們跟著憤怒一回,就算不賺,也不虧了。”


    等唐啟山說地址的時候,寒愈才略微蹙眉,“華盛頓?”


    唐啟山點頭,很滿意他的反應,“我這段時間都在華盛頓,不在南都,你難道不知道?”


    他是一到華盛頓就給寒愈打電話,這麽短的時間,加上他刻意隱秘出行,寒愈猛地才知道他在華盛頓,肯定會有一種,他沒在南都的事寒愈竟然毫不知情的錯覺。


    要的就是這種錯覺。


    讓寒愈覺得竟然沒能掌控他的行蹤,心裏多少會產生一種不安。


    掛了電話,寒愈確實微微蹙著眉。


    這一趟,他當然要走。


    從南都離開之前,他斟酌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把這趟行程告訴她。


    跟唐啟山這種人見麵,比被他約戰更危險,寒愈心裏很清楚,何況,這一次,唐啟山竟然想跟他談當年的內幕了。


    既然是見不得人的事,忽然想說出來,要麽是沒打算留他活口,要麽是唐啟山又有了什麽貓膩,對他來說,都不是好事。


    寒愈獨自抵達華盛頓那天已經是晚上,藥聯大樓對麵的房子還沒有裝修完,他訂了機場附近的酒店。


    當晚他隻簡單洗漱,然後看似漫不經心的品酒。


    長方形的實木桌上擺著一瓶開啟的紅酒,醒酒器卻是空的,說明他沒有經過醒酒就直接倒杯子裏了。


    所以,根本不應該叫做品酒,就是純屬粗暴的打發時間,隻不過粗暴的事情,放在他身上,還是顯得很有品位。


    許久,寒愈終於放下了紅酒杯,不夠好的紅酒口感在他表情裏絲毫都看不出來,那張臉除了冷峻別無其他了。


    而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實木桌的另一邊。


    才見那一邊放著一把通體純黑的武器,不知道型號,在燈光下泛著黑色的冷光,看過去就讓人覺得寒涼。


    男人伸手把槍拿了起來,它一側有一道很明顯的撞擊痕跡,但是被燈光影響了,所以看不大出來。


    也足以說明,這東西其實被使用的年歲不少了,隻是被保養得也很好而已。


    寒愈看似漫不經心,但又似乎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然後一言不發的收起來,再接著端起了那杯沒喝完的紅酒。


    半夜裏,華盛頓忽然落雨。


    應該是春季的第一場雨,夜千寵夜裏竟然被冷醒了,起來才發現窗簾都被打濕了。


    她起身去關了窗戶,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


    順便,又看了一眼馮璐給她發過的短訊,就在四個小時前給她發的。


    在那個短信之前,馮璐先是給她打的電話,內容也很簡單,“我知道你爸爸當年是怎麽死的,想知道麽?”


    當時夜千寵淡淡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想知道,多的是辦法,沒必要從你這兒打聽。”


    馮璐也笑著,“說的也是,但偏偏,你這麽久就是不知道,那應該就是打聽不到?或者,但凡你想打聽的人,身份都不合適,要麽會推脫責任蒙蔽你,要麽就是添油加醋的騙你,你不就顧慮這些?”


    “我就不一樣了,這事跟我沒關係,我純屬聽了個故事,結果發現你還不知道,所以想拿這件事跟你做個交易,你覺得怎麽樣?”


    如果馮璐純粹隻是想告訴她這件事,夜千寵也會覺得怪異。


    但是既然馮璐說了是想做交易,那倒是附和馮璐的人設,夜千寵反而放鬆了警惕,覺得合情合理。


    不過她也沒有一口答應,隻是淡淡的問著,“什麽交易?”


    “科研資源問題,電話裏也說不清楚,反正我覺得不會讓你很為難,到時候見了麵再細談?”


    夜千寵知道,這種事,不去就顯得她太沒膽,凡事都是要談了才知道個中乾坤。


    “好歹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不過,她還是淡淡的道:“萬一你提出不著邊際的要求,那我也許根本沒有去跟你見麵的必要?”


    馮璐知道她在試探自己,隨隨便便的事情不能成為約她見麵的理由,肯定要是一個不那麽微小的事,但也不能太過分。


    所以,馮璐倒是信口拈來,“你不是在藥聯嗎?你也知道,咱們好巧不巧屬於同行,這個行業,最高追求就是進那個地方,我這些年這麽努力,覺得應該試著進藥聯試試,想讓你幫個忙拉一把。”


    夜千寵笑了一下,“咱們倆是什麽樣的姐妹,你我心裏都很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在你想方設法想擠掉我討好祖奶奶的時候,你求我辦事?”


    馮璐挑眉,“沒辦法,我總不能隻辦一件事,既要上心洛森堡那邊的事,這邊的事我也得上心吧?再說了,這不叫求你辦事,你爸爸的死,你一直很想知道,不是嗎?”


    “我怎麽知道,你告訴我的是不是真的。”


    馮璐忍不住笑,“你也不是傻子,我告訴你當年的事情,當然會給你準備好充分的事實和曆史,聽完、看完之後,信和不信,都是由你自己分析決定的,如果你覺得假的,到時候別幫我不就好了?”


