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第五姍姍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感受了世間美好,有一個想要長相廝守的人的時候,你才知道你就要死了,也就不到十年的時間。


    她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第五念特別能夠明白那種恐懼,從她懂事以來,姑姑就告訴過她,我們隻能活到二十八歲,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一切你喜歡的事情,但就是不能隨隨便便的喜歡上一個人,因為你沒有資格。


    那時她並不懂,就算是不能天長地久,哪怕是短暫的朝朝暮暮也好。


    不知道姑姑哭了多久,她陪著哭了多久,兩隻眼睛都快要腫的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姑姑了。


    她終於體會了姑姑的絕望,不同於她從小就知道,現在已經練就了百毒不侵的身子,隻有和閔禦塵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湧現出的恐懼。


    第五姍姍慢慢的收緊了雙手,擦幹了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門外,霍語急的連忙拉住了她,“姍姍,你要去哪裏,你別衝動好不好?”


    第五姍姍很想給她一個笑臉,最後徒勞,卻是什麽也做不到。


    “小語,讓我出去吧,我怕一會兒我鼓起的勇氣就會徹底的沒有了。”


    霍語不由得鬆開了第五姍姍的手,“姍姍,別做傻事,我在家等你回來。”


    慢慢的鬆開了她的手,眼見第五姍姍衝出了家門,霍語不由得抹著眼淚,看向了第五貞的牌位,喃喃的說道,“幹媽,我們姍姍太可憐了。”


    回應她的是醫生若有似無的歎息聲,霍語筆直的坐在了沙發上,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第五念說不出心裏那種難受的滋味兒,無形的魔爪揪的她一顆心生疼生疼的。


    場景再次的轉換,她看見了姑姑去見毛集,那個曾經追求不成,卻被姑姑利用惡鬼戲弄的男孩子,說句實話,他其實長得也算是挺幹淨的,可偏偏打扮的流裏流氣的,打眼一看還真不像是什麽好人。


    現在的毛集見到第五姍姍可謂是老鼠見到了貓,嚇得瑟瑟發抖,生怕她再招來一些老鬼,非要拉著他打麻將,那種恐怖的感覺實在是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一次。


    第五姍姍紅著眼眶,上前了一步,毛集連忙打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停,停,大姐你就站在那裏,千萬別動,有事兒您說,就算是我幫不上忙,我也要找人幫你。”他其實還真不太想出來,可是人家殺到家門口了,還說出你不出來,我就找鬼進去的話,他能不出來嗎?


    他是真心被第五姍姍嚇壞了,所以之後他一直躲著第五姍姍和安豫兩個人,他人都老實了,這個女人為什麽就是不想放過自己呢?


    第五姍姍抬眸看向了毛集,站在原地未動,“我有點事情想讓你幫忙。”


    “你說。”


    “再次追我。”


    毛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臉色一白,“大姐,你到底想要幹什麽?”現在再借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追第五姍姍了,他又不是活膩了。


    第五姍姍低著頭,紅了眼眶,“我要和安豫分手,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所以……”


    “你倆不是好好的嗎?就算是分手,你能不能想想別人,我,我真的不敢。”


    第五姍姍掉頭就走,“不行就算了,大不了我再多招幾個小鬼來陪你鬥地主。”


    毛集瞬間變了臉色,也顧不得害怕了,立刻衝上前去,攔住了第五姍姍的路,“大姐,別啊,我不喜歡玩兒鬥地主,你有什麽事情,咱們好好說唄,別動不動就是鬼啊,妖的,我膽子挺小的,真的不騙你。”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毛集好似吃了蒼蠅似的,他這個時候能拒絕嗎?


    話還不是你說的,他能說什麽?


    “等我通知你。”


    翌日,第五姍姍接到了安豫的電話,聽著如此熟悉的聲音,在日後不久的將來,她便就再也聽不見了,她難受的隻想掉眼淚。


    “姍姍,我今天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們出來坐坐好不好?”


    第五姍姍眼中含淚,點點頭,“好!”


    “你就不問問我,是什麽好消息?”


    她早已經知曉,安豫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她之前利用了血親為安家兩位老人指引,通過當年的地方調查,甚至是孤兒院的記錄,找到安豫隻是遲早的事情,隻是她沒有想過,安家在京城竟是權勢滔天的人物,安豫的養父母就算是拚盡力氣,也是留不住安豫這樣的人物。


    “嗯,我今天也有事情告訴你。”


    “那太巧了,等我們見了麵再說。”


    “好!”


    也許是安豫太開心了,並沒有發現第五姍姍的情緒有些低落。


    霍語與第五姍姍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了解好友會用什麽辦法,“姍姍,你的辦法太過偏激了,總不能讓他恨你一輩子吧?”


    第五姍姍穿上了漂亮的白色洋裝,仔細的打扮了起來,她想讓他看見自己最美的一麵,從交往到現在,她還從來沒有為他精心的打扮過,“小語你不懂,安豫是個死心眼兒的人,如果我說分手,不說出原因,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可是你找那個毛集他就能相信了?”霍語在學校裏,也見識過毛集,絕對是個人渣。


    “不信,可是安豫的自尊特別強,如果我……”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口了,眼淚又流淌下來,化了一半的妝,因為洶湧的眼淚,又得重新洗臉,再次重新上妝。


    “小語,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會死?”


    霍語低著頭,弱弱的說道,“是,你知道幹媽為什麽要領養我嗎?”


    “為什麽?”


