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語間明顯別有深意,方若寧冷臉回應:“我們之間的事不要你操心,你也不要妄自揣測。”


    “寧寧,你現在對我的態度怎麽這麽惡劣了?”見她語氣淩厲,趙林朗反倒是好心情地笑起來,“你們女人一旦變心,還真是前後判若兩人。”


    方若寧冷嘲熱諷,“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


    男人沉默。


    她卻像是點燃了心中的炸藥桶,語氣間憤懣更甚,“你自己做過什麽你都忘了嗎?我真想不明白,明明是你冒天下之大不韙用了那麽恐怖的手段騙過了所有人,消失的一幹二淨,可你還好意思回來說我背叛了你!我更想不明白,你為了財富和權勢,竟然去欺騙另一個女人,用婚姻去利用人家,又來對我狂獻殷勤!我更不明白,你是有多狂妄自大,才敢在詐死之後又明目張膽地死而複生,還搞這麽大動作想要收購一家跨國公司!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林朗,我勸你保持做人最後的良心和底線,主動去跟警方坦白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她一番言辭滔滔不絕,激烈激動,說完整張臉都微微漲紅,盯著男人的眼神明顯勢不兩立。


    “嘖嘖嘖……”趙林朗裝腔作勢地搖搖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還有什麽?都一次指控了吧!你是不是恨不得立刻告訴警方,我就是殺人凶手?想把我繩之以法,把牢底坐穿?”


    方若寧不說話,隻是緊緊盯著他,暗暗喘息。


    趙林朗悠然歎息了聲,眸底藏著滿滿的自信猖狂,“你還真是做慣了律師,連坦白從寬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若寧,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就算你知道我是誰又怎樣?你有證據嗎?前幾天被你老公送了進去,結果又如何?還不是恭恭敬敬地送我出來?”


    方若寧知道他現在有外籍身份做保護傘,誰都不敢拿他怎麽樣,可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憤怒,警告道:“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露出馬腳。”


    男人坐起身,雙臂撐在桌麵上,眼眸直直盯著對麵,“若寧,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定勝天,我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剛才說對了,我的確不是當年那個趙林朗了,現在的我,早已經強大到超出你的想象,我想得到的東西,再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管是霍氏集團,還是你。”


    方若寧心裏猝然一涼,像是突然落入了寒冰深潭之中,渾身忍不住打了個戰栗。


    眼眸盯著他好一會兒沒有移動,心裏那種寒涼還沿著血管在奔走流動,漸漸席卷全身。


    男人見她這副反應,勾唇笑了笑,撐在桌麵上的手掌落下,竟然伸向她的臉頰。


    然而,沒等她觸碰到女人的肌膚,腕間便被一股強勁冰冷的力量鉗住,“geller先生何時跟我太太這麽熟稔了?大庭廣眾之下這般隨便,難不成是又想製造話題?”


    方若寧腦子裏猛然一驚,從那種冰涼入骨的感覺中突然醒悟過來,抬眸看向男人,低低喚道:“淩霄。”


    不想他們見麵的,可還是沒能阻止,想必李權第一時間匯報了這事,他肯定會趕緊下來。


    趙林朗收回自己的手,看著霍淩霄露出笑意,“霍先生,百聞不如一見。”


    望著他伸過來的手掌,霍淩霄神情淡冷地勾唇,譏誚回應:“geller先生倒是深藏不露。”


    “這不還是被霍先生挖出來了?”他倒是承認的痛快。


    明爭暗鬥了幾個月的時間,如今終於正麵交戰,霍淩霄落座之後直接問道:“geller先生跟若寧很熟嗎?一次次來找她,實在讓人費解。”


    雖然趙林朗很清楚霍淩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這會兒正麵交鋒他也不會坦然承認,以免落下把柄。


    霍淩霄這樣問話明顯就是個圈套,他笑了笑從容應付:“不熟,隻是前些日子在機場有過一麵之緣,我不小心撞倒了霍小少爺,心裏一直歉疚。不料現在碰巧再見,便寒暄幾句。”


    方若寧聽著他拿腔捏調的話,心裏除了悲涼之外,更有一股濃濃的反感。


    一個人到底要經曆什麽才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權力跟財富對他而言就那麽重要嗎?重要到超越了十多年的感情,重要到淩駕於人的生命之上?


    霍淩霄知道他不會傻傻地當著他的麵承認真實身份,聽他這麽說,也隻是淡淡涼涼笑了笑,“是麽。不過,因為geller先生的樣貌極像我太太的一位逝去故人,為避免我太太勾起傷心回憶,還請geller先生不要再出現在我太太麵前。”


    趙林朗驚訝地挑眉,“這麽巧?那是不是說明,我跟霍太太算是有緣?”


