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為了表示對穆綠珠的看重,傅太太親自來了穆家一趟。


    聽完整個事情的過程之後,穆俊良和李青香麵上神色各異。


    他們倆怎麽也沒想到,穆綠珠會是傅蘭深的命中貴人,而且還救了傅蘭深一次。


    救了傅蘭深本人,可比救了傅老夫人重要多了!


    見他們這樣,傅太太有些好奇的道:“怎麽,這件事難道綠珠沒有跟二位說過嗎?”


    穆俊良迅速的反映過來,“綠珠那孩子平時話語不多,也不看重身外之事,一心隻想著畫畫研究醫學,所以這件事她並沒有跟我們提過,其實您不必親自上門一趟的,綠珠從小心地就善良,平時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我們都已經習慣了,您也沒必要花費心血來設宴款待我們。”


    傅太太沒想到穆綠珠根本沒見這件事跟父母提過,看來這孩子確實沒將名利放在心上。


    真是個好孩子。


    傅太太愈加滿意。


    “綠珠既然是深兒的貴人,那就是我們整個傅家的貴人,一個小小的晚宴而已,二位不必放在心上,我希望你們全家都能過來來參加。”


    全家都可以參加?


    李青香的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這可是一個接觸貴族圈子的好機會!


    要知道,穆家平時接觸的豪門,跟傅家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這樣還有利於趙君則日後的發展。


    而且,傅家和顧家向來交好,上次穆綠珠的生日宴會之後,顧家那邊就沒什麽動靜了,說不定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讓穆藍珂跟顧家人多多接觸。


    眼看著穆綠珠都麻雀變鳳凰了,沒道理她的女兒還是原樣子。


    這帝都,除了一手遮天傅家之外,可就剩下顧家了。


    李青香眼底算計的神色愈加明顯。


    穆俊良接著道:“既然您城心邀請,那穆某人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您放心,明天晚上,穆某人一定攜全家老小上門叨擾,到時候,還希望傅太太不要嫌棄才是。”


    “穆先生說哪裏的話,”傅太太笑眯眯的道:“到時候我們傅家歡迎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嫌棄呢?”


    **


    穆綠珠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去穆家。


    她坐在書房裏,聽完張嫂的匯報,美眸微眯,“我總感覺,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張嫂接著道:“按理說傅七爺生性多疑,沒那麽容易的相信別人才是,可這次……他居然還要當著眾人的麵將咖啡交還給你。”


    這也正是穆綠珠所奇怪的地方,畢竟昨天她親自索要,傅蘭深也沒答應,不過一夜之間而已,傅蘭深就會有這麽大的轉變?


    穆綠珠並沒有回答張嫂的話,而是接著問道:“聯係上一鶴道長了嗎?”


    “一鶴道長的行蹤飄忽不定,暫時還沒有聯係上。”張嫂回答。


    語落,她接著道:“不過,請您放心,我們都聯係不上的人,傅七爺那邊也不一定能聯係的上。”


    穆綠珠咬了咬唇,“不管想什麽辦法,務必在明天的晚宴之前聯係上一鶴道長。”


    “這……”張嫂麵露為難之色。


    穆綠珠接著道:“依我對傅蘭深的了解,他肯定留有後手,為了以防萬一,這種時候隻有一鶴道長才能為我正名。”


    既然傅蘭深留有後手在等著她,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斃。


    張嫂接著道:“可是我們都找了一個月了……”


    穆綠珠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我有千寒草的消息放出去,聽到這個消息後,他自然會主動聯係我們的。”


    道家追崇長生,而千寒草就是傳聞中煉造長生丹不可缺少的珍稀草藥,世上就那麽一株。


    張嫂微微點頭,臉上愁容散盡,“好的小姐,我這就去辦。”


    “去吧。”穆綠珠輕輕抬手。


    **


    翌日,是周末。


    穆青璃洗臉刷牙後就出門去跑步。


    早晨起了些薄霧,薄霧嫋繞在花草樹木間,將整個別墅區的花園映襯得如同仙境,伴著清脆的鳥鳴聲,讓人耳目一新,仿若九天之外。


    華萊園雖然是一整個別墅區,但也是劃分等級的,靠近前麵的地段就便宜很多,穆家的別墅就在最前麵一排,越往後麵的地段就越貴,同理,住在後麵的人和前麵的人,身份地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傅老夫人就住在靠近後麵這一排。


