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隱約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模樣。埃爾一開始以為那是提卡,但他隨即回想起來,那個姑娘還留在伊斯塔倫,以白主教之名統禦著伊斯塔倫的戰士亡靈,現在也不知道過得怎麽樣了。


    渾濁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當埃爾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東西時,發現那隻是一截殘破的白‘色’窗簾,而他自己則躺在磚石的廢墟當中,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隱隱作痛。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沒有反應過來,埃爾下意識地伸手在頭上一‘摸’,滿手都是鮮血。他努力搖晃了兩下腦袋,耳朵裏麵終於可以聽到一些聲音好像是有人正在戰鬥。


    戰鬥?沒錯,我剛才不是正在和那個巨大的怪物戰鬥嗎?然後……後來的記憶突然出變成了空白。埃爾捂著腦袋抬起頭來,看到天‘花’板上麵的大‘洞’,心裏若有所悟。看這個樣子自己有可能是被‘抽’中了腦袋,掉進了附近的民居中。隻是沒想到那個怪物的真正實力有那麽恐怖,居然能讓自己來不及閃避。


    扶著牆走到‘門’邊,埃爾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向外望去,瞳孔猛然收縮成了針尖般大小,外麵的景象讓他陷入了巨大的震驚當中。


    印象中那個‘激’烈的戰場已經安靜了下來,街道依然是那條街道,現在卻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菌毯。馬路上、屋頂上,到處都是筆直生長的巨大白‘色’真菌,一片片巨大的傘蓋幾乎遮蓋住了天空。殘餘的月光從縫隙中落下,變成一縷縷夢幻般的‘射’線,如同螢火蟲一般閃閃發光的不知名生物在那些斑駁的光線中上下漂浮……


    發生了什麽事?在我失去意識之後究竟過了多久?麵對這樣童話夢境一般的綺麗世界,埃爾腦海中一片茫然。他下意識地向北方望去,漢克將軍曾組織守夜人部隊在那邊的街道上建立起臨時的防線,但在此時此刻,那條街道上卻空無一物。不知道在那厚厚的菌毯之下是否隱藏著人類戰士的白骨,但至少在表麵上,這個安寧的世界與他所見過的那隻巨大怪物截然不同,絲毫感覺不到半點危險。


    越是感覺不到危險,埃爾的臉‘色’反而越發蒼白,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自己能活下來而其他的人卻杳無蹤影。即使是出現意外,蒂雅娜至少也能把他救回來搶救一下,又怎麽會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


    為什麽不會?另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反問道。你救過她那麽多次,她什麽時候拯救過你?你連她真正的身份都不清楚,又怎麽可能知道她的真實想法?


    不,等一下,她救過,你以為我腦子真的不清醒了麽?埃爾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在心裏麵吐槽道。


    你是指遇到地行公主的那一次吧,別忘了那時候你身懷重要情報,就算她不說話,軍隊也會把你救下來。看清楚現實吧,蠢貨,她隻是良心發現罷了,心情好的時候就算是小貓小狗都會救一下,就算是你也不過如此罷了。


    閉嘴……


    長點心眼吧,蠢貨,別自欺欺人了,你很清楚那‘女’人有古怪。那個什麽聖光封印劍以前怎麽沒見她用過?能用自己的血轉化成光元素,她究竟是何方神聖?你一點都不好奇嗎?還是根本就不想知道事實真相?


    閉嘴……


    反正都是個‘女’人,無論是什麽身份她終究是個‘女’人,對付一個‘女’人最簡單的辦法你難道不知道嗎?想知道她的秘密?把她搞上‘床’去就好了!或者你也可以直接用武力……


    “你說夠了沒有?‘混’蛋!我發誓你再多說一句廢話就拆了你信不信?”埃爾將自己的龍牙弓狠狠地敲在‘門’框上咬牙切齒地叫道。


    “跟我有個屁的關係?”路德維希詫異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埃爾臉‘色’一滯,轉過頭去,看到落葉劍聖正蹲在牆後麵烤著火,手裏還用木棍挑著一串切好片的蘑菇,滿臉詫異地瞪著自己。


    “什麽情況?”埃爾目瞪口呆地看著塞浦路斯手上的烤蘑菇,再看了看四周,一拍腦袋怒道:“你又把我拉到幻境裏來幹什麽?”


    落葉劍聖早已消失在曆史之中,留下來的隻有一個投影,用塞浦路斯自己的話來說,他是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的。然而現在他居然出現在自己麵前,那反過來說這裏就絕對不可能是現實世界。


    “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做又?”塞浦路斯咬下一片蘑菇嚼了嚼,呸的一聲吐到一邊,沒好氣地說道:“難道你不會用眼睛看嗎?這可不是人類的地盤兒!”


