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霄原本已經鬆懈甚至帶著點笑意的俊臉,在女人這番話中再度黑沉,覆上陰霾。


    大掌突然伸出,像是蟄伏已久的猛獸突然朝獵物下手,動作之迅猛,氣息之淩厲,嚇得方若寧“啊”一聲尖叫,本能地朝後躲避,“你幹嘛!”


    “過來!”男人一把沒抓住,可又不屑於起身去追捕,隻好陰沉著臉朝她勾了勾手指,那副狂拽高冷的模樣,別提多霸氣。


    方若寧才沒那麽傻,一邊警惕著,一邊笑著:“是你先故意氣我的!還不許我反擊?”


    “我叫你過來!”男人語調又冷了幾度,幽暗的眼眸閃爍著令人寒栗的光,再度開口。


    方若寧打量著他,思忖著萬一真把這人激怒怕是自己下場更慘,隻好防備地一邊朝他走過去一邊商量:“你不許動手!不然我也會生氣的,本來就是你先故意說那話……啊!”


    她還沒談好條件,手臂被男人一把抓住,用力一扯,她低叫一聲人便被他困進懷裏,坐在他腿上了。


    “你別鬧了!等會兒有人進來!”他的存在感太強,這般毫無安全距離的接觸讓她渾身防備,隻好提醒他環境的特殊。


    霍淩霄瞧著她,冷冷一哼,“感謝我就是這麽感謝的?一頓飯就想把我打發了?”


    看著他眸底閃爍的光,方若寧當然知道他想要的“感謝”是什麽,可是故意裝傻:“這裏的一頓飯可不便宜!我——”


    “咚咚咚……”話沒說完,門板被人叩響,繼而推門進來,“霍先生,方小……對,對不起……”


    店長親自帶著服務員來上菜,卻沒料打擾了霍老板的好事,當即嘴巴半張,神色僵住,繼而尷尬地結巴。


    方若寧動作飛快,早已經撇開男人的懷抱連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同樣尷尬地低頭,故作鎮定地道:“菜放下吧,謝謝。”


    店長正準備退出去,卻見方若寧已經起身離開了霍老板的懷抱,當即紅著臉,示意服務員把菜送上。


    “請二位慢用。”店長留下一句,匆匆地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霍淩霄老神在在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怕丟人,方若寧睨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吃飯啊!”


    男人沒討到想要的福利,俊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在女人催促下,才不情不願地拿起筷子。


    兩人都不說話了,但方若寧莫名地覺得心情大好,優雅咀嚼著美食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時不時地,還偷偷瞄那人一眼。


    店長有了前車之鑒,後麵再來送菜時,每次都敲門等裏麵有了回應,他才敢推門進來。


    霍淩霄一言不發,手機扣在桌麵上,響起,他淡淡地放下筷子,拿起手機看了看。


    【要不要給你們提供一間有榻榻米的包間?隨便你們怎麽吃,保證沒人打擾。】


    那句“隨便你們怎麽吃”,明顯帶著某種暗示。


    霍淩霄看完,薄唇扯了扯,涼薄地冷哼,繼而回複:【怕弄壞你家的榻榻米,謝了。】


    收到這條微信的席老板,當即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抓狂興奮又激動地給紀南塵發語音,將這事神飛色舞地渲染了遍。


    什麽都不知道的方若寧,見他詭異又高深莫測的表情,以為他是急著回去處理公務,便看了他一眼道:“吃完飯,你就回公司吧,我自己打車回律所,以免耽誤你的工作。”


    男人還是冷著臉,不理。


    方若寧無語了,見他也不怎麽動筷子,隻好再找話說:“你怎麽不吃啊?前幾次過來,見你胃口挺好的。”一邊說著,她一邊挑了塊魚肉放進他麵前白淨骨瓷的小碟中。


    霍淩霄看都沒看她,不過還算賞臉,慢條斯理地坐起身一些,拿了筷子夾起那塊滑嫩的魚肉,喂進嘴裏。


    方若寧皺眉,好像明白了什麽。


    於是又給他夾另外的菜。


    霍總裁繼續保持著高冷,但也繼續賞臉地吃了女人夾給他的菜。


    方若寧:“……”


    搞半天,這人在學小孩子生氣不吃飯?還要大人哄大人喂?


    這脾氣!


