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支離破碎的臉。


    不單單是用“醜陋”兩個字來形容,隻要多看一眼,便會讓人做噩夢。


    仿佛是被刀子一刀刀在臉上劃碎,臉上蒼老幹枯的皮膚臉像是蛇鱗一樣皸裂,若是在黑暗中突兀看到這樣一張臉,任憑是誰都不會想到這是屬於一張人的臉。


    比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還要醜陋不堪,縱然如同蘇玉徽這樣見多識廣之人,也忍不住輕呼一聲,眼中流露出驚駭的神色。


    因為驚懼失神,扣住樊薑命脈的內勁稍微鬆懈。便就在這須臾之間,樊薑抓住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借此從蘇玉徽手中脫身!


    看到蘇玉徽手中抓著她的麵巾,勃然大怒!就像是隱藏在黑暗,那本以為永不見天日的隱秘被人扒開,出現在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人麵前。


    幾十年了,她一直如同怪物一樣行走在黑暗中,她忘記了自己的年紀、性別,甚至從未揭開過麵紗看到這樣一張連自己都會做噩夢的臉。


    蘇玉徽見樊薑脫身,心知不好,下意識的握住防身的匕首,但是匕首未曾出鞘,她被樊薑帶著滔天怒意的一掌擊退在了地上,喉嚨一陣腥甜,竟一時不能動彈。


    樊薑見自己最後的隱秘已經被蘇玉徽揭開,再也不對自己的實力做任何的隱藏,直接揮動機關將鐵牢打開……


    局勢瞬息萬變,蘇玉徽一時不查的情況下被樊薑所傷,明知如今惱羞成怒的樊薑來者不善,可是她被樊薑的那一掌傷的不輕,隻能任人宰割!


    麵巾被揭開之後,樊薑便沒有再做任何的遮掩,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樣看著神情惶恐的蘇玉徽,步步緊逼,嘴角帶著譏誚的笑道:“這一張臉是不是很恐怖……”


    對著這一張非人的臉,饒是蘇玉徽平日裏再如何的伶牙俐齒,無法違心的說出“好看”兩個字。


    而樊薑說這話根本就沒有等蘇玉徽回答的之意,她伸出那雙枯瘦如柴的手,死死的扼住了蘇玉徽的咽喉!


    “你……”蘇玉徽根本就沒有反擊的能力,見她渾濁的眼神泛著紅意,殺意畢露,就像是蘇玉徽第一次在留仙鎮看到樊薑取她的心頭血一樣。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可是蘇玉徽根本就無法在她手中掙脫。


    蘇玉徽恐懼的眼神取悅了她,她的力道慢慢收緊,此時蘇玉徽臉色憋的青白,呼吸越來越困難。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殺了你。”她詭譎的聲音道,出乎蘇玉徽的意料,這一道聲音十分年輕好聽,看來平日裏那粗嘎的聲音,都是她偽裝出來的!


    “你是那樣的年輕、漂亮到令人妒忌,你讓我如何不恨!”


    因為缺氧大腦感覺到極度的缺氧狀態,而那充滿怨懟的語氣,似是與夢境中重疊在了一起……


    “是你害死了我,你讓我如何不恨!”


    此時不知因為窒息還是什麽緣故,蘇玉徽一陣心驚肉跳,與樊薑掙紮之間,下意識的將那一幅攜帶的畫卷打翻在了地上。


    畫上江南月色,梨花如雪……


    掛在空中的那一輪彎月自從出現後,從未曾消逝過,照在無極山中。


    那一座引無數人尋找覬覦的地宮,就在無極山的山腹之中。


    當鴆羽破解了陣法,籠罩在地宮終年累月的雲霧消逝,它終於浮現出了它真實的麵目。


    “是曼珠沙華!”陌華輕呼了一聲道。


    有澹月在,他們是最先找到了通向地宮的路徑。


    沒有了雲霧毒瘴的遮掩,這一條路十分好找,因為小道兩邊開滿了火紅色的花,那是隻有開在月宮的曼珠沙華。


    後世傳言那是一種極其不詳的花,開在通向地獄的黃泉路的兩邊。


    縱然如撰赦和江晚奕兩個人,也是第一次進入無極山,心中自然也是十分驚訝,江晚奕道:“傳言中月氏國不是除了虞美人之外,別的花不能生長麽,怎麽這裏竟然開了這麽多曼珠沙華?”


    “無極山與別的地方不同。”


    江晚奕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澹月真的回答了,一時間竟然接不上話。


    而一旁撰赦師兄弟三人看著曼珠沙華邊的那白色身影,仿佛是回到了在月宮的時光……一時間心中生出千般感慨,竟不知說什麽。


    一路無言,一行人遠遠的看見了兩座仙人承露盤銅像!一左一右,守護在一道巨大的銅門門口,而那一道銅門仿佛是月氏國城門的縮影……


    縱然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此時眾人當下心中明了,此處必定就是傳言中的地宮入口了。


    除了澹月之外,所有人神情都變得凝重,呼吸都有些急促。曆經這麽多風波,終於看到了一切禍起的根源——曆經百年,由月氏世代守護的地宮陵寢。


    在這一座曆經滄桑歲月的青銅門麵前,眾人以一種俯仰的姿態望著它,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感。


    風行風止,雲起雲滅,種種悲歡離合,幾百年來,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宿命悲劇,竟然皆因為這一座死寂的陵寢而操縱。


    此時,澹月靜靜抬手看著那緊閉的青銅門,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越發深沉。


    幾十年的時光匆匆流逝,月宮中的那一株梨花開了六十次,在那漫長的生命中,他究竟想到了什麽樣的滄海桑田?


    “他們來了……”


    澹月清冷的聲音,堪堪讓撰赦等人回神,回頭一看,在那曼珠沙華的盡頭站了一行人。


    “澹月!”鴆羽看見澹月眾人的時候,以一種恨不得食其血肉的語氣,咬牙道恨聲道。


    他素來自負,他自認為是整場局的操控者,但是澹月的出現狠狠的打了他的臉,讓他成為一個平白為他人做嫁裳的蠢貨,讓他如何不恨。


    眼前這個人,一直以這樣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瞰著世人,六十年前如此,六十年後亦是如此!


    比起鴆羽的怨懟,澹月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笑道:“看來,我們進山都早了點呢……”


    鴆羽掃了月宮一行人一眼,並沒見到蘇玉徽和趙肅的蹤跡,眼中的怨毒神色褪去,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神色道:“想不到你機關算盡,還是算漏了一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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