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安安這一身的氣魄給威懾住了,他們怔怔的看著安安,都忘記了反應。


    霍豔梅也震驚的看著安安,她萬萬沒有想到安安會是這種反應。


    安安愛陸岩,深入骨髓。


    陸岩不在了,她未必能承受得住。


    所有人都擔心她,擔心她會悲痛欲絕,會崩潰,但是,她沒有。


    她臉上幹幹的,哪怕白皙的眼眶已經陣陣的泛紅,但是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她沒有慌亂,沒有軟弱,一點都沒有。


    “安安。”李司抹了眼淚,他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陸岩會愛上安安,因為安安已經自我成長了一個能與他比肩,共同風雨的女人。


    “李大哥,這一次你們為了救我媽媽辛苦了,你們快點進民宅裏衝個熱水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喝點薑湯,養足了精神,我們還有一場仗要打!”安安出聲道。


    “是。”李司用力的點頭。


    “傅少,這裏沒有信號,聯係不了外麵,還請你派人給陳老送信,我要立刻請求支援。”


    傅青倫點頭,“好。”


    “安安小姐,你這是想幹什麽?”有人不解,問。


    安安拔開細腿,上前兩步,她抬頭,看著前方那座淹沒在暴雨裏的丘山,“等龍卷風過了,我們就進去挖山,就算將整座丘山翻過來,我也要找到他的人,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要親眼見到他,我要…帶他回家!”


    她不會將他一個人留在那裏。


    她會親自帶他回家。


    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血瞳,他們冰冷的血液在此刻得到了複蘇,可謂熱血沸騰。


    對,他們要去找。


    他們要帶他回家!


    隻是,這場龍卷風什麽時候才會停止?


    ……


    所有受傷的人員都進去處理包紮了,安安還佇立原地,她手裏緊緊拽著的那枚鑽戒和他送的山茶花。


    傅青倫站在她的身邊,低聲道,“剛才氣象台那裏最新的消息,說是這場龍卷風還要一個小時才能走。”


    一個小時?


    陸岩現在丘山裏,生死未卜,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


    但是還要等一個小時。


    “傅少,你覺得他還活著麽?”


    傅青倫挺拔如玉的佇立著,他勾唇,“他一定還活著。”


    “恩,”安安點頭,蝴蝶蟬翼般的羽捷微顫,“我也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說著,她雙手合十,迎著那座丘山,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聽說山裏有神靈,她想求一求。


    求那驚險裏的萬裏之一。


    求幸運的降臨。


    求所有的仁慈和善待。


    人間正道多滄桑,陸岩此生仰首於天地間,匆匆四十年,天若有情天亦老,怎叫英雄白了骨?


    傅青倫靜靜的佇立在安安的身邊,他也迎風看向那座丘山,聽。


    聽一首英雄的戰歌。


    李司和血瞳修整過後都走了出來,他們都迎著丘山而立,祈禱。


    “你們快看,那是什麽?”有人驚喜的大叫道。


    所有人抬眸眺望,遠方的黑幕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撥開了,嬌嫩的月芽發出了一絲光,然後視線裏多出了一道彩虹。


    絢麗的彩虹天橋竟然出現了。


    安安聽到了歡喜聲,蝴蝶蟬翼般的纖長羽捷輕輕顫動,然後睜開了眸,她看到了。


    天邊的彩虹美的美輪美奐,嬌嫩的月芽慢慢的變成了驕陽,太陽出來了。


    龍卷風過後的驕陽烈焰似火,它高高的掛在山頭,給整座丘山鍍上了一層金色而溫暖的光芒。


    “龍卷風停了!龍卷風竟然這麽快就停了!”


    “太陽出來了,一切都過去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


    安安緩緩勾起了紅唇,正義亦如陸岩,或許是遲到,但從未缺席。


    陽光普照。


    ……


    所有人都進了丘山,陳錦親自來了,一輛輛吉普車碾壓過了泥濘不堪的道路,“刷”的車門拉開,下來的全是人。


    大家撈起袖子,拿著鐵鍬開始翻山。


    黃金救援24小時,爭分奪秒。


    所有人都來了。


    接陸岩回家。


    剛才黑幕太大,迷了他的眼,現在所有人都來了。


    怎麽能將他留在這片黑暗裏?


