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徽宗麵前擺放了一盤殘局,白子被黑子緊緊包圍,雙方呈現至死方休的廝殺之態,進退兩難,已成死局。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張福喜帶宮人進來將燈盞點明,而後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不敢驚擾正在看似沉迷於棋譜中的徽宗。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候在一旁的趙煜神情晃了晃,他看著那位兩鬢已經泛白的君王,心中不由生出萬般感慨。


    這些年他對於趙肅的信任與倚重他都是看在眼中的,比起一個君王,在父王死之後他在趙肅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如同一位父親一樣的存在,那時他已經隱隱察覺到某些異常,隻是未曾想到,二十多年前,竟還有那樣一場荒唐的過往。


    九秋山的靈犀園,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也是悲劇的源頭!


    二十五年後,明明已經被埋藏的過往原本隨著那些人的逝去明明可以掩埋,可是他偏偏執意一意孤行,想要認回那個與他流著相同血脈最為出色的兒子。


    他一方麵因為他的出色而感到驕傲,可是另一方麵,卻因為他那經天緯地之才而感到忌憚,而這一切都源自於他對於靖王、他那驚才絕豔的兄長複雜的感情。


    毋庸置疑他是尊敬他、崇拜他,可是又活在了他的陰影之下,但凡是他所擁有的就想奪走。就像是當年的儲君之位,就像是靈犀園中的林曦,就像是趙邵驍傾盡心血培養出的最為驕傲的兒子……趙肅!


    奪不走寧可毀了!


    雖然靖王並非是他親生的父親,但待他悉心教導、關愛備至勝似親生,對於徽宗如此反複小人行徑若非是身份使然他都要做出弑君之舉,更何況……身處其中被上一輩人恩怨所困頓的趙肅。


    也正是因為如此,徽宗在知道以這些年的情分不足以能馴服趙肅這匹野狼的時候,便以趙泓臨來牽製於他。他口中說著骨肉情深,但做的卻是將骨肉之親當做棋子擺布的舉止,實在令人不屑!


    燭影在趙煜溫潤如玉的側臉投上一層淺淺的陰影,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徽宗竟也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或者他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趙肅,渾濁的眼神看著棋譜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趙煜敏銳的聽到遠處傳來幾聲奶貓一樣的叫聲——這是他和蘇玉徽接應的暗號。


    他麵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拿著扇子的手卻不由微微的頓了頓,他已經無法再忍受與徽宗處於同一處。


    “皇上,天色不早,臣先告退了。”趙煜起身道。


    徽宗放在棋譜上的目光抬都沒抬,擺手道:“去吧。”


    趙煜神情一如往常的起身離去,隻不過比起往常他的腳步加快了幾分。


    而當那淺藍色的身影快消失在宮門之際,那一直看著棋譜的天子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明的意味!


    趙煜出了勤政殿腳步不由放慢了幾分,雖然他功夫不錯,可是絲毫沒有感覺到蘇玉徽的存在,也不知她究竟有沒有跟上來。直等到出了宮門,景行駕著馬車等在了宮門口,在他上車之前一個青色的身影如同一陣風一樣“飄”了進去,縱然趙煜心中早就有準備可是不由背後起了一層冷汗——這究竟是怎樣變態的輕功。


    微微頓了頓平複了下自己的內心,等趙煜方才掀開馬車,便看見一行人拿著令牌在宮門落鎖之前進去,為首的那個一襲淺紫色的官袍。


    不同於普通文官的交領緊袖的官袍製度,他那一襲淺紫色官袍是圓領廣袖,繡著的也非是江水海崖而是日月星辰……


    “主子,是欽天監的人。”他們沒有注意到停在角落裏靖王府的馬車,景行卻將他們看的清楚,等他們進去之後同趙煜道。


    “是慕生!”蘇玉徽也從馬車裏探出了腦袋,目光幽幽的盯著已經落鎖的宮門道。


    趙煜連忙將她的腦袋重新按回了馬車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方才鬆了口氣上了馬車,有些無語道:“這麽暗的天隔著這麽遠你都能看得清?”


    蘇玉徽抱著手坐在馬車裏,冷哼了一聲道:“那可不,隻要我想記住的人哪怕是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他。”


    當日她一度將慕生當做了是撰赦,後來才知道他不過是冥教放在他們麵前的煙霧彈,想到正是因為他才導致她的調查走了許多彎路,蘇玉徽自然記得清楚。


    聽她語氣不善,趙煜眉梢微挑,問道:“怎麽?沒有在葉先生那找到有用的線索?”


    “那倒沒有。”蘇玉徽想到方才在上清宮與葉兮清的一段談話,嘴角的笑漸漸淡卻,眉宇之間帶著凜冽之意:“經葉先生提醒,我大概知道他們究竟用什麽辦法製約住了趙肅。”


    就在一盞茶前,上清宮。


    沉默了許久之後,葉兮清緩緩睜開了微闔的眼,目光清湛如水,緩緩說道:“在這世間,讓他最為在意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便是他的父王。”


    縱然他並非是靖親王親子,但在他生命最初之時,教導他、陪伴他的卻是趙邵驍,縱然經曆十三年前那一場驟變,但在多年以後驪山的佛桑花海中,談到他的父親他依舊是一個兒子的敬仰與儒慕。


    這個在世人眼中看似薄涼冷情的人,他的深情卻鮮少有人知曉。


    “我雖幫不上他什麽忙,但尚且有自保之力,對方拿捏不住我的短處威脅趙肅讓他束手自縛,排除掉我的因素,那就隻有靖親王了……”蘇玉徽緩緩說道,不解的看著葉兮清:“可是靖親王已經離世多年,他們又如何能威脅趙肅?”


    葉兮清輕輕一歎,眉宇之間帶著一種莫名的神色,同蘇玉徽道:“靖王的陵寢,與靖王妃一同安葬於驪山行宮中……”


    聽到葉兮清的話,蘇玉徽眉心一跳,想到一個駭人的可能,靖親王的陵寢……


    聽到此處,趙煜的臉色瞬間也變了,溫潤的眉宇帶著淩厲的殺意,“哢擦”一聲,是他手中玉骨折扇斷裂的聲音,道:“他們,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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