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心內,隻當燕十三乃是梁世傑與童貫處兩頭討好的,此番二人共去受理營妓之事,便暗暗他懂了心思,將那女子分開兩撥兒,眼見甚是糊塗的,便交給燕十三,自取精明的往旁處審理,片刻出門,卻見燕十三歡喜不自勝,更有問來夏津軍裏派係林立,更為忌憚又有別樣心思,麵色自然陰霾無比。


    見了趙楚,程平先施禮方道:使君容稟,小人頗是無能,不能問來那朱由有甚麽大惡之處,看燕十三滿麵榮光,定然審出了結果,小人便隻好先請教他手段了。


    燕十三愕然,不知這雖非與他交好卻也是夏津軍裏有些威望的老卒,心下好笑道:這廝平日裏與那朱由甚是不合,別人官兒越作越大,隻他步步下調好是怪異,隻當是個有擔待的,不料心底也這般狹小。俺也不須與你爭搶功勞,怎地先將俺作個沒擔待的看待。


    心內微怒,當下便不顧及程平,沉聲便道:哥哥,小弟在此處也有些能耐,那姐兒們頗是信賴,略略有些交代,若是能拿來用了,縱使梁世傑與童貫怎生有計較,不敢直來叨擾。


    程平大驚,趙楚方笑道:程平你也知,那喚作燕十三,陷陣營領軍的,有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叫燕十八,乃是親生兄弟。


    程平訝然,良久方麵色赧然向燕十三拱拱手,道:俺看你平日與大名府與西北軍來的較好,隻當你也是梁世傑那般沒擔待的,原來是俺誤會,當真慚愧的很。


    燕十三方明了,這程平原來是心內不屑他往日與童貫與梁世傑人手虛與委蛇,眼下見他意態誠懇,也笑道:直甚麽,隻願不誤了哥哥大事便好。


    程平疑惑道:使君恕罪,非是小人鬥膽,小人見團練使兩位,似與使君乃有默契,卻也須防上一防,畢竟那梁世傑位高權重,這兩個又是來搶功勞的官少爺,出門也不忘帶個侍女,小人甚是不喜。


    趙楚驀然笑道:甚麽侍女,那女子,乃是梁中書親生之女,喚作梁采芷的便是。


    程平霍然而驚,急促道:如此,大事不妙。梁世傑耳目,隻怕軍中乃有不少,若與這梁府大娘子聯絡,使君布劃不成,反被那梁世傑先剝了軍權。


    陡然,燕十八問道:俺與你也算有些交情,如今且問你,既在軍中效力,又口口聲聲直呼梁世傑大名,終究心內怎生計較?


    程平一驚,急忙偷眼去看,但見他身側的,一個乃是那雙手持板斧雖是笑也露出彪悍殺機的黑廝李逵,稍稍遠處,手撫長劍凝立那俊美青年,燕十八弟兄左右將他迫住,更有那笑嘻嘻黑漢子漫不經心剔著手中長刀,竟隱隱有圍殺之勢。


    脊梁上都是汗水,也算程平是個草莽裏的好漢,急切間腦筋猛然轉動,暗暗道:俺這二十餘年,本領也算見長不小,素來自認不輸朝廷裏當官的,由是身邊聚集了幾條意氣相投的弟兄。今日,這大名府來的大軍頗是古怪,卻又有梁世傑親女在內,端得使人好生糊塗。看如今形勢,隻怕凶險地緊,這幾人下手便是殺招,俺一個如何能抵擋。


    偷眼看一眼似笑非笑背手望來的趙楚,程平轉念忖道:看他這般氣度非凡,也非是久居人下之人,若非朝廷來的大人物,便是


    一念至此,程平驚駭交加,一股喜意直衝眉頭,細看趙楚,端詳不得他終究麵目,卻將花榮與阮小七又了印象,猛然道:清河縣裏反了一個好漢,手下猛將數員,聽聞有個原青州的小官,威名赫赫喚作小李廣花榮,那俊美的,正是二十許年紀,腰間弓箭不離身,卻不正是他?這黑漢子,麵目粗豪寸步不離他周圍,定然乃是石碣村裏三位好漢之一,雖看不出年紀,隻這尊榮,活脫脫黑夜裏嚇死無常的,隻怕便是那活閻羅阮小七。