    夜千寵沉默了片刻。


    “地址和時間我會給你發過去的,我會提前過去等你。”馮璐最後道。


    然後把地址和會麵時間發了過來。


    夜千寵這會兒還盯著那個地址和時間看著。


    地方不在市區內,但也不至於是偏僻,相反,好像是個會所,很奢侈、繁華的地方。


    整個查理家族別墅一片寂靜,窗外的雨下得不小,落到窗戶上的水滴不消一會兒就能成股往下落。


    她這幾天都住在別墅內,但是她的那條枕巾放在了查理夫人的新房子裏,所以醒來後想再睡著變得比較困難。


    躺著在床上睜著眼半天就是睡不著。


    明天馮璐約她的時間是晚上,所以,早上的時間,她可以找alva問問馮璐或者跟她有關的人,是不是出現過跟藥聯的來往等等。


    她連明天去之前幾點換衣服,幾點吃飯都在腦子裏安排了一遍,可還是沒睡著。


    隻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其實她是下意識的已經在趕到不安。


    如果馮璐告訴她的事實裏,寒愈真的就是那個凶手,而且是無可辯駁的凶手,她該怎麽辦?


    畢竟這麽久了,寒愈真的都沒有做出過任何解釋,更別談她能怎麽強迫自己考慮原諒和不原諒了。


    一晚上總算是熬過去了。


    她自然是沒睡好,但也依舊起得很早。


    第一個人就給alva打的,問了問情況。


    確定馮璐實驗室最近的確有想方設法、旁敲側擊的要跟藥聯有所交集,實驗室裏的幾個教授跟藥聯的人吃過幾次飯。


    “你問這些幹什麽?”alva電話裏不解的問。


    她隻淡淡的一句:“沒事。”


    晚上八點四十,她已經抵達馮璐指定的地方。


    會所門口車輛不少,行人進出,每一個都派頭不小。


    她站在門口,打了電話,“我到了。”


    “哦。”馮璐那邊似乎還有些熱鬧,過了會兒才安靜下來,道:“我出來接你。”


    掛了電話,夜千寵在門口等了不到一分鍾,馮璐就小跑著出來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馮璐道。


    夜千寵懶得搭腔。


    馮璐在前麵走著,她跟在後麵,穿過了熱鬧的前廳,又走過了一段走廊,然後出了一樓大廳的後門。


    夜千寵還以為,她們談事情會在一個包廂之類的地方,看樣子這是去戶外?


    馮璐回頭看了她,見她蹙著眉,作出解釋:“高爾夫球場,室內烏煙瘴氣的難受,你要是覺得冷,可以找會所要件衣服?”


    她淡淡的語調:“不用。”


    兩個人曲曲折折終於到了地方。


    但是她看到那邊坐著的人,眉頭就皺了起來。


    唐啟山已經見到她和馮璐過來了。


    循著唐啟山的視線,寒愈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眉峰一擰。


    基本上,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你來這裏幹什麽?”寒愈低沉的嗓音,率先出聲,目光緊緊盯著她,那目光裏是沉重的。


    然後轉回頭看了唐啟山。


    唐啟山嗬嗬一笑,“都是認識的人,何必這麽緊張,就當坐在一起閑聊一場。隻是忘了告訴你們,彼此正好都約在這兒而已?”


    寒愈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你想幹什麽?”


    唐啟山:“來之前不就已經跟你說過了?談一談當年的事情,你不覺得,多一個家屬,其實也不是壞事。”


    “尤其,這件事是你多年以來都難以啟齒的,那我就幫你一把?”


    夜千寵終於看了馮璐,“你就是從他這兒聽說了我爸怎麽死的?”


    她倒是淡然。


    拉開椅子坐下了。


    這地方確實天方地闊,廣闊的高爾夫球場,燈光也不錯,雖然不是特別明亮,至少能看清彼此。


    桌上還擺了一些水果和糕點,就是涼了味道不太好。


    她倒也不挑,看起來悠然而接受狀況的轉頭看了唐啟山,“不是要給我講故事麽?那就開始吧,應該不用我一句一句的問?”


    問,她也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千千。”寒愈沒有落座,挺拔的立著,低眉望著她,一張臉上充滿壓抑。


    那種壓抑甚至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夜千寵仰眸,笑了笑,“怎麽了?這件事,你始終都沒跟我說,每一次提到也都做不出什麽解釋,所以我覺得聽聽唐先生這個老人說的,也許是最直接的,也免了你說不出口的為難不是?”


    寒愈薄唇抿得有些緊。


    唐啟山坐在椅子上,習慣的撐著手杖,像一尊笑麵佛,一身規矩的中山裝也沒辦法將他裝扮出仁厚的感覺。


    “很多人都以為,你父親是死於意外,其實他是被槍殺的。”唐啟山一點懸念都不留。


    看向夜千寵,直接道:“而這個殺他的人,就是他辛辛苦苦栽培出來的人,不用我說是誰了?”


    夜千寵雙腿交疊,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是誰?”


    唐啟山看著她這自欺欺人的樣子,笑了一下,道:“就是寒愈,這個後來因為愧疚把你接回去養了你十幾年的人,你以為一個人怎麽會沒有緣由百般對另一個人好?”


    唐啟山可真是會說話,知道怎麽說她心裏才會最難受。


    可她依舊是那個表情,似笑非笑,好像也沒有什麽動容。


    唐啟山看了她,“你覺得我的話不可信?”


    夜千寵微微轉過臉,“空口無憑,這是最基本的道理,何況是你們這種身份,我怎麽可能信?”


    唐啟山笑了一下,“也對,當然了,我準備了足夠讓你相信的東西,既然是事實,給你看了就什麽都明白了。”


    繼而,唐啟山還真是準備充分,從他的皮包裏拿了不薄的一個大牛皮信封。


    ------題外話------


    好累啊這流感太折磨人了……第二更要稍後,雖然估計你們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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