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壓低了聲音問蘇永仁,“爹,你們聽見沒,他們是說月盈糧鋪對吧?”


    蘇永仁拍了蘇晨一巴掌,嗬斥說,“別說話,先聽聽怎麽回事。”


    “若是馮寡婦真被打死了,那孫婆娘可是要坐牢的,也討不了什麽好處,照我說呀,這孫婆娘就是胡攪蠻纏,就她家男人那尖嘴猴腮的樣子,馮寡婦能看上?嗬嗬,我看她就是妒忌馮寡婦長得比她好看,手裏比她有錢!”


    “那可以不一定,這馮寡婦的男人都死了有兩年了吧,俗話說三十的女人那是如狼似虎啊,說不定馮寡婦半夜覺得寂寞了,孫婆娘的男人又來個用強的,這半推半就,幹柴烈火的,嘖,不就滾到一起了嗎?嘿嘿嘿......”有人猥瑣的低聲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旁邊的人都聽進了大半,頓時都跟著哄笑了起來。


    蘇永仁幾人都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別過腦袋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


    蘇永仁看了看眾人,輕咳說,“你們看,要不我們還是去永城糧鋪好了,雖說貴了一文錢,但是你們也聽見了,月盈糧鋪現在說不定正在鬧矛盾,我們去了免不了還會被波及。“


    蘇青卻不讚同的說,“一文錢怎麽了?一文錢那也是錢啊,再說了,我們買的多,一斤糧食多個一文錢,最後積累下來就是一筆不少的錢了,夠買好幾斤糧食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說道。


    蘇永仁從來都是秉承著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性子,但是此事也不能全由他一人決定,他皺眉問向範楫明,“楫明啊,這事你怎麽看?”


    範楫明雖然不在意那多出來的一文錢,但是得罪人的事情他也不幹啊,幹脆說,“這樣吧,咱們有七個人,投票決定吧,少數服從多數嘛。”


    最終大家通過投票決定還是去月盈糧鋪購買糧食。


    一行人付了麵錢,便直接朝著老板娘說的方向去了。


    “這薊城雖說麵積挺大的,但是依我看還沒咱們冶溪鎮繁華,樓也沒咱們那裏高!”蘇青一邊走一邊四處看著,時不時的點評一兩句。


    “誒,我說範兄弟,你怎麽一句話也不說啊?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蘇青一個人自言自語覺得無趣,便拉著跟他一樣走在人群後麵的範楫明說道。


    範楫明正想著過會兒要買些什麽東西,突然被蘇青扯了一下,他回過神來,慢半拍的詫異問,“啊?你說什麽?”


    蘇青不滿說,“你在想些什麽呢,老是走神?”


    範楫明笑笑說,“沒什麽,就是長這麽大還沒來過薊城呢,所以看得有些入迷了。”


    蘇青剛想鄙夷範楫明一番,突然一個渾身邋遢的男人被人給推了過來,直接砸到了蘇青的身上!


    “奶奶的,找死啊!”周青看著衣服上被塗出的一大塊髒兮兮的黑漬,氣的破口大罵。


    “怎麽回事?”蘇永仁等人立馬回過頭來詢問道。


    蘇青氣憤的給了地上的男人一腳,罵道,“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乞丐,突然就撞到我身上來了,娘的,老子的衣服都被他給弄髒了!”


    看著地上哆哆嗦嗦,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的乞丐,蘇永仁勸說道,“行了,衣服回去讓你媳婦洗洗就好了,別惹事,趕緊走吧。”


    蘇青不甘心的又踹了一腳,“算你走運了。”


    範楫明扯了蘇青一下,無奈歎息說,“走吧。”


    就在範楫明他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那乞丐突然一把抓住範楫明的褲腿,黝黑的手掌哆哆嗦嗦的朝他伸了過來,像是要去拽住他的衣服。


    不等範楫明反應過來,蘇青直接走過來一腳將那乞丐給踹開,嫌惡的啐了一口,扯著範楫明的衣服說,“你理他做什麽,又臭又髒的,還不趕緊走。”


    範楫明本不是心腸冷硬的人,若是這乞丐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或許他還會施舍他一些吃的,隻是現在他還真抽不出時間來安置對方。


    “楫明,走了,再耽擱下去天都要黑了。”蘇永仁也朝著後麵喊了一聲。


    可就在範楫明甩開那乞丐,還沒走出五步,突然從旁邊的巷子裏竄出一個滿身橫肉,手拿擀麵棍的男人,一見到那乞丐,他當即就大罵一聲,“臭小子,原來你在這裏,我看你往哪裏跑,老子今日要打死你!”


    乞丐嚇得連滾帶爬的往前跑,但下一瞬就被那男人給抓住了,男人不由分說的直接舉著擀麵杖朝著那乞丐的腦袋上一頓猛砸!乞丐痛的“哇哇”大叫,抱著腦袋四處逃竄,嘴裏更是不斷地求饒著。


    男人一邊打一邊氣憤的破口罵道,“打死你,打死你個白眼狼,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倒好,居然敢偷我的包子給別人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打死你個白眼狼!”


