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是這種錯覺,所以,夜千寵多問了一句:“他不在寒公館麽?”


    宋財神忽然笑眯眯的看她,“他雖然錢多的沒處花,但是容身之所還真就那麽一個,不住那兒,總不能出去跟女人拚床?他可不像我。”


    夜千寵聽著他這話,並沒聽出像平時那樣的吊兒郎當。


    隻是覺得,既然宋財神特地這麽說,應該是有原因的。


    “我明天一早去找他。”她道。


    關於寒愈隻有個住所的問題,好像以前也有人問過他。


    他說一個人有一個歸處足矣。


    其實,他跟她說的時候要比這個詳細多了,他說怕她不習慣,從外麵帶她回來的時候,她就花了挺長時間才適應寒公館,適應她的那張床。


    如果他買了別的住所,既然買了,難免哪天圖方便就宿在了別的地方,她一個人住在寒公館會害怕,會不習慣。


    想著這些的時候,夜千寵已經進了酒店的房間。


    她不在這兒住了幾天,但是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於是相比家裏,這兒總是少點兒該有的氣息。


    這會兒淩晨,按說她可以沾床就睡。


    不過躺在床上,先研究了一下大叔走之前塞到她衣服兜裏的紙條。


    他們兄弟倆現在是無戶無籍的人,走哪兒都要比別人隱秘而小心,顯然不可能因為走之前打個招呼就專門見她一趟。


    這張紙條才是重點。


    其實也隻是一張平白無奇的紙張,上麵寥寥草草的寫了幾行字。


    【藥的事,要盡早,如果找到你二叔,你師父這邊不能太拖,然後你爸的死才清清楚楚,我們才安心。弄清楚這些,也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主持。】


    就這麽短的幾句話,夜千寵其實讀了好幾遍。


    她識字是毋庸置疑了,但是有些字拚在一起,她總覺得看不明白。


    組織來,組織去,似乎隻能揣測一件事:幾位叔叔這十來年情況各異、經受種種折磨,卻依舊把命保了下來,不過為了最終能證明、或者見證爸爸的死是怎麽回事?


    還有那個詞叫做‘主持’,夜千寵實在不知道有什麽事是她這個二十出頭的人能主持的,畢竟,能和這個詞搭配的事情,都算不得小事。


    收起紙條,她還是睜著眼沒有睡意。


    努力的試了試,去回憶當初父母是怎麽死的。


    可是她真的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了。伍叔說她來寒家前大病了一場,那些事就這麽忘了。


    從他的描述來看,父母屬於正常死亡。


    可是以大叔和三叔的角度來看,又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否則怎麽會說弄清楚爸爸的死之後,還有事需要她主持?


    主持,有時候意味著公道的扭轉,甚至涉及生死,太重了。


    她一直都覺得這兩個叔叔,以及從沒見過麵的師父給她的感覺很親,可能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紐帶,因為他們和爸爸的關係非同一般。


    連他們都這麽用心,她是不是也該真正開始關心這件事?


    可她一點想不起來。


    慢慢來吧。


    這麽想著,她才終於逐漸入睡。


    *


    鬧鍾在七點半左右響起。


    她一共也就睡了兩三個小時,很艱難的睜開眼,掙紮著爬起來。


    去寒公館之前,她並沒有打電話,也沒和雯姨打招呼,直接打車過去。


    車上瞥了一眼手機屏幕。


    清水那家夥,昨晚到家之後又沒回她的話,每次讓她報平安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幸好她習慣了。


    鄰市昨晚下雨,沒想到今天清晨開始,南都也下雨了。


    這會兒車窗外浮著一層水珠,也不知道早露還是雨水,雨點不大,靜靜的落在窗戶上,看著看著就讓人犯困。


    她沒帶傘,快到地方的就在發愁怎麽進別墅了。


    輕輕薄薄的晨雨下,的士停在別墅莊園的那個保安亭,不能再進去了。


    車上的女孩下車時用寶寶遮了額頭,倒是保安亭裏的人識眼色,一看到是她,喊了聲“大小姐”就從裏麵遞了一把傘出來。


    夜千寵稍微愣了一下,畢竟她都不是這兒的大小姐。


    所以接過傘後,她把手裏的糖遞進了窗戶裏,“送你的!”