    她以前都是圍著人工湖區域跑步的,這個花園,她還是第一次來。


    可能是來的早,花園裏除了鳥鳴聲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穆青璃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開始小跑起來。


    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道拖著長調卻婉轉至極的聲音,陳年的花腔裏蕩漾著唯美的曲調。


    響遏行雲,遊魚出聽。


    哪怕是不懂戲的人,也為之驚豔。


    一抹青衣的窈窕的身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甩袖輕舞間,露出一張傾倒眾生的臉,桃紅色胭脂與墨色眼線勾勒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免,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她唱得是京劇《大唐貴妃》中的選段《貴妃醉酒》。


    清晨的花園裏並沒有人,戲腔聲婉轉悠揚,醉人心脾。


    穆青璃停止腳步,情緒不自覺的被代入進去,不由得跟著哼唱出聲,“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她哼唱得出神,眉眼間已經沾染了貴妃失寵,獨飲遣愁的哀愁感。


    在各朝各代曆史中的女人,尤其國家衰落時,都被冠上紅顏禍水的罪名,楊貴妃就是一個很好例子,安史之亂之後,她徹底的成了唐玄宗的替罪羔羊。


    《貴妃醉酒》的這段,楊貴妃已經逐漸失寵。


    可能是耳濡目染的原因,穆青璃從小就喜歡聽戲曲尤其是京劇,小時候張爺爺指導她拳腳功夫的時候,身邊總放著一台收音機,那咿咿呀呀的唱腔便從收音機裏傾瀉出來,那時候放的最多的便是《貴妃醉酒》。


    小時候的穆青璃隻覺得這咿咿呀呀唱腔特別好聽,在長大一點,學了曆史之後她才知道,這咿咿呀呀的唱腔中,唱得是一個女人一生的無奈。


    小時候聽得是旋律,長大後聽得是戲詞。


    唐玄宗寵楊貴妃時,便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厭惡她時,便賜三尺白綾,枉死馬嵬坡。


    美人變枯骨。


    穆青璃唱的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另一道聲音已經悄然停下。


    花園的另一邊跑出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


    青衣見此,立即伸手抵在唇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機又左手輕擺,最出後退的動作。


    保鏢立即放慢腳步,悄悄的退出了花園。


    青衣就這麽看著穆青璃,似是沒想到,一個這麽年輕的小姑娘,會有這麽驚豔的唱腔,還有她的神韻,恍惚間,讓人又看到了那個讓唐玄宗神魂顛倒的羞花娘娘。


    兩人間隔著嫋嫋薄霧,將彼此的身影襯得若隱若現,似夢非夢。


    隔著薄霧,青衣長袖輕甩,露出一雙白皙柔美的手,她抬手撫向臉頰,似是想到了什麽,無奈的淺笑,素手理了理發鬢,慢慢合上雙眼,細細的聆聽著。


    一段優美的唱腔,對聽戲之人來說,是千金萬金也買不來的享受。


    兩個人,一個人唱,一個人品。


    一個身穿粉色長袖戲服,一個身穿淺白色運動服,古與今的碰撞。


    伴著微拂的清風和嫋嫋薄霧,畫麵美到讓人窒息。


    就在一曲快要終了的時候,穆青璃發現不對勁,她微微抬眸,發現原本還在練嗓子的青衣,此時正眉眼含笑的看著她。


    穆青璃立即收起咿呀唱腔,非常抱歉的道:“這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練功了。”


    “沒事,你唱得很好。”


    女子說話的聲音不似咿呀淺唱間那麽婉轉,偏男性化,還帶著些許磁性,若是平常說話間的話,肯定發現不了,她居然擁有著那麽一副讓人驚豔的金嗓子。


    “謝謝,我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姐姐才是真的唱得好。”穆青璃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這點功力,在專業人士麵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語落,穆青璃接著道:


    “姐姐,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跑步去,你放心,我跑步沒什麽聲音的。”


    女子微微點頭,轉身繼續吟唱。


    這次她唱得是《穆桂英掛帥》中的選段。


    穆青璃一邊圍著人工湖跑步,一邊聽著宛轉悠揚的戲曲,倒也是一種享受。


    直至穆青璃從花園離開時,那名青衣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


    從哀愁不已的《貴妃醉酒》;到英姿颯爽的《穆桂英掛帥》;再到盡顯小女兒家風情的《賣水》;她都將每一個角色掌握得活靈活現,遊刃有餘。


    就是典型的那種,唱什麽,像什麽。


    很成功將自己融入到角色之中。


    這才是真正的大師,藝術家,現在熒幕上的那些演員,跟她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


    回到別墅之後,穆青璃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樓吃飯。


    餐桌上。


    傅老夫人拉著她神神秘秘的道:“璃璃,你作業都寫完了吧?吃完飯咱們去沙龍中心一趟,晚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穆青璃看著跟個孩子的似的傅老夫人,有些好奇。