    路過的行人被這一幕給吸引了過來,三五成群的指著那男人和乞丐議論起來,人都有好奇心,蘇永仁一行人本欲離開,但是見大家都簇擁了過去,便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看了過來。


    那乞丐之前還知道掙紮著逃跑,但是這會兒已經被打得滿頭是血,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趴在地上時不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不會要死了吧?”有人嘀咕說。


    “唉,這郎海也是命苦,好不容易從南麵逃到了這裏,沒成想最後沒死在災荒上,反而死在了自己的親姐夫手裏。”有人唏噓這搖頭說道。


    這話一出口,周遭的人都不安起來,七嘴八舌的問道,“這乞丐你認識啊?”


    “南邊的旱情真的有這麽嚴重嗎?”


    “誒,我聽說已經死人,這是不是真的啊?”


    之前說話的那人被大家吵得不耐煩了,直接抬手打斷大家的說話聲,解釋道,“南邊的旱情到底嚴不嚴重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知道那被打的叫郎海,是石大山媳婦的弟弟,你們要是想知道的話,喏,趕緊攔住石大山,別讓他將人給打死了。”


    大家一聽這話有道理,隨即便有兩個男人過去拉住石大山勸說道,“夠了兄弟,你再這樣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有話好好說啊,到底是親戚嘛。”


    那名喚石大山的男人氣呼呼的一甩胳膊,拿著擀麵杖指著郎海說,“說什麽說,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要不是看在他姐的份上,我連門都不會讓他進的。賤命一條,怎麽就沒死在路上,死了我們也清淨了!”


    “這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蘇晨不滿的嘀咕說。


    蘇青冷笑道,“來了個吃白飯的,這石大山會高興才奇怪呢,你沒瞧見郎海那樣子,跟街邊討飯的乞丐有什麽差別,這石大山說不定還真想打死他也不無可能。”


    範楫明聽得眉頭緊鎖,擔憂說,“這郎海既然是南邊逃過來的,說明南邊的情況的確很糟糕,對我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好消息啊。”


    一個男人攔住了石大山麵前,另一個男人蹲在郎海麵前連續詢問道,“我問你,南邊的旱情是不是很嚴重,真的死人了嗎?死了多少人啊?逃出來的人多嗎?”


    郎海此刻被打的鼻青臉腫,頭上的血更是不停地往下流淌著,他此刻連出氣都沒力氣,哪裏還有力氣去回答問題。


    石大山推開攔住他的男人,嗡聲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實話告訴你們吧,南邊的旱情的確有些嚴重,死了幾十號人了,不過咱們大齊地域寬廣,薊城距離那邊遠著呢。你們就放心吧,那些災民就算要逃難,等他們全部到薊城的時候,也是好幾月之後了。”


    “走吧。”蘇永仁搖頭歎息說道,“我們趕緊去把糧食買了,趕緊回去。”


    範楫明心事重重的跟著蘇永仁他們一同離開了,走到不遠處,他又回頭看了眼躺在血泊裏的郎海,心中驀地生出一股歉疚來。


    “永仁叔,前麵應該就是了。”蘇青高興的指著前麵的一個門鋪,隻見那門鋪上懸著一個匾額,上麵寫的正是“月盈糧鋪”四個大字。


    糧鋪的麵積還算大,門口的地方有個身著深藍色碎花裙子的女人,她正彎著腰拿著簸箕掃地,不知道是被灰塵迷了眼,還是怎麽樣了,那婦人時不時的抹一下眼睛。


    “三娘,我來吧,外頭太陽大,你進去歇歇。”從屋裏麵出來一個頭戴方巾的老婦人,話說著就要去拿那藍衣女人手裏的掃把。


    藍衣女人側身躲了過去,苦笑說,“嬸子,你別忙活了,我自己能做完的,你先回家去吧,不然寶兒醒了找不到你又要哭了。”


    “唉,你這愛逞強的性子真應該改改,不然以後吃虧的時候還多著呢。”老婦人無奈的歎息說道,一抬頭剛好瞧見一群人走了過來,而且個個都是大男人,這婦人嚇了一跳,一把拉過藍衣女人,警惕的朝著蘇永仁等人問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蘇晨年紀小,沉不住氣,立刻嗆聲說,“你們這兒不是糧鋪嗎?我們來這裏當然是買糧的!難不成還是來打架的啊?”


    聽說是來買糧的,老婦人立刻就鬆了口氣。


    走在後麵的範楫明瞥見那藍衣女人手裏的簸箕,本以為隻是些垃圾雜物,沒想到竟是混雜著泥土的大米,而且數量還不少,不像是無意中灑落在地上的。他不由想起了之前在麵攤上聽旁邊桌上的人說起的事情,目光掃過糧鋪裏麵,果然裏麵的東西都亂七八糟的,許多的米袋都隨意擺放在一旁,應該是剛剛才收拾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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