    “合得來的人相知相遇才叫有緣,合不來的人,見麵隻會令對方憎惡。”


    麵對霍淩霄的冷嘲熱諷,趙林朗依然應付的遊刃有餘:“是嗎?那很不幸,恐怕接下來,我還會跟霍太太見麵。畢竟——我很快就要入主霍氏股東會,說不定,董事會也會有我一席之地。”


    方若寧心裏狠狠一縮,終於被他這句話掐中重點。


    剛才他就說,找她是要談談霍氏的事,現在看來,難道他就是來宣戰的?


    聞言,霍淩霄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過震驚。


    趙林朗暗地裏準備了幾個月,還高價回購了一些股東手裏的股份,以他現在手中的股權占比來看,的確夠資格進入股東會了。


    隻是,就這樣便攤牌,倒比他預料的時間早了些。


    難道,真如他所料,趙林朗意圖收購霍氏的舉動並沒有得到格裏菲斯家族的認可,隻是他個人行為?


    麵對趙林朗的狂妄自大,霍淩霄也是淡定從容,聞言不緊不慢地道:“geller先生入主霍氏,我們自然歡迎,可就怕geller先生水土不服,來了也呆不久。”


    這話一語雙關,誰都聽得懂。


    趙林朗頓了頓,笑道:“我適應能力很強,多謝霍先生關心。”


    方若寧再也呆不下去,挽著身旁男人的手臂微微一晃,“老公,我突然不想在這家吃了,我們去別處吧。”


    霍淩霄垂眸看著妻子,自然沒錯過她眼底的傷痛,當即目光一沉,低聲答道:“好,那我們走。”


    回頭,看著趙林朗,他連招呼都沒打,隻是遞了個淡冷的眼神,便攜著臂彎裏的女人轉身離開了。


    趙林朗原地坐著,看似平靜的外表下,牙關早已緊緊咬在一起。視線盯著相攜離去的兩人,他心裏洶湧澎湃著滾滾浪潮。


    他剛才對方若寧說的話,還有半句保留——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再也不可能逃出手掌心,而如果實在得不到,他寧願毀掉!


    *


    坐上車,方若寧一言不發。


    李權看向後視鏡,頓了頓低聲問道:“霍總,去哪裏用餐?”


    霍淩霄看了看身旁的女人,眉心微攏,“回家吧。”


    “是。”


    身旁的女人一直沉默著,他也沒有開口說話,原本想握著她的手把她拉過來抱進懷裏,可是轉頭過去,見她木愣愣地盯著窗外,眼眶蓄滿淚水。


    心口猝然一痛,像是被鐵錘狠狠擊中,他盯著自己女人落寞心碎的表情,整顆心翻江倒海般難受起來。


    她這副模樣是什麽意思?


    發現自己還愛著趙林朗,後悔嫁給他了?還是悲痛與趙林朗現在的變化,為之惋惜?


    不管是那一種情況,他都不能接受。


    他付出了這麽多,把她寵成了心尖至寶,為什麽卻抵不過一個變了心甚至手染鮮血的男人?


    就因為他是青梅竹馬?就因為他參與了她的童年與青春?


    霍淩霄突然痛恨,痛恨命運為什麽沒有早些讓他們相遇!痛恨月老為什麽沒有早點讓他們相愛!


    到家,方若寧直接進屋,霍淩霄把手裏的公文包放在玄關上後,一把將她手臂拉了住。


    原本迎上來準備取衣服的梅姨見這一幕,頓時止住步伐,趕緊又轉身走開,同時把客廳裏的傭人全都驅散,把霍昀軒也帶進了臥室。


    偌大的客廳,隻剩兩人。


    方若寧心跳惶惶,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過,便拚命整理情緒,可無論再怎麽掩飾,也難逃霍淩霄敏銳的直覺和銳利的眼眸。


    大拇指有點粗魯地拂過她的麵頰,拭去淚痕,他沉著眉,連眸光都褪去了往日的溫柔熱度,“為什麽不敢看我?是因為心裏還愛著那個男人嗎?”


    方若寧搖頭,視線迎向他,努力平複心境,“不是……我已經不愛他了……”


    “那為什麽哭?”


    為什麽哭?


    方若寧愣住,神情萎靡。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心痛,為什麽會淚流不止。


    趙林朗說話的一幕一幕全都在眼前浮現,可是那些畫麵帶給她的不是寧靜祥和,不是溫暖甜蜜,而是如砒霜毒蠍一般的噩耗夢魘。


    哭,大概隻是因為心痛好好一個人退化成了這幅樣子。


    哭,更因為對自己的痛恨,明知他已經無藥可救,可她還在試圖拯救,對他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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