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她家那個死沒良心的糟老頭子。


    死老頭子居然跟她說,他想她了。


    而且夢裏的他居然還跟去世時一樣年輕英俊。。


    老太太在夢裏哭著說要陪他去,他偏說不準去,說她變老了變醜了,不要她這個醜媳婦了。


    所以一大早起來,老太太就坐在廠房門口,嘟著嘴生悶氣,誰叫都不理。


    許豆豆懵懵懂懂的跑過去抱住老太太的膝蓋,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奶奶,你腫麽了?”


    聽到奶奶這個詞,老太太就像受了刺激一樣,聲音突然一下拔高。


    “你個死豆子,奶奶奶奶,什麽奶奶,叫姐姐。”


    趕過來的許二宏聽到這話,頓時風中淩亂了。


    偏偏許豆豆還特別聽話的跟著叫了一聲:“姐姐。”


    “你個死孩子,還有沒有把你奶放在眼裏了。”老太太虎著臉凶許豆豆,把小豆豆抱起來趴在膝蓋上,脫下鞋底就打屁股。


    打得啪啪響,許豆豆也被打得嗷嗷亂叫。


    打了幾下,老太太突然發現眼前有一片陰影擋住了光,抬眼瞅去。


    正好看見欲走過來的許二宏,老太太冷聲道:“你也想挨打?”


    看著那黑黢黢的鞋底,許二宏憶起自己悲慘的童年,脖子瑟縮了一下,沒敢去拯救自家兒子。


    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許二宏猥瑣的道:“那是您孫子,你隨意招呼。”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這沒出息的樣,跟她家那口子可差遠了。


    把哭的眼淚口水一堆的許豆豆放下來,老太太道:“帶著你兒子滾遠一點。”


    “誒,好勒。”


    許二宏立馬抱著許豆豆打算開溜,結果許豆豆被打哭了還不忘記回頭衝老太太揮手。


    又擔心被老太太繼續打,帶著哭腔喊道:“姐姐再見。”


    許二宏腳下一崴,差點跌個狗吃屎,沒好氣的拍了自家兒子一巴掌,無語的說道:“你個傻孩子,瞎叫啥呢,她要是你姐姐,豈不是我閨女……啊。”


    老太太一鞋底扔到許二宏後腦勺,被砸到的許二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送命話,不要命的往前跑。


    為了減輕累贅,他還把許豆豆丟地上才拔腿開跑,邊跑邊鬼叫:“娘誒,我錯了我錯了。”


    老太太都覺得他丟人。


    許二宏跑遠了,才發現他老娘沒有追上來,詫異的回頭,見他老娘坐在凳子上唉聲歎氣。


    覺得難受,他立即又跑過去蹲在老太太麵前:“媽,你咋了?”


    “一邊兒去,別打擾老娘,你個糟心玩意兒,看見你老娘就難受。”


    許二宏:“……”


    許二宏想逗老太太笑來著,結果發現用處不大,回頭瞅了一眼自家兒子。


    許豆豆剛剛被老太太抽了屁股,口水鼻涕眼淚糊一臉,跟他一樣傻乎乎的蹲在麵前。


    許二宏難受的別開臉,不想看,這兒子更糟心。


    看出老太太心情不怎麽好,許二宏有些難受,他老娘就沒在他跟前露出這樣一麵。


    類似神傷難過的情緒。


    反正在許二宏家兄妹的眼裏,永遠隻能看到他老娘彪悍的一麵。


    平時買菜的大媽去鎮上買菜,老太太早就跟上去盯梢了。


    結果今天買菜的大媽從她麵前路過,她居然看都沒看一眼。


    老大媽還以為她沒看見,特意問了老太太要不要一起去。


    老太太無精打采的揮了揮手:“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許二宏這下是真的發現不對勁了,他老娘果然有心事。


    可他老娘不說,許二宏也沒辦法知道。


    整個家裏,老太太會給誰的麵子,答案立刻呼之欲出。


    許二宏隻好無奈的跑回辦公室,給許念念打了個電話。


    許念念一接到許二宏的電話,聽說她奶心情不好,連早飯都沒吃,心裏擔心的不得了。


    還以為老太太出了什麽事,畢竟老太太什麽時候有過心情不好的時刻了。


    用老太太的話來說,這心情再不好,日子也得過下去,橫豎都是過日子,還是別浪費那個時間去傷春悲秋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打打兒子出氣呢。