    “保密,等晚上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傅老夫人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穆青璃:“……”


    **


    吃完飯,傅老夫人將穆青璃帶到一個vip製的沙龍中心。


    “老夫人,穆小姐,裏麵請。”傅老夫人很顯然是裏麵的常客了,這剛下車,工作人員就立馬迎了出來。


    進了貴賓室,立即有的工作人員推著兩排小禮服走進來。


    傅老夫人轉眸看向穆青璃,“璃璃,快去試試禮服,奶奶今天晚上保準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還不等穆青璃說話,她就被人推搡著進了更衣室。


    接下來,就是長達兩個小時的換衣過程。


    因為穆青璃穿哪件都好看,最後倒讓傅老夫人挑花眼了。


    **


    夜幕將至。


    晚上七點左右,穆綠珠出現在傅家莊園。


    今天晚上的穆綠珠並沒有身穿華貴的lk奢侈禮服,隻是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妝也沒化,就這麽素麵朝天地行走在眾人之間,惹來一眾名門千金的豔羨和眼紅。


    有些人真是命好到讓人羨慕。


    比如說穆綠珠。


    三年前,她能從一個膽小懦弱的廢柴,逆襲成大名鼎鼎的藝術家閑人。


    三年後,她又從大名鼎鼎閑人,逆襲成風光無限的傅家貴人。


    人生若是能活成穆綠珠這樣,也就圓滿了。


    “綠珠,你終於來了。”傅太太笑眯眯的迎上去。


    “傅姨。”穆綠珠微微笑著。


    “今天的這場晚宴可是專門為你而舉辦的,你穿得這麽素淨做什麽?”傅太太接著道:“我那裏有一套lk頂級設計師的珍藏品禮服,正好是你的尺寸,我讓人拿來給你換上。”


    “不用麻煩了傅姨,”穆綠珠笑著道:“對於我來說,衣服不用太過奢華,隻要能蔽體就好。”


    傅太太笑著點頭,“好好好,傅姨都聽你的。”


    不攀附比較,也不追求奢侈品,現在能有幾個女孩做到穆綠珠這樣?


    “對了傅姨,七爺呢?”穆綠珠接著問道。


    “他好像在前麵忙,你找他有事嗎?我馬上讓人去叫他。”傅太太接著道。


    穆綠珠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我要找他,想見他的,另有其人。”


    “誰?”


    “一鶴道長。”穆綠珠接著開口。


    “一鶴道長?”傅太太滿臉驚訝,“綠珠,你也認識一鶴道長嗎?”


    一鶴道長才是傅蘭深真正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一鶴道長的話,傅蘭深根本就去不了花山,也遇不到貴人。


    傅太太對一鶴道長這樣的高人,是真的敬畏。


    穆綠珠笑著搖頭,“倒也不是認識,隻是當日在花山,有過一麵之緣而已。”


    “那一鶴道長現在在哪裏?綠珠,你現在馬上帶我去見他!”傅太太略顯激動。


    “好,您跟我過來,一鶴道長現在就在外麵。”穆綠珠微微轉身。


    傅太太立即跟上。


    兩人到了門外的時候,傅蘭深卻先一步迎接到了一鶴道長,“道長,您來了。”


    “傅七爺。”一鶴道長拂塵一甩,行了個道家禮。


    傅蘭深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長裏麵請。”


    傅太太和穆綠珠立即迎上去,“道長好。”


    “傅太太,穆小姐。”一鶴道長還禮。


    傅蘭深微微眯眸,一鶴道長是他請過來參加今天晚上的晚宴的,目的就是為了幫他辨認當日真正救他的人,但他沒想到,一鶴道長跟穆綠珠也認識。


    難道……


    真的是她?


    “媽,我跟一鶴道長還有些話要說,你先幫我招呼著穆四小姐。”傅蘭深緩緩開口。


    “好的。”傅太太點點頭,“綠珠,你跟我這邊來。”


    穆綠珠笑意盈盈的跟上傅太太的腳步。


    **


    傅蘭深將一鶴道長帶到樓上書房。


    “道長,請喝茶。”傅蘭深給他倒了杯茶。


    一鶴道長伸手接過,輕抿了一口之後,首先開口,“其實傅七爺想問什麽,貧道心裏都清楚。”


    傅蘭深詫異的抬眸。


    一鶴道長接著道:“你無非是想確認,貧道口中的貴人究竟是穆家四小姐還是另有其人,是也不是?”


