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坐在牆角的許紫幽。


    隻見他坐在矮凳上,雙手抱臂伏在膝蓋上已經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武清隻看了一眼他選的位置,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這個傻孩子,應該是摸不準還會不會有人來偷襲,不放心家中兩個女眷,才不肯回屋,守在院子裏熬過了一夜。


    武清心中不覺一暖,和許紫幽這種善良又寬厚的男孩做兄弟,就是幸福。


    她正想要上前去叫醒他,一個如猿般矯健的身影瞬間從一旁牆頭翻了進來。


    武清目光一霎,翻進來的人異常閃亮,因為他的頭是最新剃的,還是她的手藝。


    看著之前清秀得扮起美女來都遊刃有餘的柳如意,生生被自己剃成了一個小禿光,她的嘴角就一直不知的往上揚。


    不過這種笑容還是不要讓柳如意看到的好,於是在柳如意抬頭,武清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變成了一派肅(zhuang)然(bi )鄭(zhuang)重(xiang)的正經臉。


    她才不會承認打著偽裝去辦事的旗號,把柳如意一把按住,直接剃成一個大禿光有什麽攜私報仇的想法。


    畢竟她武清是那麽一個心胸開闊,容易嘚瑟——啊呸!


    是那樣一個心胸開闊,脾氣謙和的人物。


    才不會因為被他幾次三番的挑釁,還假裝看到她與戴鬱白親密的場景,就趁機報復他呢。


    柳如意站直身子,望著武清的臉,嘴角不覺抽了抽。


    「你剛才笑了。」他目光凜冽,隱隱含著殺氣。


    「我沒笑。」武清想也不想的否認。


    「我看見你笑了。」柳如意目色愈發冰寒。


    「那是因為你心裏覺得別人會笑,沒笑的人,到了你眼中也就變出了笑。」武清微揚著下巴,煞有介事的說道,「這就是所謂的心中有佛,眼中就有佛,心中有魔,眼中就有魔。」


    柳如意:「···」


    他可以說他沒怎麽聽懂,卻又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嗎?


    柳如意在心裏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隨後果斷選擇轉移視線轉移話題。


    於是靜靜坐在角落,趴在自己膝蓋上睡覺的許紫幽,就成了殃及池魚裏麵的那條魚。


    柳如意在看到許紫幽仍在睡大覺時,沒來由的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兩步上前,抬腳就照著許紫幽趴伏在自己膝蓋上的頭,狠狠踢了下去!


    武清一眼登時就沉了臉色。


    趕緊上去就要攔,可是柳如意到底是輕功高人,根本沒有給武清追上他動作的餘地。


    隻不過大鞋底子都提到了許紫幽腦袋瓜兒近前時,他及時收住了腳,側身一抬手,就在許紫幽的後腦勺狠狠彈了一下。


    「誰?!」許紫幽一聲驚呼瞬間就抬起了頭。


    可是當他發現柳如意和武清都站在了他的麵前時,他便匆忙的站起身,抬手胡擼了一下頭髮,驚訝的說:「如意你都回來了?」


    武清不覺抿唇一笑,許紫幽剛睡醒時懵懵懂懂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時間緊迫,咱們進屋談吧。」說著武清轉步就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柳如意斜斜飛了許紫幽一個白眼,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小爺我累了這麽天,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您倒好,一邊乘著涼,一邊就睡起大覺來了。」


    說完柳如意狠狠一甩頭,跟在武清身後也走進了屋子。


    許紫幽本是想解釋一些什麽的,可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如果說出來,就很有賣慘賣委屈的嫌疑了,怎麽想都是有些丟人。