    花榮與阮小七,雖也有畫影圖形捉拿的,卻他二人也不在陷陣營裏出頭,哪裏會將這安危放在心上,花榮不過換了衣甲,阮小七又將了樸刀,這程平乃是軍中的哦地裏鬼,抱負不淺,自然有心將他二人印刻心上,如今細看,登時認出。


    再細細咀嚼所謂團練使二人,一個姓仇一個姓扈,程平豁然開朗,暗道:那使戟的,定然便是瓊英,她偏生換了扈姓蒙人,一時之間也不能猜測得到。素聞扈家莊大娘子一丈青扈三娘,舍卻父兄老小鞍前馬後追隨,乃是梁山泊裏忠心於他的嫡係心中當家的主母。她兩個互換了名姓,原來都是一番算計。


    這般念想,轉眼便成,程平心內雖也猶豫,暗道俺自江南來,拜火教方臘也算是個英雄,也正缺些人手,憑俺本事又與他同鄉,何愁沒個好前程,卻也形勢不由人,當機立斷深深拜去,道:不知是清河英雄到來,小人願鞍前馬後作個小卒,便也心滿意足!


    趙楚輕輕鬆口氣,此人本領不見得比梁山泊裏弟兄高明,卻他軍中老卒,比那隻有手段的好漢多了行軍經驗,若能招攬也是個幫手。若他左思右想要裝傻充愣,雖是不舍,也隻得片刻尋個由頭斬殺了了事。


    花榮也鬆了口氣,不遠處暗暗窺測的數百條漢子,定然便是這程平心腹,若此人不識好歹,雖殺他容易,卻也沒多少借口誅殺他那手下,留著終究是個禍患。眼下他這一拜,雖不能盡信,旦夕之間卻不用作些沒奈何了。


    當下笑吟吟將程平扶起,趙楚曼聲笑道:此番北去,乃是要朝廷裏張叔夜一夥誣陷某勾通遼人手段破產,其二,也略略做些盡心的事情,好不教眾位弟兄一腔的豪俠氣概有個落處。你乃軍中老人,經驗十足,好歹有個照應。


    程平忙道:自是不敢,梁山泊好漢如雲,哥哥麾下有英雄無計,小人一些手段,尚不得入法眼,若能盡心竭力做些幫手,便是知足。


    陷陣營並未曾即刻散開,高蠻牽馬遠遠在旁處瞧著,驟然感覺這廂裏殺氣凜然,心神一動凝神來看,見轉眼間這程平俯身拜下,眉頭略略一跳,也將要散開老羆營留住,手指輕輕一動似要喚人來做個動作,望了笑吟吟趙楚一眼,強自又來按住。


    陷陣營在內,老羆營在外,層層將這廂裏高台四周圍住,旁人急切間不能靠近,趙楚心安,乃問程平道:依你之見,我軍如今取夏津,又要北伐遼人,夏津軍至少落入我軍手內,梁中書當有甚麽算計?


    程平明白,此乃趙楚考較於他,想梁山泊裏,雖都是些好漢,有計較的未必便沒有。便隻花榮與秦明,本便是領軍作戰的將領,林衝乃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練兵甚是了不起,便是領兵作戰隻怕他程平拍馬也難及,若是初次問策也沒個主見,往後哪裏有他出頭日子休道磨礪,若有這時機,忠心於趙楚的弟兄,三阮孫安尚在等待,何時才能論的上也不知心的程平。