    本來她是打算自己吃的,早飯沒吃就過來了,隻能含一顆糖,但是沒睡飽,在車上太困了,糖在手裏捏了半天也沒拆,怕睡著了卡喉嚨。


    一抹撐著雨傘的身影往別墅靠近,在早晨這個時間像一片樹葉似的無聲無息。


    寒公館尤其的安靜,因為下雨,男主人不可能再去晨練,不僅沒去晨練,看起來更像是還沒起床。


    夜千寵到了別墅大院外,自己開的門。


    穿過寬闊潮濕的前院,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終於有傭人發現她了,“大小姐?”


    她笑了笑,抖掉傘上的雨水,把傘遞給了傭人,“走的時候提醒我帶上,別人的傘。”


    轉而又問了一句:“早飯吃過了麽?”


    傭人搖頭,“還沒。”


    多的,她大概是想說點什麽,但是又沒說出來。


    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夜千寵想到了昨晚宋庭君看她時諱莫如深的眼神,以及特地的囑咐。


    沒多問,她進了門。


    客廳沒見人,雯姨可能在廚房忙,靜悄悄的。


    她原本以為,那個人今晚應該是睡了個懶覺,還沒起床,所以直接上了樓。


    出於禮貌,停在他的臥室門口,還是抬手敲了門。


    “篤篤!”的輕聲在別墅裏顯得格外突兀。


    也是那一刻,夜千寵忽然覺得,本就這麽沉悶的一個男人,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別墅,平時的寂寞簡直是翻了倍的。


    如果不是她,可能,他應該住在老宅,不會耗費金錢和心思打造這座豪宅。


    腦子裏回轉了這麽些個東西,發現裏麵一點回應也沒有。


    微微抿唇,念及她走之前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她又敲了一邊。


    還是沒人。


    這回直接推門走進去。


    臥室裏一片安靜,窗簾倒是拉開了,說明他已經起床,隻是沒在臥室。


    難道冒雨晨練去了?


    於是,她又下樓去找了一圈。


    傭人從她進門就在看,這會兒見她滿別墅無頭蒼蠅似的的繞著找人,還有那麽些好笑,不過她們也確實不知道先生在哪裏。


    那一圈找下來,夜千寵本來十分平靜的心情終於有點起伏了。


    她還想著,走的時候怎麽樣,回來也怎麽樣,肯定不至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點脾氣更不可能上漲的。


    但是她這會兒汗都快找出來了,長發全部搭在一邊的肩上,垂到胸前,看得出來她喘息有些重。


    然後拿了手機,給他打過去。


    那邊倒是接的快。


    “你在哪呢?”她直接問。


    電話裏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隱約聽到了下雨的聲音,然後聽他問:“怎麽了?”


    她有些惱了,“我問你在哪,你就回答這個問題,你怎麽老是喜歡反問別人?”


    聽出來她有點脾氣。


    寒愈微微動了眉毛,道:“家裏。”


    是家裏。


    可是夜千寵都快把他這個大別墅翻遍了,至少是把他大概能待的地方都翻遍了,哪裏有他的影子?


    “你是在樓頂還是在車庫?”她問。


    也就天上和地下兩個地方沒找了。


    兩分鍾後,寒愈捏著電話,在後院那個拐角處的地方轉過身,看到了同樣還握著手機,正瞪著他的女孩。


    有些怔愣。


    男人一席寬鬆休閑的布衫,顯得特別家居,配上他現在的表情,別有一番看頭。


    一排屋簷,其實算不得太寬,他就站在牆壁拐角的地方,如果按照他剛剛站的位置,的確是從後門出來看也隻能看到他一個腳尖。


    她正大步的往他那兒走。


    原本想這兒空間不足,兩個人站,估計要淋雨。


    但是想了想,寒愈收了手機,雙手沒入褲兜,定定的站在那兒看她走過來。


    “怎麽提前回來了?”他先問的。


    夜千寵抬起視線看著他,“你刻意躲我?”


    男人嘴角幾不可聞的勾了勾,聲音還是平平穩穩的,“剛知道你回來。”


    所以就沒有躲他這一說了。


    輕輕的眯了一下眼,看到了她額頭上的汗,男人抬手,指腹拂過去,“淋雨了?”