    於是他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勉強清醒了些許神智,也跟著走了進去。


    隻是叫許紫幽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三人碰頭會,竟然會帶來如此勁爆的消息。


    更沒有想到的是,從這一刻起,他們的生活,就徹底告別了安寧靜謐,進入了另一個波濤洶湧,暗礁林立的危險世界。


    兩個小時之後,三個人一致做了決定,必須馬上行動出發。


    隻是這一次,三個人兵分了三路。


    許紫幽先帶著許母另外找一個位置偏僻些的旅店居住。


    那旅店是完全中式的,最臨街的門簾是座三層小樓。樓後麵又很多獨立隔開的小庭院,專門供想要獨居一處的貴賓居住。


    那是柳如意的建議,那間旅館有著幫會的背景,是道上朋友的產業,朋友很可靠。


    而且院子內配有專門的僕人和廚師,最適合婉清嬸這樣行動不便的人居住。


    更重要的是,經過這樣一番折騰,武清他們已經很有錢了。


    他們完全可以為婉清嬸選一處安全又便利的居所。不必再跟著他們近前擔驚受怕。


    柳如意說了地點,又交給了許紫幽聯絡的暗號,就叫他先行行動。


    因為安置好婉清嬸後,許紫幽身上還肩負著另外一層更重要的任務。


    那就是給單槍匹馬獨闖溫公館的武清鋪好一條生門退路。


    等到武清進入溫公館,安置好母親就急急趕來的許紫幽就埋伏在溫公館外麵。


    武清身上有帶著一把聲音巨大的手槍,隻要武清意識到危險,就可以點燃拋出,給外麵的許紫幽點亮一次求追信號。


    屆時,許紫幽就可以朝著溫克林破損的圍牆與大門,大喊包持溫家人,窩藏革命黨。


    炸開他們家後院後,再高喊窩藏刺客,製造混亂,自己再假扮成警察,提前一步進入溫公館帶走武清。


    到時候他就不信溫克林的注意力依然還在武清的身上。


    而柳如意那邊還是要換上一聲女裝。


    去為武清請來最後一支保命的奇兵。


    柳如意還記得,在得到了必須再度穿上女裝行事的命令後,他登時就變了臉。


    或者說,差點直接翻臉!


    當時,他坐在武清對麵,抬手指著自己鋥光瓦亮堪比太陽能燈泡的小腦袋,麵無表情的盯著武清,冷冷的質問:「你們兩個挨千刀的!前麵都把小爺剃成禿子了,現在轉眼又要我穿女裝,你們兩個的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不痛。」武清抬手捂住自己的心髒位置,果斷回答。


    柳如意:「···」


    許紫幽的嘴角不覺抽搐了一下。


    要他跟武清一樣那麽厚臉皮,他實在做不來,然鵝看柳如意這個熊孩子吃癟換女裝,他的內心又是開心的。


    所以在嘴角抽搐完之後,許紫幽朝著柳如意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我···我也還好。」


    柳如意額上青筋瞬間暴起。


    可不可以欺師滅祖?!


    可不可以殘害同門?!


    還是手段最毒辣的那一種,他真的忍不下去了!!![○?`Д′?○]


    看著柳如意滿眼要欺師滅祖殘害同門的怒火,武清抿了抿唇,臉上表情越發正經肅然。


    「能者多勞,而如意,你就是咱們三個人中功能最強大的那一個,所以才被分配了這麽多又難又艱險的任務。假如是許紫幽穿上女裝,要去把那些達官顯貴弄得神魂顛倒,最後結果,隻能是被人當場拆穿,直接打死。」


    聽到這裏,莫名躺槍的許紫幽雖然有點不舒服,還是贊同的點點頭。


    武清又說道:「而我現在的身份是戴夫人,以後要衝在前麵,和如意配合著,才能唱這麽一出雙簧大戲。」


    說著武清向前傾了傾身子,望住柳如意的眼睛,鄭重的表情中還帶著一點慈愛,就像是正在對視小蜘蛛人荷蘭弟的鋼鐵俠托尼,


    「而如意你,就是我們三個人功夫本領最強的那一個。


    如意,你知道嗎?很多的時候更強的能力,就意味著他要承擔更多的責任,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自己愛的人。我之前有說過,不會再讓你穿女裝,為了表達這個決心,我為你選擇了一個僧人的偽裝身份。


    隻是如今情勢急轉直下,有些事,由不得我們去選擇。


    咱們新一門,雖然人少,但都是個頂個的精英,隻要咱們三個默契配合,一定可以辦出三十人,甚至是三百人都辦不到的事情。」


    柳如意目光一霎,武清這個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沒有想到,武清竟然會這樣鄭重正經的對他說這樣一番話。


