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江琴反問道,目光落在吉少敏放在桌上的那一疊銀票上。


    吉少敏道,“一千兩,我要帶杜若離開!”


    杜若難以置信的看向那桌上的千兩銀票,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他不確定的問,“吉小姐,你要給杜若贖身?!”


    吉少敏抬眼掃向杜若,目光落在杜若那精致的五官和略顯蒼白的臉上,不得不說杜若的確比範楫明要好看許多,尤其是他那一雙清澈墨黑的雙眸,仿佛是兩汪流淌的活水,泛著清澈的漣漪,讓人忍不住的就想要將他好好護著,不忍欺負。


    “不是我要給你贖身,而是蘇妤要給你贖身,她說她答應過你的。唉,隻可惜她最近倒黴的很,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所以隻好拜托我過來了!”吉少敏聳肩坦白說道。


    杜若著急的問,“蘇小姐她受傷了?怎麽受傷了?傷得重不重啊?”


    還算有點良心你,吉少敏暗暗想著,“放心吧,暫時死不了,你要是當著擔心她,今天就跟我離開南風館,到時候你自己去看她。”


    提及離開南風館,杜若頓時就抿唇不語了,目光忐的看向江琴。


    江琴當日不過是為了打消蘇妤的念頭,所以開口便提了一千兩的贖身銀子,因為她知道蘇妤出不起,可是沒想到自己挖的坑竟是將自己給埋了,如今吉少敏拿出一千兩,她若是答應了,又恐那位主兒難伺候,若是不答應,這就是自打嘴巴,難圓其說了。別看吉少敏如今這好聲好氣的模樣,若是惹惱了她,比那蘇妤還要難纏。


    “怎麽?江媽媽不會是想反悔了吧?”吉少敏見江琴一直不說話,當即臉上的笑意就有些冷了,她搖頭嗤笑一聲,卻是不急不緩的慢慢說道,“這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誠信’二字,一旦失了誠信,那就像是在商人的臉上扯下了一層皮,以後恐怕就沒臉見人了吧?咦,話說江媽媽開這南風館也有幾年了吧,我依稀記得當初江媽媽到我們這兒冶溪鎮的時候,你手裏也才四五個小倌,住的地方也就是一個一進的小院子,後來才一點一滴的積累起人脈,然後買下了這塊地,建立起了如今的南風館,貌似當時我和蘇蘇還是你們的第一批客人吧。”


    江琴又不是傻,她自然是聽明白了吉少敏這話裏半威脅的意思,他們初來冶溪鎮,除了一些銀錢,什麽也沒有,就算如今在這冶溪鎮立了腳,有了一些人脈,但是與吉少敏這土生土長的冶溪人來說,終歸還是底子薄了許多。


    “吉小姐這話說的嚴重了,你要將杜若給贖身出去,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了。雖說他隻是我們館裏的小倌,但是我待他如親弟弟一般,他若是能有好的歸宿,我燒香拜佛還來不及呢,哪裏會有別的心思啊。”江琴似真非假的說著,眼神卻不自主的開始四處遊離。


    吉少敏從十歲開始就幫著她爹爹看賬本,十二歲的時候就跟著她爹爹出入各種酒樓茶館與人談生意,十五歲的時候更是直接接手了吉祥酒樓的大部分生意,到現在她管轄下的仆役掌櫃不說上千,也有上百,見過的人更是數都數不清,那些商人無不是奸詐狡猾,心開七竅的。如今對上江琴,自是遊刃有餘,隻需瞧一眼對方的神情,便知道了她在動什麽心思。


    吉少敏稍作思索,便挽著手腕起身踱步到江琴身側,假裝不在意的隨口說道,“話說之前我就聽人說著南風館表麵上看似江媽媽在一手做主,實則您的背後還有真正的主事人,江媽媽您覺得這傳言可不可信啊?”


    江琴臉色頓變,詫異的看著吉少敏。


    不管是江琴,便是一旁的杜若也吃了一驚,自他賣身到南風館之後,南風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江媽媽一手操辦,他從未見過江媽媽與外人商議館中的事情,即使當初有客人在南風館鬧事,差點打死了人這等大事,也不見江媽媽與旁人商議,如果說江媽媽身後真的有另外的東家的話,為何從不見他現身過。


    江媽媽臉色有些發白,目光閃爍的低頭否認,“吉小姐可真會開玩笑,這南風館可是我一手操辦起來的,你不能因為我是個女人,就覺得我身後必定有人相助啊。”


    吉少敏不禁失笑,“罷了,我才不管你們南風館究竟是誰在做主,我就問你一句,杜若的賣身契呢?”


