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


    暴雨雖歇,遙遠的天際,仍然被不斷擴散的厚重烏雲,沉沉壓著。


    位於距離帝城三百公裏的隱蔽死亡監獄周圍,仿佛那不斷往下壓的烏雲比其他地方的厚得多、黑得多,目之所及,森壓壓的一大片,渾然見不到絲毫光亮。


    光線昏黃幽暗的審訊室,充斥著腐朽、血腥、令人作嘔的味道。


    悲切,且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從審訊室溢出,不斷回蕩、盤旋、升至黑暗的天幕。


    “放開我,不要碰我!”


    “你們這些狗東西,放開本太子爺!”


    “放開!!!”


    “媽媽,救我。媽媽,救命!!!”


    盛雅被霍家警衛死死按在地上,瞪著拿著碩大針頭的注射劑,麵無表情給霍慕之抽血的警衛,她的視線一片血紅,歇斯底裏地衝著那警衛咆哮道:“你們放開我的兒子,不要碰他,放開!!”


    可是那警衛,卻好似沒聽見她的吼聲,依舊動作粗蠻又大力地抽血。


    抽血的警衛,並未消毒,直接拿針頭狠狠地往下紮,霍慕之又動得厲害,針頭始終紮不進血管裏,短短的幾分鍾,霍慕之纖細的胳臂,已經血肉模糊了。


    盛雅轉眸,惡狠狠地瞪向坐在一旁沙發上,隻是冷沉著臉孔,沒有絲毫表情的男人,她憤怒地吼道:“霍寒景,你讓警衛停手。沒瞧見慕之的胳臂流血了嗎?!你讓他們停手,霍寒景……”


    霍慕之疼得太厲害了,小臉慘白無色,隻能淚眼汪汪地看向霍寒景,抽噎得聲音沙啞地哀嚎道:“父親,救我,父親……”


    霍寒景卻罔若未聞。


    此刻,他隻是垂著眼眸,專心致誌地凝視著掌心的黑色手槍。


    極具殺傷力的槍支,卻像玩具一樣,在他指尖翻滾著。


    “霍寒景,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慕之的手,流血了!!!”盛雅依舊卯足全力地吼,“如果你是在氣我,前天在總統府打了時念卿,那麽我向時念卿道歉好嗎?!無論你有什麽氣,全都衝我來。慕之,隻是一個小孩子而已,你不要傷害我,我求求你。”


    “怎麽,心疼了?!”霍寒景看都沒看盛雅一眼,聲線淡雅。


    “……”滿臉淚水的盛雅,全身都顫抖得厲害。雖然被突如其來的場景,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但是她竭力保持冷靜,暗暗分析他說的那番言辭,所隱藏的太潛台詞。


    想了好半晌,她也沒有理出頭緒。最後隻能主動出擊,去套他的話:“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待我們。慕之是我的兒子,我肯定心疼……”


    “心疼,就對了,繼續好好受著吧。”霍寒景悠悠地哼道。


    盛雅卻被漫不經心的不屑語氣,震驚得眼眸瞪至最大。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霍寒景,居然會說出這樣冷酷的言辭來。


    繼續受著?!


    意思,他還要讓警衛紮霍慕之?!


    盛雅不敢置信地望著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都彌漫著冷漠氣息的男人:“霍寒景,你說什麽呢?!慕之也是你的兒子,你這樣傷害他,難道你不心疼嗎?!霍寒景,虎毒尚且都不食子,更何況你是一國總統,更應該……”


    “你他媽的還敢說那野種,是景爺的孩子?!”立在霍寒景身後,打從盛雅被警衛押進來的時候,便扭曲著臉孔,露出一副欲吃人表情的陸宸,怒不可遏地打斷她的話。


    以往,每次看見盛雅的時候,陸宸都覺得賞心悅目。盛雅的容貌,是那種很溫婉的古典美人,單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毫無條件地繳械投降。


    然,此時此刻的陸宸,卻覺得她的一個頭發絲,都辣眼睛。


    盛雅聽了陸宸的話,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她怔愣了三秒,似乎還沒從陸宸那番言辭所表達的意思中反應過來,好一會兒,她才情緒激動地大吼道:“陸宸,你胡說八道什麽?!慕之是野種?!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出口,不怕死無全屍嗎?!慕之出生之時,以及晉升為太子爺時的驗身禮,可都是驗過身份的。十二帝國的所有國民,都親眼目睹。你汙蔑我不要緊,汙蔑霍家血統,可就是重罪了!”


    “……”陸宸怎麽也沒想到,盛雅強詞奪理的本能居然如此厲害,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時候,不臉紅嗎?!那振振有詞的模樣,仿若霍慕之真是純正的霍家血統一樣。


    陸宸都要被氣笑了。


    “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聰明絕頂,籌劃的一切陰謀都能順利瞞天過海?!”陸宸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你敢不敢,現在即刻抽霍慕之的血,再驗一次?!”陸宸不服,欲跟她較真。


    徐則卻冷冷地哼道:“來路不明的野種,也配與霍氏血統比較?!陸宸,那隻會汙了霍家血統的高貴性。”


    “是啊。”楚易附和道,“損了霍家的聲譽,不值得。”


    “……”盛雅被他們的話,氣得身體顫得更厲害了。她血紅的雙眸,剛要跟他們爭辯,霍寒景卻淡淡地開口:“那次,在醫院裏,顧南笙說,是你害得時念卿流產的。我隻問你一句,是不是?!”