    以前他跟天搶,跟地搶,送了多少人回家,現在大家都來接他回家了。


    安安來到了一個地方,那顆參天大樹已經斷成了兩截,上麵還沾著血。


    安安緩緩蹲下身,她伸手柔軟的指腹撫上了上麵的血跡,血跡是冷的,她摸到的卻是燙的,這是他的血。


    這裏有他的氣息。


    這是他曾經來過的地方。


    安安抬腳,向前走,這裏被暴水衝刷過,很多痕跡都淡了,但是泥濘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爬痕。


    他曾經在這裏爬過!


    安安抬腳,沿著他爬過的痕跡一步步的向前走,她走在他曾經走過的道路上。


    痕跡太深,他厚重的身體在地上拖行,兩條腿是廢的,但是這不能抵擋他的腳步,他的大掌摳在土裏,還留下幾道摳痕。


    安安感覺到了,他求生的欲望。


    她也感覺到了,他想回家。


    他多麽多麽渴望著能回家。


    “安安,”霍豔梅也跟了過來,“陸岩還有一句話要留給你,他說,這孩子…不要了吧。”


    他這樣說?


    安安輕輕的扯動蒼白的唇角,纖白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寶寶一點動靜都沒有。


    爸爸遇難,寶寶很乖很安靜。


    寶寶陪著媽媽,在等爸爸。


    她輕輕的笑道,“笨蛋。”


    多笨。


    她將兜裏那枚鑽戒拿了出來,然後緩緩的戴進了自己右手的無名指裏,“婚不可離,你還想拋下我不成?”


    “安安。”陳錦來了,他眼眶紅紅,無比心痛的看著安安。


    “陳老,你來的正好,血瞳可以作證,陸岩向我求婚了,我也答應了,請你帶我向上麵遞交結婚申請,我要做他的妻。”


    “安安…”霍豔梅滿是眼淚。


    安安用戴著鑽戒的小手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笨蛋,我和寶寶沒有你想象的脆弱,咱當嫂的人,你倒了,我也能撐住半邊天。”


    “等寶寶出生,我會告訴他,爸爸叫陸岩,他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霍豔梅看著安安此刻的模樣,靜寧而美好,她想,世間最美的愛情就是這個模樣吧,他們都在愛裏越變越好。


    陳錦眼泛淚花,他點頭,“安安,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陸岩從來不是一個人,現在同樣的,你也不是一個人,我們與你同在。”


    安安應,“恩。”


    為什麽在他離開的時間裏她沒有陷入哀傷,那是因為,他留下了力量。


    看,這些人都是他留下的力量。


    ……


    短短五個小時,整個丘山被挖了一個底朝天,但是,沒找到人。


    “陳老,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陸岩已經不在這座丘山了,他去了哪裏,我們需要時間去查,這裏有暴雨衝刷的痕跡,我們會沿著河流全城搜查,當然也不排除陸岩被龍卷風襲走的可能性。”


    總之,陸岩現在不知所蹤。


    生死未卜。


    陳錦抿了一下唇,然後握住了安安冰涼的小手,“安安…”


    安安抬眸看著陳錦,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但是她的眉眼清澈如水,異常明亮,“不用擔心我,其實沒有找到人已經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他還活著,他現在一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我和寶寶會等他的,一直一直等下去,總有一天清晨我睜開眼的時候,他就在我的身邊,對我說,安安,我回來了。”


    ……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可惜的是,陸岩沒有任何消息。


    可喜的是,上麵的結婚申請披下來了,安安成了陸岩的妻。


    她搬進了大院,這個決定霍豔梅和唐沫兒都是不同意的,她們都不能隨便進出,安安懷孕了,需要人照顧,如果她留在她們的身邊,會得到最好的照顧。


    但是安安說,她要回自己的家。


    她說,她要在家裏等陸岩。


    隻要他一回來,就可以看到她。


    她要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醫院,安安躺在單床上,婦產主任給她做了一個彩超,“太太,你現在懷孕足足八周了,胎兒發育的很好,回去多注意休息就行。”


    安安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謝謝醫生。”


    安希帶著兒子小虎也住進了軍區大院,昔日的情敵現在變成了好朋友了。


    安安一出來,安希關心的問,“安安,醫生怎麽說?”