    大蘑菇長得像是原始森林一樣,這當然不可能是人類的領土,或者說不可能是人類設計出來的幻境。塞浦路斯的話讓埃爾迅速冷靜下來,他抬起頭,雙眼中幽藍‘色’光芒綻放,向四周看去。


    真正高級別的幻境和現實幾乎沒有區別,那可以說是憑空構建出和現世一模一樣的基礎法則,利用魔法創造無限趨近於真實的世界。比如當年的盜賊王艾德裏安和北風劍聖留下的幻境,幾乎能夠以假‘亂’真。‘洞’察符文能夠察覺幻境的本質,但卻無法分辨幻境中造物的真實。


    但在這裏,當埃爾真正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一條條流動的能量脈絡。眼前的這個幻境盡管看上去美輪美奐,但實際上卻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簡單來說,這個世界剛剛構建好基層,那些幻象還沒有轉換成真實的能力。


    也許是注意到了埃爾的舉動,這個世界開始緩緩流動起來,周圍巨大的蘑菇林向兩邊一點點讓開,從地麵上鼓起一個巨大的根莖。那顆巨大的根莖滾落到埃爾麵前一分為二,‘露’出藏在裏麵的老人。


    “先知穆罕默德?這是你搞的鬼?”埃爾挑了挑眉‘毛’問道。在那天晚上他和蒂雅娜曾經見過這個老人,在他印象中的那個老人,似乎比眼前的老者氣‘色’更衰敗一點,就像是風燭殘年馬上快要掛掉的樣子。


    “我還以為會是那個小姑娘,沒想到你這個年輕人天賦也不錯,伊斯塔倫真是人才輩出。”先知感慨著歎了口氣,對埃爾笑道:“這裏不是幻境,而是我的‘精’神世界。歡迎來到吾族的故鄉讚迪卡沼澤。”


    “讚迪卡沼澤?那就沒錯了,果然是寇族的餘孽。”聽到先知的自我介紹,塞浦路斯冷笑一聲,撇著嘴說道:“先前看到那隻大蘑菇我還沒完全想起來,直到剛才聽你說起讚迪卡,這可是一個禁忌的名字啊。把上古邪神當作真神崇拜的寇族,應該已經絕種了才對……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難道不是你們自己作死的後果嗎?”


    “想不到還有記得那段曆史的人,不知道您是何方神聖?”先知驚訝地多看了塞浦路斯兩眼,突然又低下頭歎了口氣說道:“我等的願望不過是重歸故土,在你們人類看來手段是有一些過‘激’,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已經不重要了,那不如你把我們放出去,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埃爾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腰間的風痕,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命運的棋盤已經開始轉動,而你我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而已。在那些執棋的存在眼中,我們為止拚死爭奪的生存空間隻是一場笑話。”先知對於埃爾明顯的戒備視而不見,垂下眼皮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用戒備了,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崩潰,這說明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塞浦路斯將烤蘑菇扔到一邊,走到埃爾身邊低聲說道。


    “支撐不下去了……有這個必要嗎?”埃爾忍不住問道。雖然自己這邊首先發動了戰爭,但戰爭終究隻是達成目的的手段。流亡者和兄弟會之間不是沒有談判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妥協的餘地。但他們從一開始似乎就在自殘,最後連大力士海格南和眼前的先知也賣了出來,這樣做究竟有什麽意義?


    “年輕人,你不需要理解我們寇族的行為方式,隻需要知道這個結果就好。而我現在也不是在尋求你們的諒解,而是對那位殿下的報複!寇族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既然那位殿下視吾等為螻蟻,那麽吾等就應該讓她品嚐到來自於寇族的苦艾酒!”


    先知猛然抬起眼皮,直視著埃爾,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以為你們伊斯塔倫的毀滅隻是一個巧合嗎?你以為劍堡的毀滅也是巧合嗎?不!那都是計劃之內的‘陰’謀!諸神即將修正這個世界的進程,而人類不甘心於命運的反抗,種族的大意誌正在孕育著挑戰命運的英雄,而諸神派遣使徒……”


    世界,轟然破碎。先知的話還未說完,周圍的蘑菇森林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撕扯開來,而他本人腳下的地麵腐化成巨大的泥潭,瞬間將他的身體吞沒。先知的聲音在沒入泥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緊接著,一隻汙泥組成的手掌從泥潭中探出,朝著埃爾抓了過來。


    “還愣著幹什麽!”塞浦路斯一把掐住埃爾的手臂,同時另一隻手手指並攏成劍,遙指著那隻巨大的汙泥手掌輕輕一點,汙泥化作漫天飛絮,整個世界劇烈地震‘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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