    “每一代第五家先祖都會領養一個養女,陪著繼承人一起長大,就是為了死後能夠有人給你們收屍。”


    第五姍姍描繪精致眉毛的手微微一頓,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怪不得,我和安豫好的時候,你那麽反對我們在一起。”如今想來,她是不是活的太過安逸了。


    “姍姍,隻要我們把旱魃找出來,然後殺了她,或許你和安豫就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旱魃傷了元氣,若是找到她就困難了,可是我隻有十年的時間。”十年看似漫長,卻是短暫到彈指一揮,她怎麽能坑了他陪著自己走過最艱難的十年,然後殺不了旱魃,眼睜睜的送她離開?


    不,她絕對不能這麽做。


    她撲向了小語的懷中,“小語,我那麽愛他,我怎麽忍心讓他在沒有希望的餘生度過,我愛他,愛到希望他可以忘了我,愛上別人,過著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他今年不過十八歲,憑什麽要陪著我第五姍姍過這樣的生活,每天恐懼著死亡的到來,他那麽死心眼,若是承受不了這一切,他該怎麽辦?要隨著我一起去死嗎?”


    第五姍姍哭的撕心裂肺,第五念捂著臉不由得放聲痛哭,姑姑看的明白,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她寧願自己這輩子都不明白姑姑的苦心,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他的身邊再多一點時間呢?


    場景再次轉換,第五念莫名的覺得異常疲倦,恨不能立刻結束這場可怕的夢境,不想再看見姑姑這般傷心。


    可是那些畫麵卻在繼續滾動,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隻能默默的看著,陪著姑姑的傷心難過,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安豫拉著第五姍姍來到了山頂的公園,因為是黃昏後,所以鍛煉的人群甚多,他今天有好多驚喜的事情要與喜歡的女孩子一起分析,原來他不是一個沒人疼的孩子,當年他與爺爺奶奶回鄉的路上出了事故,爺爺奶奶喪生了,他被自己的養父母救下了,得知他是rh陰性血,他們起了貪心,將失去記憶的他私自帶走了,沒有想到時隔這麽久,親生父母還能找到他。


    想到過幾日就要回到親生父母的家中,安豫內心有太多的喜悅想要分享了。


    “姍姍,我有件喜事想要告訴你。”


    第五姍姍握住了他的手,“安豫,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先告訴你。”


    他笑了笑,“好啊,你先說。”


    迎上他迫切的眼神,第五姍姍硬生生的壓住了自己從內心湧起的傷感,勉強撐起了一抹笑容,“安豫,我們分手吧!”


    他頓時傻眼了,連臉上的笑容都為之一僵。


    第五念放聲痛哭,姑姑臉上沒有淚,可是她知道在姑姑的內心淌滿了血淚,她的心在滴血。


    “你說什麽?”直覺告訴安豫,他肯定是耳朵失聰了,要不然他怎麽會聽見姍姍會說出分手這樣荒唐的話。


    “安豫,我不喜歡你了,所以我們分手吧!”


    “姍姍,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前兩天我們還很好。”好到水乳交融的地步,可是今天怎麽就說出分手這麽殘忍的話。


    第五姍姍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手,“你也說了,那是前兩天,這兩天我不喜歡你了,喜歡上別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你喜歡上別人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天底下的大傻子,總是後知後覺。


    “嗯,我喜歡上毛集了。”


    安豫冷笑,“姍姍,毛集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會不知道,麻煩你能不能編一個好一點的借口,能夠說服我?”


    “毛集怎麽了?他家裏有錢,雖然你養父母家也有錢,可是你到底隻是個領養的,以後他們死了,能把錢給你嗎?最終你還是一個窮小子,我不能和你一起過一輩子的苦日子。”


    安豫覺得自己的心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順著口子猛個勁兒的灌涼風,冷的他嘴唇都在顫抖了。


    第五姍姍兩手一攤,“安豫,你認命吧!你巧合的和你養父母家同一個姓氏,但並不代表你就是安家的大少爺,你怎麽和毛集比?他家有錢有權,你有什麽,最後還不是淪落到給人當血庫?”她的話就像是錘子,一下一下的敲擊著他的心房,從最初疼的他渾身虛弱,到如今渾身僵硬,冰涼,已經聽不到她到底說了什麽?


    此時毛集帶著一眾小弟,朝著第五姍姍走來,仔細看還能發現他們的腿在打顫,可是安豫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根本看不見毛集臉上掛著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怔怔的看著毛集將第五姍姍擁入懷中,罵了他一句,“白癡,你以為姍姍真的會喜歡你?”


    安豫隻想拉住第五姍姍的手,動了動嘴唇卻是什麽也說不出口。


    第五姍姍用力的掙脫他的手,卻是被他桎梏的更緊了,最終隻能拋出那句最殘忍的話,“我和毛集發生關係了!”


    安豫隻覺得心立刻痛了起來,手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連抓住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任由著她被毛集摟著離開了,他眼角劃過了一絲眼淚,“姍姍,為什麽會這樣?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第五姍姍故意窩在毛集的懷裏,默默的流著眼淚,發出類似小貓的嗚咽聲,哭的甚是難過。


    毛集歎了口氣,“你說你那麽喜歡他,幹什麽要分手?”還哭的那麽傷心,難道都看不見路過鍛煉的人對他們投來那麽怪異的眼神,如今哭的像個小可憐似的,對著他們召喚惡鬼的狠勁兒哪裏去了?


    “要你管?”


    毛集沒趣的摸了摸鼻子,輕咳了兩聲,也不敢上手動她,隻能招呼身旁的小弟,“還能不能看見安豫那個小王……哎呦,我去,大姐你能不能別踩我踩的這麽狠,真心的疼啊!”


    第五姍姍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讓我聽見你說他的壞話,我就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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