    “是。”傅蘭深點點頭。


    一鶴道長摸了把胡須,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真亦假時假亦真,這世間的真真假假誰人又能分得清?其實,真正救的人一直都在你身邊,而你卻滿腹疑惑,躊躇不已,既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別人。”


    “請道長明示。”傅蘭深薄唇輕啟。


    “其實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一鶴道長淡淡笑著。


    傅蘭深神色如常,“是穆青璃。”明明是反問句,卻偏偏讓他說出了一種陳述句的語調。


    穆青璃是除了穆綠珠之外,最有可能救了他的人。


    第一,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醫術。


    第二,她養過狗。


    第三,她總是給自己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第四,她長在花山,對花山自然熟悉,如此才能將他安置於山洞間。


    第五,正因為是姐妹,所以穆綠珠才能有機會窺探到她的秘密。


    但畢竟是有恩於自己的人,所以傅蘭深不能僅靠猜測就確認她的身份,還需要一鶴道長的證實,傅蘭深才能安心。


    這也算是對她的尊重。


    “非也。”一鶴道長搖搖頭。


    不是她?


    聽到這話,傅蘭深愣了愣,然後微微蹙眉。


    不是她的話。


    難道是……穆綠珠?


    一鶴道長就像是知道傅蘭深心中所想一樣,立即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她,穆家的四小姐,穆綠珠。”


    真的是穆綠珠!?


    傅蘭深的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


    一鶴道長是傅蘭深最信任的人。


    從一鶴道長嘴裏說出來的話,讓他無法質疑,也無從質疑。


    “怎麽會是她呢……”傅蘭深劍眉微蹙,冷峻的臉上滿是不解。


    “你是不是對穆四小姐有什麽誤會?”一鶴道長接著抬眸。


    傅蘭深薄唇輕啟,解釋道:“她先前冒充過我奶奶的救命恩人。”


    一鶴道長淡淡一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者……人吃五穀雜糧,難免心生貪念,這是無法避免的,你不必耿耿於懷,隻要真心悔過就行。”


    語落,一鶴道長接著道:“不管怎麽說,她都救過你一命,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心存芥蒂,不認她這個救命恩人。”一鶴道長的這番話頗有些指責他心胸狹隘的意思。


    “道長,”傅蘭深抬眸看向一鶴道長,“您真的確定穆綠珠就是那個人嗎?”


    一鶴道長拂塵輕甩,“無量天尊,貧道從不打誑語。”


    傅蘭深不再言語,緊鎖著眉頭,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一鶴道長接著道:“既然這個晚宴原本就是為了給穆家四小姐正名而舉辦的,那七爺你就應該有個東道主的樣子,不能被心中疑惑所困,自古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多謝道長解傅某心中所困。”傅蘭深站起來,抱拳道謝。


    “都是因果善緣,七爺不必客氣。”一鶴道長微微一笑,接著道:“既然七爺已解心中所困,那貧道就先行告辭了。”


    “道長……”傅蘭深站起來,似是還有話要說。


    一鶴道長卻摸著胡子,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著道:“真亦假時假亦真,這世間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人又能分得清……哈哈……”


    不多時,一鶴道長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外。


    傅蘭深也走到門外,不過他並沒有馬上下樓,而是站在走廊上,俯瞰著夜色。


    片刻,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原計劃取消,不用在進行下一步了,已經確認過了,那個人就是穆綠珠。”


    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那個人就是穆綠珠,但事實就是那樣的。


    無從反駁。


    掛完電話之後,他才緩緩下樓。


    人群中,穆綠珠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傅蘭深眯了眯眼睛,隻覺得那條連衣裙越發的熟悉。


    對了。


    他想起來了。


    那天她救他的時候,穿的也是這條裙子。


    後背沾了血跡的地方,被她繡成了一枝紅梅做遮掩。


    對。


    這就是她的衣服。


    傅蘭深的眸子愈加深沉。


    人群中,傅太太正帶著穆綠珠認識著傅家的親朋好友。


    穆綠珠禮貌的和每一個人打招呼。


    “傅姨,我去下洗手間。”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傅太太點點頭,“一會深兒也該出來了。”


