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座下的蘇瑾瑜已經聽不見、看不見旁人在說什麽、做什麽,他的眼中隻有那唱著悲歡離合的戲台……


    旁人都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曲戲,這一曲戲中不過才幾次的茶熱茶涼中就已經結束,咿咿呀呀的唱腔中他們不知道這卻是一個女人的一生!


    原來,原本的玉徽生下癡兒險些不保並非是巧合也並非是母親的憂思過甚才導致身體虛弱早產,而是有人在她的食物中做了手腳!


    他的目光落在蘇顯陰沉的神色上,他自負這些年不動聲色的在霽月居安插人手將她保護的好好的,可是也沒想到沈憐還是有下手的機會!


    此時沈憐不在,但是蘇明珠與宣和郡主已經嗅到了恐慌的意味,宣和郡主也再顧不得其他讓秦嬤嬤讓那些戲子不要再繼續唱下去了……


    在座的女眷中不乏聰明人,見蘇明珠與宣和郡主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便知道這其中必有隱情,這蘇明珠害怕的是那鶯鶯,那宣和郡主又怕的是什麽呢?


    此時戲台上已經演繹到了小公主為那寧大人絕食,愛女心切的皇後威逼利誘下讓寧大人休妻娶小公主,但寧大人雖然對其冷落多年但對結發妻子餘情猶在,寧死不從。


    當聽到戲台上小公主與那鶯鶯妾室合謀潛入寧府,羞辱柳小姐的時候秦嬤嬤臉色泛白,快步到戲台之後想要阻止那些人繼續唱下去,未曾想到被人給攔住了——那人是蘇相身邊的昌明!秦嬤嬤便知大事不好。


    性格驕縱的小公主恨眼前這個站著寧家主母地位的婦人,為了讓寧大人心甘情願的娶她,她讓身邊的兩個宮女強按著那柳小姐灌給了她一碗毒藥。


    “這寧大人好歹是朝中重臣,寧夫人也是被封的誥命,這小公主再如何受寵,也不能做出毒殺誥命夫人的事吧。”此時看到這裏,眾人隱隱已經猜測到這……所謂的小公主隱喻的是何人了。


    紫薇閣相遇一事,說的正是舒寧長公主與駙馬在紫薇閣中一見傾心,結下良緣。戲本上故意取的是那紫薇閣說的當然不是舒寧長公主,而是……宣和郡主!


    蘇玉徽是個聰明人,為了不落人口舌她將故事中人物的一些身份換了,眾人看的出戲本上影射的是蘇家的事卻又不能完全的對得上號,除了與此事有關的人,眾人也隻看的個似是而非。


    聽了慕晚嬋的話,蘇玉徽微微一笑道:“那當然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卻比砒霜、鴆毒此類毒藥更為惡毒!”


    周杜若慕晚嬋二人一同好奇的問道:“什麽藥?”


    此時的戲台上花旦唱腔婉轉,曲調優美;園林中海棠芙蓉錦繡,鶯聲燕語。


    在這高堂滿座金玉堆砌的繁榮中,宣和郡主的目光卻幽深恍惚,令人膽顫心驚。


    “那毒藥的名字十分好聽,叫做‘辭鏡’!”蘇玉徽的清脆的話音帶著幾分清冷的意味,方才落下便聽宣和郡主一聲驚呼,眾人不由看向她,卻見她雖然很快掩飾去了自己的失態,但是那臉色卻異常蒼白。


    蘇玉徽的聲音清冷冷的,沒有一絲波瀾,繼續道:“‘人辭鏡,花辭數,最是人間留不住’。這藥服用下去之後正當韶華的妙齡女子不到數月時間也會容顏如老嫗,每日如同蝕骨噬心般痛楚,直至這五髒六腑衰弱而死……隻不過很多人往往等不到那時候,就會因為眼睜睜看著自己容顏老去而承受不住,選擇自裁而死。”


    周杜若倒抽了一口涼氣,一臉後怕道:“世上竟然有如此惡毒的藥……”


    “毒的是人心,不是藥。”蘇玉徽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笑意道,“這藥原來是前朝後宮王皇後發明的,王皇後善妒,最見不得比她貌美的妃嬪,以見韶華美人變白發老嫗為樂。後王皇後被賜死後此藥方已經失傳……”


    說著她看向一旁的宣和郡主,那雙眼沒有一絲溫度看得人膽戰心驚,但是臉上卻掛著溫和無害的笑道:“郡主臉色怎麽那般難看,莫不是被嚇著了?”


    眾人的視線也不由看向宣和郡主,卻見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甚至隱隱浮現出一種鐵青的可怕顏色,令她那張端莊雍容的麵容,如同石雕般,不帶半點生氣。


    蘇玉徽臉上的笑意依舊:“這不過是胡謅的話本傳言罷了,想來這所謂辭鏡毒藥也好、暗通款曲用毒羞辱逼死原配也罷,也不過是戲本中的故事,郡主不必放在心上介懷!”


    那樣明亮的眼神鋒芒直戳心底,所有汙穢隱晦都無處可藏!


    周圍的人都已經看出了她們之的不對勁,就算是遲鈍如周杜若也明白了些什麽,一時間氣氛默然,隻聽得見那扮作柳小姐的花旦如同杜鵑泣血的哀鳴……


    蘇瑾瑜死死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繃起,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那時宣和郡主已設計與蘇顯有染,懷有身孕,她帶給謝婉除了羞辱之外還有讓她對這一段無望感情最後一絲希望的破滅!她給萬念俱灰的謝婉灌下了一種名為辭鏡的毒藥之後揚長而去,留謝婉一人在那苟延殘喘。


    誰都不知道最終讓謝婉選擇那一種決裂方式自裁的是因為宣和郡主與蘇顯之間的暗通款曲,還是那比之鴆毒砒霜還要惡毒的辭鏡。


    當年發生在霽月居中的一切隨著謝婉的死而掩埋,就連因為宣和郡主秘密來霽月居的痕跡被沈憐暗中掩去,就連蘇顯都不知這一段過往……


    不管他對於謝婉的死如何憤怒、內疚、難過,在謝婉死之後長公主以皇家的威壓之下,他選擇了一條有利於自己的路——娶宣和郡主為妻。


    謝婉死後他立即娶了宣和郡主,也打消了那些長孫一族認為他對謝婉有情欲以謝家滿門以及謝婉留下的兩個兒女做為籌碼要挾他的打算。


    而沈憐與宣和郡主所做的那一條交易隻有她們知曉,所以那樣驕傲的宣和郡主進門之後默許了蘇顯抬了沈憐為平妻,二人平起平坐。


    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卻又像是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所珍貴的。


    十年荼蘼覺一夢,一生癡情錯相負。


    當這曲終人散,隻餘蕭聲淒涼,笛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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