    他目色略略遲疑,轉向一旁的許紫幽。


    許紫幽現在的表情也很鄭重,他望著他,目光平緩而溫柔,嘴角還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如意,這次的任務,不僅要你扮女裝,還要來回奔波,四處打探消息,真的是辛苦你了。這些事,都是極為關鍵重要的,我和武清都做不到。


    沒有你,咱們的計劃再周全,再精彩,也無從實施。真的辛苦你了。」聽了武清一番話,許紫幽也很動容。他望著柳如意,真誠的致謝。


    柳如意搭在桌麵上的手指不覺微動。


    一種被人寄予厚望,被人殷切期待的榮耀感與責任感悄然攀上他的心頭。


    或許,這就是團隊的感覺。


    他的喉攏不覺梗了一下,一時間覺得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不覺低下了頭,避開武清與許紫幽灼熱的目光,一直隱藏在心底的疑問終於說了出來,「別的都好說,光頭又怎麽戴假髮?」


    武清眉梢微微顫了一下,隨即忍俊不禁笑出了聲,「有些頭套假髮,光頭更容易戴呢,隻是要如意辛苦一下了。」


    聽到辛苦兩個字,柳如意忽然抬起頭來,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要說辛苦,我還不是最辛苦的。」


    許紫幽疑惑問道:「還有別人?」


    柳如意斜瞥了許紫幽一眼,得意一笑,「我這番去了才不過一夜,就將溫克林進入金城後所有的動作都搞清楚,更能在無影無形間,探明了外人根本無法探明的隱秘內情,沒有一點門路,怎麽做得到?」


    武清猜測的問道:「是找到了什麽道上的朋友?」


    許紫幽也恍然說道:「對,溫克林進入金城後,吞掉了一個中型幫會取而代之,但是由於時間倉促,他隻能把幫會內拒不合作的頭目都殺掉。


    而為了維持幫會的正常運轉,很多願意轉投跟隨的中層頭目大多都被溫克林收買留了下來。


    要想打探溫克林的消息,找那些幫會的兄弟,是最好的選擇。」


    「切,還以為你們能猜對多少呢,」柳如意挑眉一笑,「不過隻猜對了一半而已。」


    武清雙眼微眯,單手一揮,正在嘚瑟的柳如意額頭上登時啪地一聲爆開一個大大的爆栗子!


    柳如意柳眉立時倒豎,不防備間突然受到的驚嚇,叫他那堪比小火山的小暴脾氣登時噴湧著就要爆發!


    「該死的女人,你幹什麽?!」


    武清臉上笑容清淺,絲毫不見氣惱,「我這是誇讚你呢,臭小子長本事了,都開始從我這偷師了。」


    柳如意臉色黑如鍋底,挫著後槽牙冷聲,「我偷你什麽師了?」


    「說話說一半,故意繞個彎子吊人胃口,這樣臭屁欠揍的說話方式不是從我這偷師的嗎?」武清攤手撇嘴一笑,「要知道你以前可是有什麽說什麽,最是直來直往的一條漢子呢。」


    許紫幽不覺噗嗤一笑,「是呢,現在竟然都學會賣關子了,這的確是武清身上最讓人抓狂想揍人的一點。」


    柳如意目光冷冷的瞥了許紫幽一點,「近豬者吃,近武清者欠揍,小爺我也很無奈。」


    武清意外的睜了睜眼,望著柳如意驚喜的拍了拍他的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


    柳如意頗為嫌棄的一把揮開武清的爪子,冷麵說道:「好了,不說沒用的了,直接說正事。我找的人,就是昨天上咱們這作死範浪的大聰明。」


    武清笑嗬嗬的搓了搓手,「你不會叫人家把移行隱身術用到溫克林身上了吧?」


    柳如意驚訝的看住武清,「你怎麽猜到的?」


    「前麵你是偷師,現在就讓我來展現一下真正的技術,叫你們兩個熊孩子,好好學一下!」武清微揚著下巴,嘴角笑容益發明顯,「其實在如意你沒指名慧聰道長時,我就猜到了是他在幫助你。」


    柳如意:「···」


    許紫幽:「···」


    兩個人此時的心情幾乎是完全一致的。


    武清剛才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她賣起關子來的嘚瑟模樣,真的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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