    當下鄭重再拜,程平清晰思緒緩緩道:哥哥此來,能瞞過那梁世傑,定然也抵消他許多戒心。此人有蔡太師做靠山,本身也是位高權重的,生生打擊隻怕未必,朝堂爭鬥的手段,不過挾勢逼迫,掐住夏津軍軍餉糧秣,便是他唯一能耐。眾所周知,蔡太師乃是一等一的會當官,門生故吏不計其數,卻與童貫高俅等人非是一條心,為他女婿,梁中書隻可拉攏掌握夏津軍的守將。那童貫,雖是身為西北軍監軍,權勢無邊,據傳官家有意封王予他,為這榮耀,隻怕他也不會放任夏津落入蔡太師之手,隻他鞭長莫及,隻能在朝堂之內使楊戩梁師成之流造勢,如此一來,梁中書便是掐住糧秣,也不敢有久長之時。


    趙楚微微頷,道:甚好,且再說來。


    程平索性放開往日那般畏畏縮縮,隻覺大有用武之處,朗聲道:如此之下,哥哥若是連結亮出從中漁利,方是最佳。


    趙楚方有些許笑意,道:正如某所想,一麵與梁中是某大軍隻要建功立業,糧秣後勤又都在他手中,也不怕他有太多顧慮。童貫那處,也應修書,將夏津處不得不遵梁中來,他雖不肯青眼來瞧夏津三萬守軍與北伐一萬精兵,卻也不得不小心考慮。隻等他兩人許好處不斷,某大軍自在此處緩緩計較。


    程平奮然道:自當如此!隻是哥哥身份,隻怕也隻是虛假,梁中書處並無足以使他安心理由,隻一個要建功立業,在此等醉心權術之人看來,略有不足。


    燕十三方要說話,燕十八悄然瞪眼暗暗搖頭,他隨趙楚也有些日子,自是知曉趙楚心思,這程平尚不知終究心思,怎能將虞家莊合盤托出。


    果然趙楚一笑,擺擺手道:不難,此時無須顧慮。


    離開虞家莊前小小紛爭,梁世傑定然知曉,他也有懷疑,卻不肯徹底死心,在此人眼裏,虞李不過一個莊主,雖也有些力量,終究不比他大名府留守司能給人那般多。如今急切間控製夏津軍,梁中書也要喜憂參半所喜者,陷陣營急功近利不知好歹,竟一心要往戰場之上博取富貴;所慮者,不過夏津守軍從此不能徹底歸他控製。


    隻是此人長於算計,蔡京也是個計較了得的,他二人一番合計,夏津處唯有大名府調撥糧草,更有此處不可休養生息許多,命脈都在自己手中,以此嘴邊瘦肉來換取極可能的陷陣營戰場歸來歸心甚至更多,一番口水戰之後,也會放開手腳。


    梁世傑也須知,童貫雖於夏津處鞭長莫及,卻也並非沒有辦法。他乃是西北軍監軍,更深得趙佶喜愛,此時又身兼大宋北方防線主將職責,若要強硬使人經河北兩路甚至大名府送糧草要拉攏夏津軍,梁世傑甚至蔡京也要無可奈何。


    將潛在幫手送予敵手,蔡京絕不會如此糊塗。


    程平不知趙楚料定梁世傑坐視不管夏津變故之命門乃是虞家莊,隻見他神色篤定,便也不再多說,眸子裏神采甚是複雜,思慮良久咬牙再拜道:小人手上,也有三五百個過命交情的弟兄,素來愛在馬背上行走,若是哥哥不嫌,請使花榮哥哥來兼個頭領。


    趙楚微微一愕,轉念點頭道:甚好,本便有一樁事要使你去做,往日弟兄,也有大用處,隻不知原來竟是騎兵,片刻便交過來罷。


    程平嘴角微微一抽,額頭上冷汗涔涔而落,心道:誰使我乃是個新人,便是不甚深信,也是應該。


    趙楚抽走他原本心腹,有花榮本領加之領頭的程平調開,歸心隻在旦夕,程平新領軍令,人手隻怕都是趙楚心腹,他若真心歸來,當無變故,若他有心做些手段,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


