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魔神降臨之時,從馬賽恩逃出來的難民幾乎被漫天的紫色火焰屠殺殆盡,他們本來是想要到伊斯塔倫尋求生路,卻沒想到一腳踏入了地獄之門。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


    隻有極少數幸運者才逃過了劫難,但等待著他們的依然是絕望。再也沒有一位聖修女庇護他們的安全,而這座城市也即將迎來毀滅。伊斯塔倫的領主要求他的人民向東南方撤離,但在已經吃到苦頭的馬賽恩難民看來,那也是自尋死路。


    但是為了活下去,即使明知道沒有希望,也必須繼續前進。疲憊不堪的馬賽恩難民穿過破碎的城牆,穿過建築廢墟,穿過昔日繁華的街道,互相扶持著向南方城門走去。


    瘦弱的少年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從街道走過,好奇地看著街道兩邊的景象。雖然同樣麵臨著毀滅性的災難,這座城市裏的氣氛卻與瘟疫爆發時的馬賽恩截然不同。


    大街上來去匆匆的逃難者絡繹不絕,但從服裝上就能看出大多都是外鄉的旅人和行商。真正的伊斯塔倫人反而一點都不顯得驚慌。


    安托尼奧下令打開白獅子家族在內城的所有糧食、軍械和其他物資儲備倉庫,但除了個別投機者去撿便宜之外,幾乎無人領取。在聽到了這個破罐子破摔的充滿孩子氣的命令之後,大多數伊斯塔倫人隻是一笑置之,然後默默地開始行動。


    最繁華的中央大街上,數十家主營裝備武器的商行同時掛出了免費贈送的牌子,夥計們搬出一箱箱油光鋥亮的武器堆放在門口,價值成百上千的鎮店之寶也像不要錢一樣隨手扔在外麵任人取用。


    買菜的商販將菜攤棄之不顧、拉車的馬夫將馬車扔到一邊,撕開破舊的外衣,走到門口一腳踢翻箱子,挑選出趁手的武器和裝備,不緊不慢地穿戴到身上。


    酒館裏的老板放下擦得透亮的酒杯,從吧台下麵掏出一柄雙刃戰斧扛在肩上,對店裏的顧客說了一聲今天隨便喝。聚集在一起的老酒鬼們頓時發出野狼一樣的狂嚎,拍著桌子瘋狂地大叫起來。


    少年走過一條條街道,臉上的驚訝越來越多,他沒有看到伊斯塔倫人臉上的恐懼,隻看到了令人恐懼的瘋狂。


    “嗨!那邊的小子,過來拿點麵包!”旁邊一個粗獷的聲音叫道,少年猛回過頭,看到街邊一家麵包店的門口站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光頭大漢,正圓睜著眼睛瞪著自己。


    少年身體哆嗦了一下,被光頭大漢凶惡的眼神嚇得抓緊了母親的手臂,不過他很快聞到了誘人的香氣,然後才注意到了光頭大漢手中抬著的籮筐。籮筐裏麵裝滿了剛剛出爐的金黃色長麵包,讓他不由自主地脫了一口口水。


    “看什麽呢?臭小子!趕緊過來!”光頭大漢兩眼一瞪,將一籮筐的麵包放在門口的石板路上,轉身走進自己的店鋪。少年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才看到這裏竟然是一家麵包店。


    “媽媽,老板好像不要錢啊。”少年抬頭對母親說。


    “哪有不要錢的好事,肯定是你聽錯了。”母親猶自不敢相信。


    饑腸轆轆的少年忍不住誘惑,不顧母親謹慎的勸阻,跑到籮筐前試探性地抓了一根長麵包,然後飛快地跑回到母親身邊。看到光頭大漢又抱著一個籮筐出來,他躲到母親身後大聲問道:“老板大叔!你是說麵包免費嗎?”


    “瞧你那點膽子,拿老子說話當放屁嗎?馬上就要開戰了,留著麵粉喂蟲子嗎?趕緊過來,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後走得遠遠地。”光頭大漢瞪著眼睛罵道,他回頭向屋子裏麵喊道:“瑪姬!麵包都拿出去啦,老子也要上城頭啦,你收拾好了帶著小崽子趕緊滾蛋!”


    “滾你的蛋!”麵包店裏傳來中年女人的一聲笑罵。


    光頭大漢摸了摸腦門,臉上露出幸福的憨笑,他輕輕關上門,也不再理會少年的糾結,抬起頭走上街頭。


    一個、兩個男人從街頭巷尾走出來,默不作聲地匯聚到一起。他們之中有的人衣衫襤褸,有的人滿頭白發,甚至有的人瞎眼瘸腿……但當他們走到一起的時候,卻絲毫沒有不協調的怪異感覺,無論身份高低貴賤,似乎都能融為一體。


    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伊斯塔倫老兵!