    進了洗手間,穆綠珠就將藏在耳朵內的竊聽設備扔進了馬桶裏,衝進了下水道。


    做好這一切之後,穆綠珠拿起手機,撥打了個電話出去,“張嫂,把千寒草交給一鶴道長。”一句話說完,也不等那邊回複,她就切斷電話,往外走去。


    有了一鶴道長剛剛那番話在,傅蘭深就徹底的沒有了質疑自己的權利。


    她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剛走到門外,就碰到了傅蘭深,穆綠珠就像沒看見他似的,直接與他擦身而過。


    “穆四小姐請留步。”傅蘭深開了口。


    穆綠珠頓住腳步,語調清冷的開口,“我知道七爺一直對我有意見,但有一點,您必須要清楚的知道,參加今天晚上的這場宴會,並非我心中所願,我不過是不想讓傅姨失望而已。同時,我也希望今晚之後,我們就不要在見麵了,就算是有天大的恩情,一場盛大的晚宴也足以抵消了,咱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穆綠珠迫不及待的與他劃清界限,這倒讓傅蘭深有些不好意思了。


    難道之前真的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傅蘭深薄唇輕啟,“還希望穆四小姐不要介懷,今天晚上當著眾人的麵,傅某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穆綠珠輕笑一聲,“我早就對七爺您不抱期望了,所以您說什麽做什麽,那是您的事,與我無關,也用不著跟我請示,反正今晚之後,你我再無交集。”語落,她轉身就走。


    傅蘭深看著穆綠珠的背影,深邃的眸子裏一片漆黑,根本望不到底。


    他歎了口氣,接著打了個電話出去,“現在馬上讓人把咖啡送過來。”


    咖啡既然是她的狗。


    自然是要完璧歸趙的。


    傅家的晚宴盛大而豪華。


    穆青璃和傅老夫人到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了,此時,傅蘭深正站在台上說著些賓主盡歡的客套話。


    他的話音剛落,宴會廳的入口就出現了一抹耀眼的紅,頃刻間成為全場的焦點。


    隻見,穆青璃扶著傅老夫人,迎著眾人的目光,一步一步的往宴會廳裏走來。


    她穿著一件正紅色的小禮服,清雋的臉上漾著淡淡的笑容,不見絲毫緊張,一字肩設計的衣領正好襯托出那弧度優美的鎖骨和那冗長的天鵝頸。


    裙擺的長度剛好達到膝蓋下一點點,露出兩條又細又白的大長腿。


    明明素麵朝天,卻美得讓人窒息。


    台上的穆綠珠跟她比起來,簡直連朵油菜花都不如。


    看見穆青璃,穆綠珠不著痕跡的皺眉,不過很快的就舒展開來,沒關係,就算穆青璃在耀眼又如何,現在傅家包括傅蘭深在內,都被她緊緊的攥在手中。


    任穆青璃在怎麽蹦躂,也濺不出什麽水花兒的。


    “璃璃,看我說得沒錯吧?隻有故意姍姍來遲,才能贏得眾人的目光。”傅老夫人朝穆青璃低語。


    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璃璃已經被她釘上傅家的標簽了。


    省得老有人惦記。


    “奶奶,您不覺得這樣太高調了嗎?”穆青璃壓低聲音。


    傅老夫人挺了挺腰,接著道:“像咱們這種長得漂亮的人,行事作風就是要高調一點,就怕不夠高調。”


    穆青璃:“……”我竟無言以對。


    傅老夫人帶著穆青璃坐上了主桌。


    主桌上坐的都是傅家的自家人。


    傅太太見傅老夫人將穆青璃也帶過來了,麵色有些明顯的不悅,連穆綠珠的父母都沒能坐上主桌,一個小小的穆青璃憑什麽坐在這裏?


    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呢,她也不好讓傅老夫人下不來台,隻好裝成沒事人的樣子。


    一陣小小的騷動之後,台上的傅蘭深繼續剛剛的發言。


    穆青璃把玩著手中的高腳杯,沒怎麽注意聽台上的發言,隻是在捕捉到“恩人”這個字眼時,她抬眸看向台上。


    她聽傅蘭深這話裏的意思,好像是穆綠珠曾經在花山救過他?


    席間的其他人聽見這句話時,也是麵色各異。


    沒想到這穆綠珠的本事還挺大,穆青璃側眸看向邊上的穆綠珠,這一看,她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因為穆綠珠身上穿的那條裙子,和她先前丟失的那條一模一樣!


