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著軒軒,我去一下洗手間。”感覺精準,方若寧覺得有必要去廁所處理一下。


    霍淩霄見她步伐匆匆,多少不放心,可是孩子跟在身邊,他也不能不管不顧。


    小腹隱隱難受,她進了格子間蹲下一看,的確是好朋友造訪。


    柳眉蹙起,她為難地左右看了看,隻能抽了很多紙先應付著。


    從安全氣墊逃生出來,她除了攜帶隨身那個小包包之外,裝著生活必需品的雙肩包還落在飛機上。


    一慣都有痛經的毛病,生完軒軒後還好轉了不少,至少不會再痛得下不來床。等處理好突如其來的尷尬,她深吸幾口氣刻意放鬆,驅散骨子裏的緊張恐懼和焦慮,總算感覺好受了些。


    “怎麽樣?要是難受的話還是去看醫生。”見她回來,霍淩霄立刻迎上前關心問道。


    經曆了剛才的生死一線,方若寧這會兒看到霍淩霄也沒覺那麽排斥了。畢竟,在萬裏高空絕望無助時,是他給了自己勇氣和支撐,護著她跟兒子一路平安著陸。


    眼神默默地望了望他,方若寧搖了搖頭:“沒事,不用看醫生。”


    候機廳還很混亂,因為事發突然,航空公司暫時還無法調度新航班來執行任務,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建議旅客先去酒店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安排。


    方若寧倒是沒什麽異議,隻是想到霍淩霄趕時間,她不放心地問:“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如果實在緊急,你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航班可以轉機回去的。”


    出了這事,霍淩霄哪裏還放心丟下他們母子倆單獨在這邊,隻好下決定:“沒關係,等明天再走吧,現在去酒店。”


    機場方麵安排了大巴負責接送,霍淩霄抱著驚嚇後一直有點緩不過勁兒來的方昀軒,又一手攬著方若寧,隨著人群一起出去。


    不知是沒意識到男人的動作,還是默許了他的親近,女人沒有反抗,也沒抵觸。


    原本隔著千山萬水不肯跨越靠近的心,在經曆了這場生死浩劫之後,悄然依偎共存了。


    到達酒店,等安頓好,時間已經是當地淩晨。


    雖然困乏不已,可隻要想到那驚魂一刻,眼睛都不敢閉上,害怕一閉上眼就會突然從高空墜落,那種失速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


    沒有衣服可換,霍淩霄洗完澡出來就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方若寧剛把兒子再度哄睡,一回頭見他挺著性感結實的胸膛走來,頓時腦子裏什麽驚恐害怕都沒了,隻剩尷尬窘迫。


    原以為,回國後就能各自分開,過回自己的生活,誰知居然遇上航空事故,他們不得不在異國他鄉又同處一個屋簷,甚至還可能要共寢一張床鋪。


    見她眼神閃躲,霍淩霄自然明白她心裏的想法,這個時候不適合調情或是譏諷,他有些無奈地解釋:“行李還沒送來,我隻能……”


    “沒關係,你趕緊睡吧,別著涼了。”沒等他話音落定,女人已經不自在地收回視線,還露出一句關心的話。


    霍淩霄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床邊坐下,掀開被子。


    雖是同床共枕,可兩人之間隔著孩子,也沒有那麽尷尬。


    有男人在身邊躺著,方若寧漂浮不定的心莫名安撫下來,漸漸地,也感覺到困意,囫圇睡去。


    夜半,不知幾點鍾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啼哭:“不要……爸爸,媽媽!我怕——好怕!”