    江琴被逼到這個份上,也沒辦法再裝聾作啞了,起身勉強的笑著說,“看來吉小姐是真心想要給杜若贖身的,既然如此,那就請吉小姐在這兒稍做一會兒,我這就去拿賣身契。”


    眼看著江琴急匆匆的出了屋子,吉少敏冷笑一聲,“多大點事兒呢,還藏著掖著,生怕人知道一樣。”


    “吉小姐。”杜若喊道。


    吉少敏轉身,挑眉問,“你想說什麽?不會是不願意吧?”


    杜若搖頭,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他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半晌之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杜若不說話,吉少敏卻是突然徑直走過去一把捏住對方的下巴,觸上杜若驚慌的眼神,她眯眼笑道,“你怕我?”


    杜若慌忙垂眸,“杜若不敢。”


    吉少敏“嘖”了一聲,無趣的甩開杜若的下巴,興趣缺缺的說,“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一點,明明自己已經窮的叮當響,還從牙縫裏擠出一千五百兩給你,難道她就偏好你這種逆來順受的類型?”吉少敏兀自思索著,露出一臉嫌棄的模樣。


    杜若知道吉少敏口中的“她”定是蘇妤了,隻是蘇妤明明已經成親了,那日她也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她不可能娶他,更不可能嫁給他,甚至連“外室”的頭銜都不會給他。既然這樣的話,她又為什麽要幫自己做這麽多的事情。


    “吉小姐,你知道蘇小姐為什麽一定要給杜若贖身嗎?”杜若忐忑詢問道。


    吉少敏癟嘴,不滿的說,“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她自從成親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很奇怪,不過奇怪是奇怪了一些,但是腦子卻比之前好用多了。”話說完,吉少敏回頭看著杜若那滿臉糾結的模樣說,“你放心吧,她雖然有時候的確胡鬧了一些,但是她這麽做必然是有她的打算,你能離開這地方對你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且為了防止你出去之後會餓死,她還特地讓我再給你帶了五百兩銀子出來,她說之前就讓你考慮出去之後要做些什麽的,你考慮好了沒?要是考慮好了就跟她說,她會幫你的。”


    杜若聽得眼眶通紅,他何德何能居然讓蘇小姐如此掛念。


    而與此同時,匆匆離開了房間的江琴迅速朝著後院走去,七拐八拐的繞過回廊,又穿過假山進了一個幽靜的小院,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麵傳來吵架的聲音。


    “哐當~”一聲瓶罐摔碎在地的聲音。


    屋裏隨即傳來了一聲怒喝,“我再說一邊,我不會離開南風館,更不會跟你走!你出去!”


    有人無奈的哀求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現在你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不行嗎?”


    “白京墨,你少自作多情了,當年的事情我岑辭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你以為我現在做這些是為了你嗎?嗬嗬,別自作多情了,現在在我眼裏,你白京墨不過是個又老又醜的老女人罷了,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惡心!”這不遺餘力的怒罵之聲竟是出自南風館的頭牌岑辭之口。


    江琴歎息一聲,瞥見守在門口的小廝雲鬆,趕忙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雲鬆。”江琴低聲喊道,朝著雲鬆招了招手。


    “江媽媽,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雲鬆跑過來問道,隨後又擺手說,“就算前麵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別想見到主人了,你聽見了吧,正在吵著呢,我可不管進去稟報。”


    江琴著急說,“這事還真得讓東家出去不可,雲鬆你就進去通報一聲吧。”


    雲鬆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你就算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啊,雲鬆惜命著呢。您沒聽見裏麵吵得多凶啊,唉,看來屋裏的瓶瓶罐罐又要遭受滅頂之災了。”


    江琴可等不及了,那吉少敏就在自己屋裏坐著呢,可是讓她就這樣進去,她又實在是不敢,無奈之下隻好求助雲鬆,“好雲鬆,你就幫我這一次吧,要不你就幫我敲個門,我自個兒進去匯報?”


    雲鬆依舊堅決的搖頭,“不行,我不敢,你還是自己去吧。”


    “吱呀——”就在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隻見岑辭陰沉著一張臉從屋裏麵走了出來,那森冷冰寒的目光似乎能將人全部的血液都給凍結起來,“吵什麽炒,發生什麽事了?”


    江琴嚇得一哆嗦,瞥見緊隨著岑辭出來的白京墨,目光從白京墨背在身後的手腕掠過,心中暗暗咋舌,看來這一次咬的是胳膊啊。


    “東家,吉祥酒樓的大小姐吉少敏拿了一千兩銀子,說是要來給杜若贖身!”江琴回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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