    “一切都好。”


    安希心裏謝天謝地,她瞧著安安的肚子,安安的小蠻腰盈盈一握的,懷孕兩個月一般都沒有顯懷呢,但是安安的小肚子都凸出了一點點。


    “安安,你這肚子長得太快了吧,兩個月都顯懷了,那以後肚子該多大啊?”安希疑惑道。


    安安是頭胎,沒什麽經驗,不過醫生說寶寶一切正常了就行。


    這時安安看見醫院回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已經懷孕九個多月的準媽媽,丈夫在她身邊蹲著身,附耳貼在大肚子上聽,“媳婦兒,寶寶在叫我呢,叫我爸。”


    準媽媽捂嘴笑,“再過幾天就是預產期了,老公,我害怕。”


    “怕什麽?”


    “我怕疼。”


    “那我跟你一起進產房,你疼了我就把手遞給你,你使勁咬我。”


    準媽媽被逗樂。


    “媳婦兒,別怕,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恩!”


    安安停下了腳步,看著那一對夫妻。


    安希心裏一疼,來這裏做孕期檢查的,都有老公陪著的,但是安安一個人。


    他們都可以陪著安安,但是有些事,誰都不可以取代。


    為人夫,為人父。


    誰都不能取代陸岩。


    “安安,你沒事吧?”


    安安回眸,看著安希緊張關心的神色,她淺淺的勾起了紅唇,“沒事,安希,你不用陪我了,快回家陪小虎吧,我自己回去。”


    說完,安安揮了揮小手,自己離開了。


    安希站在原地看著安安俏麗的身影,歎息了一聲,有時候,他們都希望安安可以不要這麽的堅強。


    她也可以不笑,她也可以哭。


    哭是最好的宣泄,她可以不把自己的傷口掩藏起來,她也可以需要疼愛,需要嗬護。


    但是,自從陸岩出事,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


    ……


    安安從醫院往回走,走在草坪上時,她聽到了集訓聲—一,一,一二一…


    她停下了腳步,站在柵欄外麵看著。


    裏麵一批人他們汗流浹背的在奔跑,雖然很累,但是他們精神奕奕,臉上都是燦爛的笑意。


    安安站在柵欄外麵,腦海裏都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晨曦,他從遠處走來,驚豔了時光。


    安安緩緩伸出了小手,從柵欄裏向前伸,她輕輕抬頭,虔誠的看著烈日裏飄揚的那麵紅旗。


    為什麽他的夢想,總是這麽的遙不可及?


    抓在掌心裏的,還是飛走了。


    奮鬥了這麽多年,他已經不再年輕。


    無法重頭再來,已然輸不起。


    這片夢想之地,他將自己的生命和靈魂都深深的紮根在了這裏,但是這裏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流浪啊流浪,他還是在外流浪。


    阿岩,你在哪裏?


    安安輕輕的閉上眼,在心裏說,阿岩,我好想你。


    ……


    回到了院子裏,安安的腳步突然一滯,因為她看見門是打開的。


    家裏有人。


    家人竟然有人。


    是誰?


    安安心頭亂跳,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幾乎湧了出來,是不是…他回來了?


    安安拔腿,飛快的跑了進去,她雙眸欣喜的開口道,“阿岩…”


    下一秒,她笑容一滯。


    不是陸岩,而是剪刀。


    剪刀提了一個菜籃子,都是剛從田地裏摘下的蔬菜水果,他看見安安開口道,“嫂子,你回來了?


    安安迅速扯了一下唇角,然後提著菜籃子進了廚房,開始洗菜,“剪刀,快中午了,留下來吃飯吧。”


    剪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了嫂子,我們待會兒還有任務呢,嫂子我先走了。”


    剪刀走了出去,將門給帶上了。


    耳畔恢複清淨,安安摘菜的小手緩了下來,她低著腦袋,白皙的眼眶慢慢的變紅。


    思念成疾,泛濫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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