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範楫明才開口,蘇妤便猛地回頭瞪著他,冷哼道,“放心吧,此事我不會讓我爹娘知道的!”


    範楫明的小人之心被對方識破,頓時有些尷尬。


    蘇妤讓南春拿著衣服去書房收拾,又回頭瞧著範楫明,沒個好臉色,“人可找到了?”


    範楫明楞了一下才意識到蘇妤說的是胡人的事情,他悄悄打量著蘇妤的臉色,見她雖然還是說話犯衝,但是臉上卻沒了昨夜的那股怨氣,心中大定,輕咳說,“找是找到了,但是沒見到人,聽客棧的小二說,那人去了隔壁的儒林鎮,恐怕過兩日才能回來。”


    蘇妤皺眉,“可是那西瓜怕是等不了那麽久吧,天氣這麽熱,許明天就爛了。”


    範楫明隻聽過、見過西瓜,卻從來都沒吃過,之所以知道西瓜在大齊也能種植,就是源於上一世的經曆,所以此刻聽了蘇妤的疑問,便也有些著急起來,“那該怎麽辦?要不我今日去一趟儒林鎮,將那胡人給找回來!”


    蘇妤心思回轉,擺弄著手裏的金絲銀熏鏤空香球,突然抬頭,勾唇得意笑道,“我有辦法啊,但是你必須得應我一個條件,我才告訴你!”


    範楫明下意識的覺得蘇妤定在算計自己,便有些防備,“什麽條件?”


    蘇妤輕笑,目不轉睛的看著範楫明,“你必須答應我,永遠都不許再見那個叫王蓮花的女人!”


    範楫明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但瞧著蘇妤那堅決的模樣,突然詭異的覺得,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在吃醋!可是這可能嗎?蘇妤這樣的毒婦會吃醋那?而且還是吃他的醋,不,絕對不可能,打死都不可能!


    範楫明將那詭異的感覺猛地掐斷,他告訴自己,蘇妤這麽做無非是擔心自己給她戴了綠帽子而已,一定是這樣!


    “怎麽?舍不得?”蘇妤冷笑著,手裏的熏香球被她握的幾乎要變了形。該死的範楫明,難道他真的與那女人有瓜葛不成?


    “你胡說什麽,我一直當蓮花是我的妹妹。”範楫明也有些惱了。


    蘇妤嗤笑一聲,“哥哥妹妹的也真惡心!”


    範楫明鐵色鐵青,看著蘇妤那不可一世的驕縱模樣,恨不得撲上去掐死她!


    “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南春進來回了話,感覺到屋裏氣氛的不對勁,不由暗暗歎息,小姐與姑爺還真是天生的冤家一對啊。


    蘇妤應了聲,隨後也就沒有再搭理範楫明,隻讓南春給自己收拾梳洗。


    範楫明瞪了眼蘇妤,氣呼呼的去了內室換衣服。


    這邊才收拾好,外麵便傳來了明香的聲音,原來是蘇三老爺已經給蘇妤找好了先生,正在錦繡院那邊等著,讓蘇妤與範楫明過去見上一麵,若是覺得滿意,便定了下來。


    範楫明聽了這話,麵上難掩喜色,連換衣服的動作都加快了許多。蘇妤也是高興,沒想到老爹的動作這麽快,說找就找到了,於是便讓南春簡單收拾了一下,挑了件素色淡雅的裙子一同去了錦繡院。


    路上的時候,蘇妤忍不住問明香,“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年齡多大?”


    明香垂著頭,眼中滿是譏諷,瞧了眼滿臉堆笑的姑爺,故意揚聲道,“回小姐,先生是個模樣端正的年輕公子。”


    年輕的公子?還模樣端正?蘇妤不禁有些想歪了,莫不是她老爹知道她好美男,所以故意找了個俊公子過來?這是想要色誘嗎?蘇妤不由臉頰緋紅,有些竊喜,又有些鄙夷老爹的庸俗!她是那種膚淺的女子嗎?再說了,這一次她可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讀書的,莫說來得是個俊公子,就算是糟老頭,隻要有學問,她也照學不誤!


    “嗬......”範楫明扯著嘴角,笑出了聲,學習的熱情已經褪去了大半。


    蘇妤回頭瞪他,“你笑什麽?”


    範楫明走近了蘇妤,俯身在她耳邊諷刺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啊。”話說完不等蘇妤發火,他便負著手快速大步地往前走去,一轉眼就已經脫離了蘇妤的攻擊範圍。


    “呸,你才色呢!”蘇妤低咒。


    明香雖然一直低垂著腦袋,但是她卻將蘇妤與範楫明之間的話聽了大半,尤其不經意瞥見蘇妤對範楫明咬牙切齒的表情的時候,心中瞬間竊喜,看來這四小姐與四姑爺之間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恩愛啊。


    蘇妤本來還想著,若是老爹請來的那先生是個空有其表的酒囊飯袋,她一定將人趕出去,就算對方貌若潘安也不行!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老爹請來的人竟是他,杜仲之!


