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高僧說陸瑾文此生殺伐戾氣太重,不得善終。


    這是預言。


    也是一顆定時炸彈,讓所有人仿徨不安。


    “外公,外婆喜歡蒲公英,一生溫暖純良,不舍愛與自由,但是你現在讓她永遠待在這陰森之地,禁錮了她的愛與自由,外婆會不會不開心?”小顧夜霖奶聲問。


    話音落下,陸瑾文微怔。


    但是他的姿勢不變,還低著腰,柔韌的薄唇貼在她冰冷的額頭上吻,他緩緩勾唇笑,說出了最後一段話。


    多年後,顧家太子爺顧夜霖執掌商界,君臨天下,他還時常憶起兒時這一幕,這是他與外公的最後一麵。


    外公說---林璿璣,你在我的生命裏說來就來,我怎麽又能讓你說走就走,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總有辦法弄出一條開往天荒地老的路,等著,我很快就會找到你。


    ……


    主臥裏,陸瑾文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


    天山下起了皚皚白雪,他拉著她的小手,帶著她登上了山頂。


    “哇,好美啊。”她抬著小腦袋看著這漫天飛雪。


    “璿璣,這個送給你。”他的手裏多了一根棒棒糖。


    林璿璣伸手接過,對著他眉眼彎彎的笑,“陸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棒棒糖?”


    說著,她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他伸出健臂將她緊緊的抱住,懷裏香軟如玉,那麽那麽的暖…


    陸瑾文緩緩睜開了眼。


    他幽深寒冷的鳳眸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幾分恍惚,剛才是夢麽?


    他伸出手去摸,摸身邊的人兒。


    可是,空空如也。


    什麽都沒有。


    果然是夢。


    這時他摸到了一樣東西,是一根棒棒糖。


    他沒有送出去的棒棒糖。


    將棒棒糖緊緊的拽在了掌心裏,他的眼眶忽熱,裏麵凝結起了一層水霧。


    他做夢了。


    夢裏,他帶她去看了天山的雪。


    夢裏,他帶她看了四季變幻,庭前花落,天邊雲卷。


    夢裏,他還抱了她,送了她一根棒棒糖。


    所有沒能完成的事情,在夢裏都做了一遍。


    好美,好美。


    但是他想,他還是不甘。


    他連她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就連她走了,都是從別人那裏聽說。


    他一生所求的美滿明明近在咫尺,還是如泡沫一樣,碎了。


    此後,他隻能在夢裏夢到。


    今生,他痛失所愛。


    他的一生摯愛。


    心裏那處的貧瘠越來越大,忽然讓他難以忍受,他掀開被子下床。


    啪一聲,他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杯子。


    沒有穿鞋,他赤著雙足踩上去,無數的玻璃碎片紮進了他的腳底,他走一步,碎片就紮進了皮肉裏。


    “璿璣…”他在叫。


    沒人應。


    “璿璣…”


    “璿璣,你在哪裏…”


    “璿璣…”


    他一遍遍的叫,空曠的房間裏響起了他自己的回音。


    他扭著腦袋去尋找,那雙幽深的鳳眸慢慢的失去了聚焦,變得空洞,蒼白。


    他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他滿世界的在找。


    找什麽?


    找他的那顆心。


    他的心丟了。


    打開房間門,他跑了出去,男人一身的黑色絲綢睡衣,深秋的寒風將他的睡衣吹得汩汩作響。


    他的腳步很急很亂,沒有了以往的從容,他跑了一路,一路的鮮血,像綻放的罌粟,致命的妖冶。


    “啪”一聲,他推開了地下室的門,上了寒冰床。


    林璿璣還躺在寒冰床裏,美的一如當初。


    “璿璣,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他坐在床上,將林璿璣輕輕的抱入了自己的懷裏。


    低下頭,他親吻著她的額頭,喃喃自語,“璿璣,我想你了。”


    他說,璿璣,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好想。


    他抱緊她,想將她抱得更緊,可是,為什麽她的身體這麽冰這麽冷?


    他一僵,驚慌無措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璿璣,你為什麽這麽冷,我幫你捂捂手。”


    他搓著她冰冷的手,可是不管怎麽搓,還是冰的冷的。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眼眶裏凝結的那層水霧越來越多,最終,一顆一顆的淚水砸落了下來。


    他開始哭,顫動著自己英挺的雙肩,不停的哭。


    他抱著她,痛哭不已。


    這一生的情路走的跌跌撞撞,臉未老,心已衰,短短數十載,跋山涉水,像是渡過了漫漫滄海。


    記憶裏沒有什麽甜蜜的畫麵,這場愛恨交織的相遇沉重的讓人回憶起來都是痛的,如果有來生,連她都不願意重來。


    從來沒有得到過,卻一直在失去。


    他此生所偏執的心裏一方柔軟,都給了她,最終還是被她拋下。


    思念就像是毒藥,讓他病入膏肓。


    一滴,兩滴,三滴血…砸落在了林璿璣的臉上,弄髒了她的小臉。


    陸瑾文慌忙的給她擦,最終髒了自己的手,花了她的臉。


    他眼裏竟然流出血淚來。


    他笑,這麽一刻,他又哭又笑的像一個傻子。


    “璿璣,你還沒有叫我…老公,這輩子,都沒能聽到你叫我一聲…老公。”


    他想,她還是沒能原諒他。


    因為她連一聲“老公”都吝嗇的不願意叫。


    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愛情,以她的勝利而告終。


    最終她以已為劍,穿透了他的心房。


    讓他哭,讓他笑,讓他瘋,讓他狂。


    讓他愛而不得,讓他生死不能。


    其實還是舍不得死,追著她去了也是一種解脫,可他總是想留著一種可能。


    隻要生,就有希望。


    陸瑾文瘋瘋癲癲的仿佛已入魔,這時地下室的門被推開,玄奕高僧出現了。


    玄奕高僧看著陸瑾文的模樣,歎息一聲,“陸施主,緣起緣滅,情深緣淺,你又何苦執著?”


    “也罷,我與陸施主有緣,現在就助你一程,送你們一場再世輪回。”


    玄奕高僧拿出了手裏的木魚,“咚咚咚”的開始敲…


    ……


    寺廟,香客源源不絕,“咚咚咚”的木魚聲越來越近,陸瑾文倏然睜開了眼。


    這是哪裏?


    “上蒼啊,求你賜給我一個老公吧。”這時一道軟糯清甜的嗓音響起。


    陸瑾文垂眸一看,林璿璣跪在蒲團上,小手裏拽著一支簽。


    他想上前,但這時一襲卷珠簾被挑開,一道溫潤如玉的身影闖入視野,林璿璣回眸,對那人明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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