    心裏抓狂,隱隱燃起小火苗,可想著今天說好是要感謝他的,哄他吃飯也算是感謝的一種表達吧?


    於是整頓飯,方若寧就一邊自己吃,一邊幫他料理,就連魚肉都是被她剃幹淨了魚刺,再放到他麵前。


    “幸虧軒軒懂事,獨立自主,否則以後我要照顧兩個孩子,不得累死!”一頓飯吃飯,方律師故意用某人能清楚聽見的音量抱怨了句。


    男人抬眸,那雙眼真是美麗,睫毛濃密,眼型完美,瞳孔幽暗深邃,那麽淡淡一抬眼瞅著人時,頓時有一種放電的感覺。


    方若寧清楚地聽到這人還擊:“我可以做點不那麽孩子的事。”


    女人一愣,起初還沒懂,可是看著他迷人的眼底浮動的狹促與曖昧,她突然明白過來!


    “走了,我下午還有事!誰跟你在這兒閑扯!”這個話題危險,不能接,她故作冷臉地起身,準備出去找老板結賬,走人。


    起身,她拽了放在背後的包包,還沒走到門口,手腕被拉住。


    “哎你——唔……”身體被抵到牆上,她還沒來得及抗拒,唇瓣已經被男人不由分說地吻住。


    眼眸瞪大,她微微皺眉,第一反應不是排斥這個吻,而是——如此這般近距離凝睇著他,會看到那雙迷人幽深的眼眸中,住著兩個小小的自己。


    突然,就覺得感動,好像自己被他藏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嗬護著,寵愛著。


    霍淩霄察覺到她的注視了,可又感覺她在神遊天外,難得沒了抗拒沒了反感,可卻在接吻時心不在焉,傻乎乎地瞪著眼!


    男人覺得惱怒,還有幾分被她那般瞪著的不自在,於是氣橫橫地道:“連接吻時要閉眼都不知道麽!”


    方若寧瞬間回神,不過,依然沒有閉眼,隻是笑著說了句:“頭回發現,你真是挺帥的。”


    原本還沉浸在這個吻中的男人,突然動作一頓,連眉宇間的神情都僵了住。


    兩人四目相對,不到一寸的距離,方若寧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浮現出的羞澀,好像被人誇了,還不好意思一樣。


    不過很快,他就一改這種驚訝羞澀的表情,雙手攬緊被他抵在牆上的女人,眼眸閉上,再度認真地陶醉在這個吻中。


    方若寧沒有反抗,但也同樣閉上了眼睛,雙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搭在他手臂上。


    頭一回覺得,跟他接吻是一件挺美妙的事,沒有想象中那麽憤怒,難以忍受——果然心境發生了變化,一切都是會變得。


    他的氣息很清爽,有剛喝過茶水的清香甘甜,而不是一般男人煙酒臭熏的味道。


    他的吻很溫柔,沒有兩人關係僵滯時那種恨不得把她吞下腹去的粗魯狠厲,讓她竟有了幾分情動。


    他的擁抱很堅實,仿佛有了這堵“牆壁”的庇護,外麵再大的風霜雨雪都淋不到她,吹不著她了。


    女人沉浸在這個吻中,心裏所有的堅持防備,全都隨著這個吻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開始吧,一切從此刻,從這個吻,開始。


    不管以後是什麽,她都甘願。為了餘生幸福,賭一把!


    最後,方若寧還是沒有出這頓飯錢,紅著臉一路低頭被某人拖出了菜館。


    坐上車,她裝作不經意地抹了下自己的唇,明顯感覺腫了。


    無奈皺眉,隻想著回去後大家看見會怎麽想啊!


    倒是霍淩霄,吻完後得意又惡狠狠地道:“這才是老子要的感謝!還有,再敢嘲諷我是孩子,我就做全套的!”