    靳禦跟靳瑞陽又出門了,許念念趕緊帶著胡月一起往村裏跑。


    來到村裏,果然,她奶真的坐在廠門口。


    許念念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老太太雙目迷茫的盯著遠處的小花看。


    她趕緊走過去。


    “奶,你怎麽了?”許念念蹲在她麵前,語氣的溫和的問道。


    今天所有人都在問她怎麽了,許二宏問,劉桂梅也問,許誌強和陳小柔也在問,就連許豆豆那個臭小子都在問。


    可這些人都沒從老太太嘴巴裏得到一個字。


    聽到許念念的聲音,老太太低下頭,看著最寶貝的大孫女,嘴巴一癟,帶著濃濃的哭腔:“奶想你爺了。”


    想那個短命鬼了。


    許念念一怔,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緊接著,她就看見她家向來彪悍的奶奶像個小孩子一樣,委屈的抹著眼角的淚水。


    “你爺爺去世的時候還年輕,昨晚我夢見你爺爺了,他說他想我,我也想他,想陪他去來著,可他說我太醜了,現在又老又醜,他都不喜歡我了。”


    聞言,許念念難受的同時,十分心疼老太太。


    “奶,沒事的,那隻是你做的夢,爺爺那麽愛你,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呢?”


    “真的嗎?他還愛我嗎?”老太太期盼的望著許念念,被皺紋爬滿的臉上綻放了一絲的笑容。


    老太太完全不覺得跟自家說女討論情愛的事情會感到尷尬。


    性格擺在這裏,讓她談這些事情的時候隻覺得十分自然。


    誰規定老年人就不能有愛情了。


    她就是想她家短命鬼了。


    許念念看著老太太孩子氣的一麵,在談起她爺爺的時候,許念念感覺自家奶變成了十八歲的妙齡少女,會害羞,還會期待不安。


    許念念突然就很難受。


    想到她爺爺死得早,她奶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三個孩子拉扯長大的艱辛。


    那個時候,奶一定早就想跟著爺爺去了吧,隻可惜她身上還有責任,還有三個未長大的孩子要照顧。


    是現實逼得她奶奶不得不堅強起來。


    許念念溫和的笑了笑:“奶,爺爺要是不愛你,又怎麽會娶你呢?”


    老太太嘴唇蠕動了幾下,臉有些紅:“他是被我逼婚的。”


    許念念:“……”


    老太太看孫女表情怔然,更不好意思,當時她家那個短命鬼死活不願意跟她結婚。


    老太太惱了,求婚多次被拒,導致她來硬的。


    大晚上跑他住那小破屋去,直接把她家短命鬼的衣服扒光,來了個生米煮成熟飯。


    咳咳……


    一把年紀還想那些丟人的事,老太太臉更紅了。


    拉著許念念往家裏走:“走走走,奶不跟你說這些了,我們家寶貝疙瘩還沒吃東西吧,奶去給你下麵條。”


    現在一家人都住在新蓋的大瓦房裏,瓦房就在廠房旁邊。


    許念念看她奶的心情似乎敞亮了一些,不由鬆了口氣。


    一個女人,早年就喪失了自己的愛人,這種傷痛,沒有經曆過的人完全沒法理直氣壯的說出“我懂你”這三個字。


    也不知道她爺爺在天之靈,能不能感受到她奶的這份心情。


    以前許念念是唯物主義,不信這些。


    可她都能重生到別人身上了,又有什麽不可能呢?


    許念念跟著老太太進了廚房,老太太突然來了一句:“念寶,上次給小靳家的玉扳指……”


    老太太想要回來,打算讓孫女重新買一個禮物送回去。


    畢竟孫女現在有錢了,可是想想這送出去定親的禮物,又怎麽能夠拿回來呢?


    這不是讓別人詬病自家孫女嗎?


    想到自家寶貝疙瘩會因此受到委屈,老太太立刻打消了這層想法。


    然而許念念卻聽懂了老太太想表達的意思,心裏自有打算。


    看來她奶果然很在意那個玉扳指,畢竟那是她爺爺留下的東西。


    那東西好像在吳蘭那裏保管著,雖然定親的東西再要回來不合適,但許念念還是決定去要回來。


    吳蘭不是無理之人,她好好說道,吳蘭應該不會介意。


    就算介意,她也必須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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