    她也沒好意思說是汗,抿了抿唇。


    可能是因為剛剛熱,這會兒出來,雨水一陣涼意,突然就打了兩個噴嚏。


    寒愈眉峰微撚,很自然的去握了她的手,“走,回去。”


    夜千寵也沒說什麽,隻是默默的跟著他往別墅裏走。


    目光剛好落在他牽著她的手上。


    牽手應該是他最喜歡的事了,很早以前就這樣,但凡在一塊兒,如果不是特別的場合,他都習慣用牽手來感知她就在身邊。


    “啊。”忽然她聽到自己低叫了一聲。


    後知後覺的皺起眉,鼻頭被他堅硬的後背撞得發麻,抬頭正好看到他轉過來。


    “想什麽呢?”寒愈幫她揉了揉鼻尖,“問你早飯吃了沒有。”


    夜千寵閉了閉眼。


    怎麽感覺出去一趟再回來,他們倆現在就跟兩個分離後重新合起來的螺絲釘和螺帽,摩來摩去的全是棱棱角角?


    倒是沒回答他的話,而是仰臉看著他,“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她剛回神的那會兒,好像隱約感覺他身體也僵了一下,感覺也被弄疼了。


    得不來她的回答,寒愈也回了句:“不礙事。”


    然後帶她進了門,直接去餐廳。


    雯姨剛剛聽傭人說她進來了,這會兒看到人,臉上就有了笑,“先生想你都好幾天了!”


    寒愈麵無表情,但也沒像以前那麽訓斥雯姨多嘴了,很坦然。


    她看了看他,隻能“哦”了一聲。


    可是看他這樣,也不像是想了,多半,還在為她之前跟他大吵一架而鬱悶著。


    剝完一顆雞蛋的時候,夜千寵隻留了半顆蛋黃,另一顆主動放到他碗裏了,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碗裏,隨口問了句:“今天怎麽煮這麽多雞蛋?”


    少說也有七八顆,哪吃的完?


    雯姨在一旁剛要說話,她旁邊的男人低低的開了口:“你下去忙吧。”


    夜千寵把蛋白遞進嘴裏,目光落在了他波瀾不驚的臉上。


    直覺,是有什麽事的,宋庭君那表情,傭人那眼神,以及他現在又把雯姨給支配走了。


    “活動怎麽樣?”他一邊優雅的吃著,偶爾跟她搭個話。


    她點頭,“挺有意思的。”


    寒愈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專注於自己的早餐,卻問:“有男模?”


    這問題弄得她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


    可能氣氛就是從這個問句開始稍微好起來的。


    雖然他問得不鹹不淡,可相反,更證明他最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那個對這種事最刁鑽和小氣的男人。


    她刻意停頓了好長時間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直到男人終於抬眸看著她的臉。


    她很認真的回答:“我在數自己看了幾個男模……還沒數完。”


    說話的時候,她就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神色變化。


    其實變化不算特別大,隻是那句之後,他終於什麽都不問了,安安靜靜的用完整頓早餐。


    夜千寵看了時間,“你今天不上班?”


    他說:“下午去公司。”


    早餐吃過之後,她跟著他出了餐廳,然後看著他轉身上樓,並沒跟她說話。


    可是她想了想,忽然起身跟了上去。


    寒愈進臥室的時候,她也跟了進去,還替他關上門,見他的視線朝自己看來,她才淺淡一笑,“是要換衣服?”


    “你換你的。”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男人邁步走向更衣間,她也跟著過去,哪怕到了更衣間那扇推拉門邊,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寒愈終於轉過來,一手撐著門,正好擋了她的路,低眉看了她,“這裏沒你的衣服。”


    夜千寵微微彎了一下嘴角,但是笑意不算弄,“我知道。”


    說完話,她幹脆不跟他囉嗦了。


    忽然貼近他,或者說是直接撲進他懷裏。


    寒愈被她這個動作弄得猝不及防,身體被撞得快速退了兩三步,站在了更衣間,左側的鏡子映著兩個人抱在一起的身體。


    他略低眉,“怎麽……!”


