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老爺回來的時候已經太陽西斜了,蘇妤讓南春給蘇三老爺打了盆涼水過來。


    蘇三夫人瞧著蘇三老爺熱得滿臉是汗的樣子,不由心疼的擰著毛巾伺候他洗臉,蘇三老爺也是累壞了,再加上大病剛愈,身體難免有些跟不上,歇了好一會兒才順了氣將外麵的事情跟屋裏的娘倆說了起來。


    關於李順良的事情現在村子裏都傳遍了,如今村子裏是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家裏沒個男人的,恨不得大白天都關緊大門一步都不用邁出去,就怕被突然竄出來的流民給殺了。


    “你七太爺讓人把李順良的屍體抬了回來,現在還在祠堂那邊擱著呢。李家不肯罷休,說是要讓七太爺帶人去報仇,你說說這個時候誰敢出去啊,簡直是胡鬧。再說了,那祠堂可是我蘇家的祠堂,讓他李順良進去已經是大恩大德了,現在還有臉去鬧!”蘇三老爺氣呼呼的說著,眉頭緊鎖。


    蘇妤聽完唏噓道,“李家二老都是木訥憨厚之人,想必這些鬼主意都是她那已經出嫁的大女兒想出來的,雖然說死者為大,但誰不知道李順良生前就是個狗都嫌的無賴破皮,如今死了,除了他們的家人,旁人恐怕早就暗地裏拍手稱快呢。七太爺是個明理的人,絕對不可能聽他們的。”


    蘇三夫人卻不關心李家的事情,隻問道,“關於流民的事情七太爺是怎麽打算的?”


    蘇三老爺頓了頓,嚴肅說,“七太爺和大家商議說要組織兩隊護衛工輪番到村口守著,家裏有男丁的最起碼得去一個,沒有男丁的就幫忙做飯送水。如今天氣炎熱,蝗蟲剛過去,地裏的莊稼都被糟踐完了,也沒什麽活幹。總之隻能暫時這樣了,一切等朝廷下來通知再說。”


    蘇妤聽了這話,想起自家來,範輯明不在,她爹身體不好是萬萬不能去的,黨坤又要回家,剩下的就隻有杜賢了,可是杜賢那廝是個混不吝的,保不準一出院子就偷溜了,而且他現在也知道了蘇家不少的事情,萬一到外麵吧咂嘴胡亂說,她的心血可就全都白費了。


    想到這兒,蘇妤試探說,“爹,雖說咱們回村子也沒多久,但這些日子大家對咱們的關照我們都是清楚的,如今正是村子裏有困難的時候,您看要不我們家拿出五十兩銀子來,就說是專門給護衛工們添些酒錢,畢竟這人隻有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幹活對不對?”


    蘇三夫人摸不準蘇妤的意思,便狐疑的看向她,也沒有打斷。


    倒是蘇三老爺,鐵公雞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一聽說要出錢,他眉頭就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支支吾吾不肯應下。


    蘇妤不由覺得好笑,又補充說,“爹,如今範輯明不在,您身體不好,上午的時候我才答應了黨坤讓他回家一趟,現在咱們家裏除了整天想著溜走的杜賢,可就沒有人能去當護衛工了。但如果咱們家一個人都不出,村裏人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到時候一定會生出嫌隙來,與其留下後患還不如咱們家主動出些銀子,這樣的話即便我們家沒有出人,他們也不能說什麽。”


    蘇三老爺聽了解釋,這才認可的點了點頭,隨即又蹙眉說,“就算如此,也用不了五十兩啊,乖女啊,你看要不三十兩如何?”


    蘇三夫人瞧著蘇三老爺那一毛不拔的樣子有些埋怨的推了他一下,“毛病又犯了啊,五十兩就五十兩,誰也不知道這事情什麽時候結束,就當是花錢消災了,我可不想以後落人口實。”


    若是還沒分家的時候,五十兩對於蘇三老爺來說的確算不上多大的事情,但是現在蘇家分家了,他手裏還有多少銀錢蘇妤是清楚的,也難怪蘇三老爺肉疼。蘇妤便接話道,“爹你放心吧,大錢沒有,五十兩女兒還是有的。”


    蘇三老爺不滿睨了她一眼,嘀咕,“你出錢跟我出錢有什麽兩樣。”


    蘇妤討好的笑了笑說,“不是從您口袋裏掏出來的,您就當沒看見,這不就能少心疼一點嘛。”


    蘇三老爺癟癟嘴,似乎是想起什麽,眉頭又皺了起來歎息說,“人禍尚且還能避免,這天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老人們常說蝗蟲之後必定會有大旱,這大旱過後還不知有什麽呢。”


    蘇三夫人也跟著歎息了一聲,“不管是什麽災難,隻要咱們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在一起,我這心就還是在肚子裏放著的。”


    蘇三老爺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說起來咱們姑爺也該回來了——”話說著,蘇三老爺轉頭問向蘇妤,“姑爺這兩天可有消息回來?”