    她羞得腳趾頭都發紅,同樣惡狠狠地瞪著他,隻可惜,那雙水眸此時已注滿柔情蜜意,氤氳繾綣,哪裏還有半分威力。


    路上,霍淩霄接了幾通電話,聽口氣是消氣了,而且心情很好。


    方若寧轉頭看著窗外,心裏歎息,嘴角含笑。


    這種傻乎乎的模樣,整整持續了一下午。


    四點多,李權打來電話,告知她說小少爺已經回到家裏,讓她不要擔心。


    她手頭也的確還有工作沒處理完,聞言鬆了口氣,再次發現跟霍淩霄在一起的好處——不用那麽操心兒子,有了更多的時間打拚事業,也有了更多的自由。


    這麽一想,她突然就給好友打電話,約好晚上逛街去。


    快下班時,霍淩霄打電話來,問她幾時走。


    方若寧抿了抿唇,笑得不懷好意,道歉說:“我晚上不回去吃飯,忘了跟你說。”


    霍淩霄一聽,頓時口氣就變了,“幹什麽去?”


    “我約了小靜逛街。”


    “家裏衣服還不夠?”主臥的衣帽間裏,他明明準備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剪了吊牌讓梅姨全都洗過烘幹,隻等她穿。


    他問出這句,方若寧立刻就雄赳赳地回懟:“我還沒跟你結婚呢,你就開始管我買衣服了?我花自己掙的錢,你管不著!”


    霍淩霄哪裏是在乎她買幾件衣服,別說買衣服了,她就是買棟商場回去,霍總裁也不帶眨眼的——這不是,兩人關係剛明朗,心情激動的霍總裁想多親近親近麽……


    把霍總裁氣到啞口無言之後,方若寧得意地掛了電話,而後又給家裏打回去,跟方昀軒叮囑了幾句。


    小家夥一向懂事,思維清晰地道:“媽媽,我沒關係的,你跟幹媽玩得開心一點!”


    被兒子暖心的話哄得喜笑顏開,方若寧突然覺得人生怎麽就那樣美好呢!


    見到馮雪靜,後者一眼看出什麽來,笑著打趣:“是不是有什麽好事?看你滿麵春風的樣子——我猜猜,官司贏了?”


    “那必須的!”方若寧自信地道,“這個案子肯定能贏,就是看判多少年而已!不過,原告及其家屬不服,據說要提起上訴,但我估計,上訴也沒用,肯定還是維持原判。哎……其實判再多年又有什麽意義呢?那女孩兒一生毀了,以後怎麽談戀愛,嫁人啊!”


    馮雪靜知道她同情李媛媛的遭遇,安慰道:“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發生各種迫害、悲劇,我們無力阻止,隻能盡力討回公道,你做到該做的就行了。”


    “嗯!也隻能這樣了。”


    兩人找了家餐廳,簡單吃了些東西便上了女裝部開始逛街。


    就像霍淩霄所言,她真的不缺衣服,買回去怕都沒地方掛了,隻是這些日子太忙了,身體累,心也累,現在終於忙完,心裏的煩惱也一並消散,她忍不住想要逛逛,


    享受這種難得悠閑的時光。


    馮雪靜見她試了幾件衣服,明明很好看,可又都不買,頓時疑惑:“你不是要買衣服嗎?”


    “沒啊,看看而已……家裏太多了,不缺。”


    “冬天的衣服呀,你回國時還帶回來了?”馮雪靜表示疑惑。


    方若寧很自然地說:“我家裏幾乎沒有,不過……”她突然湊到閨蜜耳邊,悄聲道,“霍淩霄那兒,整整一個衣帽間的衣服,全都是意大利高定品牌。”


    馮雪靜瞪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這……拉仇恨啊!霍——”


    “噓……”身後就有導購小姐跟著,方若寧連忙示意她聲音小一點,沒辦法,霍淩霄那家夥名頭太大,她可不想因為兩人的感情再被人嫉妒生恨,招來事端。


    離開了女裝精品店,馮雪靜才問:“看來你倆發展不錯啊!你這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為你做的一切了。”


    商場燈光璀璨,映照的方若寧那張臉越發白皙精致,眉眼生動,還有眸底掩不住的久違的幸福之意。


    聽閨蜜這麽說,她幽幽一笑,“想開了就沒什麽好糾結的了,他身上雖有不少缺點,可更多的是對我跟軒軒的關照愛護——還有這次官司,他也幫了我很大忙,我總不能一邊享受著人家的幫助,一邊還過河拆橋。”


    “那你也不能因為欠著恩情就勉強自己啊!”


    “不勉強,我現在真覺得,他挺有魅力的,我……”話沒說完,眼眸無意間看到某處,突然定住,繼而臉色也露出驚訝。


    “怎麽了?”馮雪靜看著她的反應,不解地問,繼而也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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