    伊斯塔倫內城城門大開,白獅子家族城堡年過六十的老管家披掛整齊,帶領著城堡中所有的護衛、侍從組成隊列,高舉著白獅子旗走在最前方。在他們身後,一支支貴族私兵手持著家族的戰旗魚貫而出。


    白獅子家族以武起家,建立名為伊斯塔倫的軍事要塞,這座城市裏的市民,都是當年軍隊的後裔,這座城市裏的貴族,都是當年追隨凱撒大公的騎士血脈。這座城市裏的每一個姓氏,無分貴賤都浸透了鐵與血的味道。


    伊斯塔倫的戰士無所畏懼,很少有人記得這句老話還有前半句――每一個伊斯塔倫人都流淌著戰士的血液!


    對於安托尼奧的道歉,伊斯塔倫人隻當做是放屁,災難已經發生,再誠懇的語言也於事無補。當他說道因為將要麵對無法抵禦的恐怖敵人,市民必須撤離時,伊斯塔倫人才真正憤怒起來。


    開什麽玩笑?蟲子和死人?伊斯塔倫什麽時候淪落到不戰而退的地步?


    安托尼奧最終還是給了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作為領主他不會撤退,那麽領主的子民,他的戰士也不會撤退。


    埃爾騎著馬穿過一條主要街道,看到退役老兵們源源不斷地從街頭巷尾出現,自發地組成隊伍向東北方向匯聚過去。和那些拉壯丁出來的年輕菜鳥不同,他們隻要拿起武器就是合格的戰士,可以直接投入到戰鬥當中。


    一些身體殘疾的老兵並沒有前往一線部隊,他們在街頭停下來,組織普通的市民搭建起巷戰的街壘。伊斯塔倫的城市布局一直遵循著傳統的軍事風格,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專門為戰爭而進行過特殊的設計,隻要稍加變動就可以成為絞殺的磨盤。


    這一路上埃爾至少穿過了二十七個封路的街壘,因為佩戴著象征身份的白銀徽章,他並沒有受到阻攔,但卻受到了不少目光的審視。老兵們不知道他的名字,卻能認出他胸前那枚徽章的原主人。雖然沒有人攔住馬詢問,但很多老兵臉上透露出黯然的表情。


    那些黯然的表情讓埃爾心中壓力十分沉重,因為他知道自己其實根本沒有佩戴這枚徽章的資格,而且他現在所要做的事情也愧對那些老兵的期望。


    當他趕回到朱庇特商行的時候,老商人組織的運糧商隊正要啟程,之前簽約的年輕雇傭兵中,有一部分人寧可不要傭金也要留下來參加戰鬥,這讓本來就不夠的人手更加緊張,但讓老商人更擔憂的還是羅拉娜的下落。


    “埃爾,你終於回來了!看到我家那個丫頭了嗎?”朱庇特一看到埃爾就劈頭蓋臉地問道,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對於上層的消息一無所知,隻能在埃爾身上寄托希望。


    “羅拉娜沒事,她會和學院的學生一起轉移,你出城之後沿著菲林商道往南走,在林蔭湖和他們會合。”埃爾飛快地說道,他剛才已經找過蒂雅娜,後者正在整合學院和雇傭兵行會的力量,已經安排好了初步的撤離計劃。至於羅拉娜的傷勢,他怕關心則亂,就沒跟朱庇特說實話。


    朱庇特正要再多問兩句,突然注意到埃爾胸前明晃晃的白銀徽章,不由得使勁揉了揉眼睛,將滿肚子的牢騷都憋了回去。上一次見到埃爾成為史蒂芬大師記名弟子的時候他就料到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限,可是沒想到,隻是幾天的功夫,這個山裏的獵人居然就混上了將軍的身份?


    “別看了,上麵人都死光了才輪到我,你以為是什麽好事嗎?”埃爾撇撇嘴,偏過頭向老商人身後張望了一下:“提卡呢?她怎麽不在這兒?”


    不怪埃爾疑惑,因為每次他回來,小姑娘總是第一個跑出來迎接,這一次他卻沒有看到提卡出現,倒覺得有些不適應。


    “兵荒馬亂的我哪敢讓她亂跑,她跟家裏的其他女眷早都上車出發了。”老商人偷偷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訕訕地說道。


    之前埃爾也特意囑咐過要看好提卡,老商人也確實把提卡當做自己女兒一樣用心照顧,但他心裏麵最擔心的還是自己那個行蹤不明的親生女兒。但現在埃爾做了將軍,提卡的身份自然也就變成了將軍的女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已經聯係過蒂雅娜,就是我那位表妹,她現在是學院的教授,到林蔭湖之後你可以尋求她的幫助。”埃爾想了想,對朱庇特說道:“另外幫我看好提卡,在她身邊多加派一些護衛。以前有個預言很準的神棍給她做過占卜,結果不怎麽好,我擔心她出問題。”


    “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問題。”朱庇特拍著胸口答應下來,心裏捉摸著等埃爾一走自己就立即追上去,哪怕丟下那些還沒收拾的家當不要,也得將那位小“夫人”照顧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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