    提及範輯明,蘇妤情緒也有些低落,垂眸有些埋怨說,“沒有呢,這才離開沒兩天估摸著是不會來信了,再說了,他去之前也沒說會送信回來。”


    蘇三夫人見蘇妤臉色不對,責備的瞪了眼蘇三老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自家女兒心裏擔憂,偏還提起這一茬,這不是故意戳人痛處嗎。


    “放心吧,姑爺是個有打算的,應該今明兩天就能回來了,他們那麽多人,不會有事的。”蘇三夫人拍了拍蘇妤的肩膀寬慰著。


    蘇妤點頭,話在喉嚨裏繞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她本想說早知道如此當時就不該讓範輯明離家,可是這悲觀念頭剛起來就被她壓下去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哪裏還有反悔的餘地,與其在這裏唏噓感歎,倒不如好好想想後麵的路該怎麽走。


    三人又說了一些話,直到外麵芸娘說晚飯已經備好了,大家這才出去。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微亮,南春就進來說黨坤要來辭行。


    蘇妤打了個哈欠,接過南春遞過來的濕帕子,冰涼的帕子貼在臉上,讓她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


    “讓他進來吧。”蘇妤揮手應道。


    黨坤背著包進了屋子,眼睛也不敢亂瞟,死死地盯著地麵,“小姐。”


    隔著屏風,蘇妤撐著胳膊任由著南春給自己收拾頭發,聽了黨坤的話,蘇妤漫不經心應說,“行了,既然收拾好了就回去吧,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外麵也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了,總之你自己小心點。”


    黨坤連連應是,走到門口之際,想了想停下腳步回頭保證說,“小姐放心,小的一定趕在天黑之前回來。”


    蘇妤抬起眼皮看向一旁挑揀發飾的南春,南春垂著眼簾咬唇不說話。


    蘇妤輕笑一聲,看來南春是被她昨天的話給嚇到了,想到這兒,蘇妤的心情莫名舒朗了幾分,便大方說,“行了,你也不用今天就趕回來,既然回家了,就在家裏歇一晚再回來吧。”


    黨坤自然高興不已,樂嗬嗬的離開了。


    等人一走,南春就“撲騰”跪了下來,哽咽說,“奴婢知道錯了,請小姐責罰奴婢吧。”


    蘇妤把玩著手裏的簪子,目光晦澀的盯著南春,在蘇妤心裏南春跟一般的丫鬟自然是不一樣的,可是這種不一樣是建立在她前世的記憶上,她念著前世南春臨行前的那一聲主子,所以總是想著不能虧待了這丫鬟,但是前世與今生不一樣,她蘇妤沒有落魄,她南春也沒有贖身離開蘇家,所以那聲“主子”在這裏是不存在的。


    蘇妤在心裏這般清醒的想著,但一看到南春那淚眼婆娑的樣子又忍不住心軟,終歸是跟著自己的丫鬟,以後必定少不了用她的地方,現在實在沒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懲戒她。


    “好了,此事揭過不提。大早上哭哭啼啼幹什麽,擾了本小姐的心情,起來吧。”蘇妤佯裝不耐煩的轉過身說道,抬眼間卻瞥見一道人影立在門口,頓時嚇了一跳,當她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不由惱怒叱道,“你鬼鬼祟祟站在那裏幹什麽?進來!”


    南春卻是被蘇妤的吼聲嚇到了,她回頭一看,隻見蘇莠蓬頭垢麵的趴在門框上,露出半邊臉好奇的往裏麵瞅著,聽到蘇妤的話,蘇莠像是嚇到了一樣,渾身哆嗦了一下,竟是拔腿就跑。


    這行為無異於火上澆油,蘇妤瞬間就惱了,起身朝外麵怒喊,“給我把蘇莠抓住!”


    黨坤正叼著一根枯草蹲在樹底下乘涼,聽到蘇妤的喊聲他屁股一撅,假裝沒聽見,但隨即又聽蘇妤喊,“誰抓住了她就賞一兩銀子!”這還得了,黨坤瞬間精神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門口一把扯住欲逃出大門的人影,然後毫不憐香惜玉的把人往院子裏一推,朝屋子裏大喊,“小姐,人抓住了!”


    蘇妤頭發才梳了一半就急匆匆跑了出來,看到倒地不起的蘇莠氣不打一出來,“大早上你跑什麽跑?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黨坤舔著臉湊上前,攤手討要說,“小姐,嘿嘿嘿......”


    蘇妤白了他一眼,叮囑南春,“回頭你給記上。”


    黨坤急了,“什麽意思,小姐你不會是說話不算話吧?”


    南春翻了白眼,解釋說,“你不會以為小姐借給你那麽多錢是白借的吧,這每天都是有利息的,從你進蘇家到現在,光是那筆錢的利息都已經有三兩了,所以這一兩銀子就算是還的利息了,怎麽?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不是,這怎麽還有利息了呢?”黨坤不幹了,還想辯駁幾句,就聽蘇妤嚴厲的威脅說,“如果不服氣的話,那成,以後這利息就從其它地方扣,別人一天三頓,你就一天一頓,別人逢年過節有新衣有賞錢,你就什麽也沒有。否則就立刻給我閉嘴,再讓我聽到你廢話一個字,你今天就別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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