    話隻到一半,因為她忽然踮起腳去堵了他的唇。


    這種事,以往一般是他做的。


    這次她做起來並不順手,隻是直接勾著他的脖子、拉低他的身高,柔唇直接貼上去,沒有章法,更沒有技巧可言,隻是胡亂的霸占著他的薄唇。


    寒愈輕輕蹙了一下眉,在她歪過腦袋還想繼續的時候拍了一下她的背,將她從身上拉了下去。


    低聲:“好了,我知道了。”


    就當她這是給自己道歉,已經很明顯了,不用繼續下去。


    夜千寵仰著臉,他眼睛裏一點情欲的氣息都沒有,而且滿滿的全是拒絕。


    於是,她又一次貼回去,比剛剛還用力的去磨他的唇。


    男人似乎是有些無奈,拉開她的動作緩了下來,力道轉而握了她的腰,寬厚的大掌托著她不懂接吻還胡亂轉換角度吻她的臉。


    他在回吻,比她的動作輕柔多了,也有技巧多了,把她胡亂而粗魯的親吻一點點的化解引導為纏綿繾綣的糾纏,舌尖探入,勾了她的舌尖攪揉在一起翻覆的吻著。


    她畢竟是道行太淺,技不如人,就這樣已經被吻得渾渾噩噩,主導權幾乎全被他搶了去。


    而他已經在準備結束這個吻了,象征性的啄了兩下她那剛剛被吻紅了的唇珠,低啞著聲音:“好了,你先出去。”


    好了。


    她一聽他這兩個字就知道這個吻隻是為了穩住她,為了給她一個回應。


    所以依舊勾著他的脖子,還第三次主動的吻回去。


    這一次,就在他拿她沒辦法回以一吻的時候,女孩勾著他脖子的手忽然往下摸去,握了他寬鬆休閑的布衫下擺。


    沒有一點預兆,看起來猴急的就要將他的衣服剝掉。


    寒愈臉色微微變了變,動作也是很快,雙手都鬆開了她,而是去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有些急,連聲音都沉了沉,“千千!”


    夜千寵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仰著臉看他,“不可以嗎?”


    男人臉色不太好,“過兩天再說,你先出去。”


    她臉上的表情落了下來,卻定定的站在那裏,目光直直的定在他臉上,“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本來也隻是猜測,現在完全肯定了。


    早餐那七八顆水煮蛋,他可一個都沒吃,但就是煮了那麽多,說明用作別的用途了。


    寒愈低眉,看了她,“換完衣服跟你說,行麽?”


    她也不回答,而是再一次去脫他的衣服。


    男人指尖動了動,最後還是作罷了,任由她把那個動作繼續下去。


    他的寬鬆布衫從下而上被她脫掉,衣服下勻稱健美的身軀完全暴露出來,她麵對的前胸、腹部依舊是完美的腹肌。


    但是她隻要微微轉過臉,鏡子裏就能看到他後背是一大片的淤青,手臂底下肋骨位置更是,甚至感覺再稍微剮蹭一下,紫紅色的血就要冒出來了。


    看到那些的時候,夜千寵覺得自己呼吸都在加快,實在是有點觸目驚心。


    但是她忍著,想著從後院回來的時候他被自己撞了一下,身體都繃緊了,說明身上還在疼。


    那麽多雞蛋,就是用來除去淤青的。


    “好了,不看了。”他伸手去挑了一件襯衫。


    穿衣服的時候,他麵不改色,似乎沒覺得疼。


    看著他係扣子,夜千寵才阻止了他的動作,“你不打算告訴我,這是怎麽來的麽?”


    寒愈似乎在斟酌,手裏係扣子的動作也沒停。


    她再一次拿掉他的手,不讓把衣服係上,“你去幹什麽了?”


    其實她能看到他身上有傷的次數真的不多,抽鞭子的時候,是她惹到他了。


    但是這次呢?


    她都說了她沒有生氣,隻是出去散心,難不成他在自殘折磨自己?


    “寒愈!”她氣得喊了他的名字。


    男人這才微微蹙起眉峰,目光落進她眼裏。


    好幾秒,她終於看到他唇畔動了動,低低的說了一句:“席澈身上的比我重,下午,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夜千寵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有些不可置信,“你們打架?”


    兩個男人年齡加起來都過半百了,打架?他們是怎麽想出來要幹這麽一件事情的?


    “隻能叫做切磋。”他似乎不覺得這是什麽不符合年齡的事,依舊慢條斯理的係上扣子,淡淡的解釋。


    然後道:“第一次,覺得拳擊也是一項不錯的運動。”


    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了,氣極反笑,“是不是還想以後處理事情就用這個方式了?”


    他竟然還十分認真的回答她:“未嚐不可。”


    夜千寵仰臉盯著他,“你希望我過去看看他,是吧?”


    ------題外話------


    某九也覺得拳擊挺好的,雖然老男人挨揍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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