    見自家閨女一眨不眨的瞧著杜仲,蘇三老爺有些得意,看吧,他就知道他家乖女喜歡這種柔弱的白臉小生。


    今日的杜仲穿了一襲青藍色的儒生長袍,頭上戴著綸巾,肩上背的依舊是上次在吉祥酒樓見到的那個灰色書包,見來人是蘇妤,杜仲亦是十分詫異,瞧著蘇妤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瞬間鬧得臉色通紅。


    蘇妤不禁有些好笑,便說道,“看來我與杜公子還真是有緣呢。”


    杜仲趕忙朝著蘇妤行了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讓蘇小姐見笑了。”


    範楫明上下打量著這書生,覺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聽他與蘇妤的談話,貌似兩人早已相識?想到這裏,範楫明心中一陣鄙夷,這男人都什麽眼光啊,居然看得上蘇妤那種惡婦!


    蘇妤對杜仲這人說不上好印象,但是也說不上壞印象,隻覺得他那臉皮薄的一句話就能紅半天的性子,不知道能不能擔任她的先生哦。


    蘇三老爺見蘇妤對這位杜秀才貌似還挺有興趣的,便高興的拍著杜仲的肩膀說,“乖女,這位杜公子可是我們冶溪鎮最年輕的秀才老爺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爹鋪子裏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蘇妤吃驚問,“杜公子這麽年輕已經是秀才了?好厲害啊!”


    杜仲又紅了臉,謙虛道,“蘇小姐謬讚了,仲之隻是運氣好,當時的考題恰好是仲之曾經預習過的,所以才僥幸考上的。”


    蘇妤見他那一本正經解釋的模樣便覺有趣,又瞥見他衣服袖口的破洞,眼中劃過一抹狡黠,故作好奇的又問道,“既然杜公子已經是秀才了,為何不在家中安心備考,卻還要來我蘇府當先生呢?不是說你們讀書人都瞧不起商人嗎?”


    蘇三老爺正準備離開,聽了蘇妤這直白的話,頓時心裏一緊,要知道這個杜秀才可是他從好友那裏討了好大一個大人情才請來的,瞧自家乖女這話說的,可別將人給氣跑了。


    杜仲依舊一副老好人模樣,笑的溫潤隨和,“在仲之看來,士農工商,不過是因為所從事的工種不同,三百六十行,亦能行行出狀元,既然都是憑自己的勞動而獲得收入,又何來貴賤之別,高低之分?官員亦有害群之馬,腐敗貪婪的跋扈將軍;商人也有三散家財,德行天下的陶朱公,豈能一概而論!仲之認為,隻要本著一顆“富而行其德”的赤子之心,無論市農工商,皆為貴人。”


    蘇妤聽著這一席話,心中很受打動,雖然她從未因為自己是商人之女而覺得難過,但是商人地位卑賤卻是從古至今都被一致認同的。別看她與吉少敏她們在冶溪鎮呼風喚雨,張揚跋扈,但一旦遇上了那些官員家中的女眷,便猖狂不起來了,還不得乖乖的垂眸順眼伺候著,想來就覺得憋屈。


    “賢侄這話說的深得我心啊,我就說嘛,我蘇永利一輩子老老實實做生意,賺的都是血汗錢,從未幹過一件昧良心的缺德事,憑什麽就該比別人矮一截?憑什麽那些官老爺啥都不幹,就能對著我吆五喝六,最可氣的是上次有個姓沈的——”


    “爹!”蘇妤立刻打斷她爹,目光嚴厲的盯著蘇三老爺。


    蘇三老爺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一高興,差點就失言了,頓時懊惱的給了自己一耳光,訕訕道,“喝了點酒,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啊,還望杜賢侄莫怪,莫怪。”


    杜仲好好先生的笑了笑,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模樣。


    蘇妤搖頭,她爹這態度變得也太快了,之前還是杜公子,杜秀才,現在直接是賢侄了。


    “爹,你不是說鋪子裏還有事嗎?趕緊去吧,別耽誤了你賺錢!”蘇妤催促著蘇三老爺離開。


    蘇三老爺也覺得自己方才說錯了話,不好意思多呆,便嘿嘿笑著,趕忙出了大廳。


    廳中留下的唯有蘇妤,範楫明,杜仲,以及南春四人。


    蘇妤捧著茶杯淺淺的飲了一口,又瞥見範楫明麵色不愉,便故意喊了他一聲,“相公在想什麽?”


    範楫明心口一緊,這“相公”二字,每聽一次,他都覺得渾身發僵,頭皮發麻,又聽蘇妤說,“相公若是沒問題,那我便要讓杜公子留下來了。”


    範楫明輕咳一聲,“我沒什麽問題,但就怕杜公子有問題吧?”話說著,瞧向杜仲,說實話,聽聞杜仲還是秀才身份的時候,他就不禁想起了他爹,年過半百,考了大半輩子才考上秀才,與這年輕人比起來,真真讓人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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