    諸事已定,趙楚笑道:既如此,便散了罷,程平且將諸事交代完畢,便來我營帳內,此事甚是要緊,須即刻便來行事。


    程平既已將手下交出,竟緩緩有些輕鬆,站起身來轟然應諾。


    趙楚又道:花榮哥哥先將程平舊屬引了,再將夏津處所有馬匹盡數取來,三軍之內,非老羆營與陷陣營,人手可任意挑選,有多少戰馬,便取一半壯士。


    花榮疑道:怎生一人雙馬?莫非哥哥要建連環騎兵不成?隻怕中原戰馬羸弱,不能負百斤鐵甲奔波百丈,甚是不易。


    趙楚笑道:非是要建重騎,不過一人雙馬隻圖個快。所選壯士,身強力健乃是本分,最要緊乃是弓箭早已不凡。


    花榮眸子一亮,大喜道:哥哥莫非要建奔騎?


    奔騎,乃輕騎一類,來去如風,隻遠程處以弓箭射擊,並不與敵近身搏殺,花榮槍法乃是一絕,卻他心內,最渴望乃是率領一支如古時匈奴人那般遠射騎兵,羽箭之下,隻殺殺敵不傷己。


    趙楚笑道:正是!隻是哥哥槍法了得,若隻做個奔騎好生無趣。如今與遼人作戰,並不能有許多時候訓練,暫且先有個奔騎,往後歸來,此奔騎當遠程可羽箭殺敵,近身可如匈奴勇士般以一當十,危急關頭,應趁對手隻定位你騎兵隻是個奔騎機會,趁勢突入敵軍陣中,斬將奪旗如探囊取物!


    花榮眉眼一挑,信心十足道:雖是不易,也不能有負哥哥所托,與遼人作戰之時,便是奔騎揚威之時!


    趙楚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揚威此語,甚是不妥唔,我漢人,乃自漢朝始,此我漢人之朝代,當不可忘卻,應已長久記之。奔騎成立,可立大纛,名喚羽林!


    敢死願作羽林郎,百騎叱吒戰漁陽;


    身許漢家勤王事,縱死猶聞俠骨香!


    花榮轟然道:定不負哥哥所托,既為羽林,不負此名!


    程平心神略略震蕩,詫異瞧了趙楚一眼,再拜與花榮急匆匆往他所在之處去了。


    阮小七嘟囔道:今日這個哥哥有軍,明日那個哥哥有軍,便是三娘與瓊英妹子,也有幾百個人手,哥哥隻是偏心,偏生不看俺苦等。


    趙楚笑道:七哥怎生與我見外,幽雲到手,大海之濱當建水軍,許多弟兄裏,隨去的隻你一個有那能耐,隻怕到時候你又嫌苦不肯去了。


    阮小七也不過個牢騷,聞言喜道:如何肯嫌棄,隻管給俺便是,別的本事沒有,這水裏麵平生不肯服人。


    李逵再一旁撇嘴道:水裏哪有地麵上好,瞧見來廝殺的,一斧子殺過去好不快活,恁地自尋憋屈。


    趙楚哈哈大笑,卻向一旁燕十三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與你矯情,有身手敏捷,麵向尋常,善於做街頭巷尾貨郎勾當的弟兄,能尋來多少,便要多少。其餘夏津軍,訓練不可缺了人手,我雖應允明日跟隨,也不可沒了主將,便要勞你多做擔待。


    燕十三更不矯情,應諾自是不提,急忙也去尋人,將那人群裏一丟便認不出來的忠心可靠弟兄尋百十個,一起都來交給趙楚。


    趙楚方來營帳裏落座不久,花榮興衝衝掀門而入,道:此處戰馬不甚多,連同咱們帶來的,不過兩千而已,隻是一千騎兵,眼下也便足夠了。


    兩人正說間,程平於門外求見,入內時候趙楚直道:我軍訊息甚是不通,如今有兩百弟兄,都交你建個斥候營,如何?


    程平一驚,不曾想這般重任竟落在自己頭上。


    趙楚所要斥候營,並非隻是軍中,隻怕要擴散天下來做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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