    盛雅聽了問題,幾乎想都未想,直接否認:“怎麽可能?!當初你不是查過,那期間我一直在英……”國嗎?!


    盛雅的嚎叫,還沒說完,霍寒景順手抓起旁邊刑具架子上的一條鏽跡斑斑的粗大鐵鏈,眼睛不眨地就重重抽在盛雅的身上。


    鐵鏈,掃過盛雅的臉。


    殷紅的血,急切從盛雅的口鼻冒出的同時,她漂亮的小臉,瞬間誇張地腫起來。


    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已經麵無全非。


    霍寒景的眼,一片平靜,仿佛剛才他抽的,不是人,隻是沒有生命、沒有任何知覺的木頭一般,他再次冷冷地開口:“你還有最後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盛雅當時腦袋就嗡嗡地響。


    頭暈目眩地趴在地上。


    搖晃了好幾下腦袋,挨過那眩暈感的時候,她哭著說:“霍寒景,你怎麽可以如此汙蔑我?!是不是因為時念卿再次跟你睡過,在你耳畔隨便吹吹風,你就信盡了她的所言所語?!她的孩子流產,跟我又有什麽關係?!當初,她可親口承認是自己墮掉的孩子!!你不要把她的罪,全部都賴在我的……”身上。


    啪!


    那條粗大的鐵鏈“唰~”的一下,方向一轉,直直朝著被摁在木桌上的霍慕之飛去。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後,盛雅看著失去警衛的依托,直接重重滾在地上的霍慕之,一動不動地蜷在那裏,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在霍寒景拽著鐵鏈再次抽霍慕之的時候,她目光呆滯地重新看向那冷血的男人:“他,隻是一個孩子。”


    “你現在也知道,他隻是一個孩子。”霍寒景眼底湧起可怕的猩紅,“盛雅,當你把我兒子關在暗室裏,抽他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也隻是一個孩子!!”


    霍寒景雷霆萬鈞的咆哮,尾音剛落。


    “唰~”的一下,再次落在霍慕之的身上。


    在車上。時世安陷入沉睡的時候,迷迷糊糊跟他說過一句話。他說:“閣下叔叔,你能不能不要像那些叔叔和阿姨一樣,抽我的血,好痛。”


    當時他問他,那些叔叔阿姨,是誰。


    時世安隻是口齒不清地說:“看不見,房間裏,從來沒有光。”


    而,在總統府,霍寒景給時世安換睡衣的時候,他親眼瞧見,他瘦小的胳臂上,密密麻麻全是愈合之後的白色針眼。


    盛雅見了,發出淒厲的叫聲,她隨即雙目通紅地吼:“你有什麽氣,都發我身上。霍寒景,一切都是我的錯!沒錯,時念卿是我害的流產的,當初得知她的孩子早產,卻沒有死掉的時候,是我把它帶走的。霍寒景,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你。”


    盛雅惡狠狠地瞪著霍寒景:“是你冷漠得看不見我的存在。是你,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那個賤人。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到大都喜歡你,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你為什麽要喜歡她?!時念卿是插足者,如果沒有她的出現和存在,你是我的。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一個孩子上位成功?!她憑什麽給你生孩子,憑什麽一胎就生兒子?!她隻是低賤的最下等的警衛的女兒!!我不甘心!!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孩子,平安降世。”


    當初,醫生把嗷嗷大哭的小男孩,抱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其實是想掐死的。


    可是,她手指掐住它脖子的那一刻,她突然改變了注意。


    因為她知道:霍寒景喜歡時念卿,就算沒有這個孩子,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第四個。


    她這次能的手,下次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她心生一計。


    要徹徹底底斷了時念卿的路。


    霍寒景那晚醉酒,她知道機會來了。一夜激情後,三天後,她就來了月事。


    那天,她坐在衛生間裏,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甘心。覺得老天爺都不幫她。


    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與其他男人發生了關係,懷孕後,她再利用時念卿的孩子,成功躲過了所有的驗身檢查。


    而霍寒景聽了她的話,漆黑的眸底,陡然湧起無盡的殺氣。


    他抿著線條凜冽的薄唇,一步一步地走向盛雅。


    在她哭哭啼啼想要繼續求他放過霍慕之的時候,他卻一腳,冷酷踹在她的胸口:“盛雅,我不會讓輕而易舉的死。我會讓你親眼目睹,自己的兒子,父親,所有的族親,一個一個都死在你眼前。這是你該付出的代價!!!”


    “怎麽,聽見我欺負時念卿,你是不是氣瘋了?!”盛雅扯開嘴角笑的時候,鮮血流了出來,異常的瘋狂,“你再怎麽生氣,再怎麽懊悔,能改變她被其他男人睡過的事實嗎?!霍寒景,你就是賤。我這麽死心塌地愛你,你卻偏要喜歡那個賤貨!!那什麽,你殺光我盛家的所有人,又怎樣?!死再多的人,反正都有時念卿陪葬,也不虧!!”


    “你說什麽?!”霍寒景聽明白了她的潛台詞,黑眸當即危險一眯。


    “我說什麽?!”盛雅咯咯地笑,“時念卿死了,我的秘密護衛,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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