    兩人幾乎同時驚醒,瞬間起身,方若寧拉住兒子在空中胡亂揮舞顫抖的雙手,忙不迭地安撫:“媽媽在,爸爸媽媽都在……沒事了,軒軒,沒事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她連聲安慰,可是陷在夢魘中的孩子根本醒不來。


    霍淩霄直接把他抱起來,在房間裏走動,大掌拍打著他的小身子,溫柔哄慰:“軒軒,爸爸媽媽都陪著你,沒事了……我們安全了,明天就回家。”


    好一番安撫,驚嚇過度的小男孩才再度安靜下來,又趴在爸爸肩頭睡著了。


    方若寧自然也沒睡,靠在床頭看著那父子倆,不經意間發現剛轉過身來的霍淩霄右臂上淤青了好大一塊。


    “你手臂怎麽了?”她突然問道。


    霍淩霄不甚在意地道:“飛機上被餐車撞的,不礙事。”


    餐車?


    方若寧擰起秀眉,稍稍一思量便想起來,那會兒機艙裏亂成一團,好多行李物品全都砸下來,餐車也成了凶器在過道裏橫行飛舞,撞傷不少旅客。


    以當時飛機失速的情況來看,這一撞絕對非同小可,可他居然完全都沒提起。


    不自覺地下床走過去,她歪著頭近距離看了看那條右臂,眉心越發擰起,“看起來挺嚴重的,你應該處理一下。”


    她的手伸上來,似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下,霍淩霄這才抬臂看了眼,不過依然不以為意:“沒事,淤青而已,過幾天就消了。”


    方若寧默默看他一眼,手虛虛指了下床鋪,“你把軒軒放下吧,他好像睡熟了。”


    四歲多的兒子足有四十斤,他手臂受傷了還要抱著,肯定疼痛。


    “嗯。”男人低低應了聲,走到床邊把兒子輕輕放回去,又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撫他睡熟。


    方昀軒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過去,便不再有動靜。


    夜深人靜,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方若寧心裏一片形容不出的緊張尷尬,兩人視線不經意撞上,心弦更是猝然一緊,繼而故作鎮定地道:“那個……不早了,快睡吧。”


    霍淩霄沒說話,轉身把床頭燈關了。


    房間裏徹底昏暗下來,鴉雀無聲,耳邊安靜地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砰砰,砰砰,一下一下,隆隆叩擊著心房。


    方若寧突然失眠了,睡不著。


    而隔了一個孩子的霍淩霄,也一直睜著眼眸。


    好一會兒,安靜幽暗的房間裏響起男人低沉輕緩的聲線,“睡不著?”


    女人一怔,下意識轉頭看著他的方向,杏眸在黑夜中眨動,“你也沒睡著?”


    他動了動,身軀沉重,一動床墊也跟著有了動靜,轉過身來,麵朝著兒子跟她的方向,昏暗中,那雙幽深銳利的眼眸似還泛著光。


    經曆了生死浩劫,他們的心境都發生了變化,從前覺得不好開口的那些話,此時竟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你……的的確確是動了情的,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對一個女人從抵觸到好感,再到迷戀的地步。”


    方若寧心裏“咯噔”一蹦,眼睫狠狠一抖,盯著那個暗黑起伏的身影,懷疑耳朵出現幻聽。


    他……在說什麽?


    “我有時候在想,以前對那些女人無感,是不是因為從來不愛她們。”黑暗中,他那邊傳來低沉自嘲地一笑,繼而迷人嗓音繼續溫潤傳來,“而對你……或許是一見鍾情,或許是因為軒軒,當然……也或許是因為出差時那一夜的良辰美景,總之——當我意識到你跟那些女人對我來說不一樣時,我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方若寧心跳不可遏製地加速跳動起來,耳朵仿佛聽見腦子裏血脈湧動的聲音——不知為何,這些從前他也說過的話,她一直懷疑的話,在這個夜晚,經曆了生死之後,她突然再也不懷疑了,突然就……深信不疑。


    “我襯衣留下口紅跟香水味的那一晚……說來很可笑,我隻是單純想要驗證,想知道除了你之外,到底還有沒有其它女人能喚醒我的衝動,所以,那天晚上我默許那些女人坐在我身邊,甚至默許她們的某些言行,但是,當我發現麵對她們的誘惑親近,我依然心如止水甚至本能地抵觸反感時,我就知道症結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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