    連同腰間那支紅梅的位置都一模一樣,紅梅是她親手繡的,裙子是奶奶親手給她做的,世間僅此一條,根本就不會有第二條!


    那麽這條裙子是怎麽會出現在穆綠珠身上的?


    穆青璃直接站了起來。


    這條裙子是奶奶留給她位數不多的遺物,其他事情她都可以忍,唯獨這件事情不行!


    席間的人都是坐著的,她猛地起身,如同鶴立雞群,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半點規矩都沒有!”傅太太不滿的出聲,“媽,您怎麽什麽人都往主桌上領?”


    傅老夫人直接無視傅太太,轉眸看向穆青璃,關心的道:“璃璃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穆青璃壓了壓心中的怒氣,重新坐下來,朝著傅老太太微微一笑,“奶奶我沒事。”


    這種時候她也不好貿然上台,先靜觀其變再說。


    就在這時,一名侍者牽著一條狗往台上走去。


    餘光瞥過那條狗,穆青璃有些好奇的道:“奶奶,那是誰的狗啊?”她怎麽感覺,那條狗有些意外的熟悉,就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傅老夫人笑著道:“那是你七叔的狗咖啡,你七叔平時寶貝的跟什麽一樣,到哪裏都要帶著。”


    咖啡?


    穆青璃看著那條大黑狗,微微蹙眉,她怎麽越發的覺得,那大狗的眉眼間有胖熊的影子?


    難不成真的像小巴巴說的那樣,天下狗子一個樣?


    傅太太立即笑著接話:“爸媽,其實咖啡是綠珠的狗,隻不過因為當時綠珠忙著救治深兒所以就沒管它,沒想到它最後竟然誤打誤撞跟在了深兒後麵,深兒這是要物歸原主呢……”


    “小巴巴,查穆綠珠!”穆青璃用意識跟珍珠屋裏的小巴巴說道。


    【好的主銀!】小巴巴收起平日裏那副吊兒郎當的神色,立即操縱係統,開始查閱。


    穆青璃偏過頭看著台上穆綠珠,越發的覺得不對勁。


    還有那條大黑狗。


    那真的不是她的胖熊嗎?


    為什麽傅蘭深說穆綠珠是他的救命恩人?又為什麽,傅太太會說那條神似胖熊的狗是穆綠珠的?


    還有,在這麽盛大的晚宴上,穆綠珠為什麽會穿著自己的裙子?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有什麽關聯?


    穆青璃微微蹙眉,轉眸看向傅老夫人,“奶奶,我四姐是在花山救的七叔嗎?”


    “你七叔當時舊疾複發,的確是在花山被人救的,但那個人是不是你四姐就不一定了。”傅老夫人冷哼著出聲。


    傅太太哪裏能見得別人說穆綠珠的不好?她立即開腔反駁,“媽,若不是綠珠的話,早就沒有現在的深兒了,做人不能這麽忘恩負義。”


    ‘花山。’


    ‘就疾複發。’


    穆青璃那雙微微眯著的眸子裏閃過一道微光,她好像在傅老夫人和傅太太的話中捕捉到了什麽……


    於此同時,她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一張滿是絡腮胡的臉。


    此時,她的內心有個大膽的猜想。


    那個絡腮胡,會不會就是……傅蘭深?


    實在不是她想的多,而是這穆綠珠做的事太不光彩。


    想到這裏,穆青璃接著抬眸看向傅老夫人,壓低聲音問道:“奶奶,七叔之前留過絡腮胡嗎?”


    傅老夫人的記性一向不錯,更何況,就在兩個月之前發生的事情,她又怎麽會忘記?


    “你七叔他之前生病的時候是留過胡子,璃璃,你問這個做什麽?”傅老夫人好奇的問道。


    此言一出,穆青璃就更加篤定心中的猜測了。


    難怪,她之前就有所感覺,穆綠珠在若有若無的模仿她。


    原來,那不是錯覺。


    真正的王者是穆綠珠。


    要代替她的人也是穆綠珠。


    其實,從她回到穆家開始,穆綠珠就在處處算計她。


    先是送畫板,然後是偷裙子,再然後是有意接近傅太太,利用傅太太的信任一步一步的挑撥離間,讓傅太太對她好感度全無,最後,她在借用傅太太的手,偷了自己的那段經曆,偽裝成傅蘭深的救命恩人……


    台上,傅蘭深正牽著咖啡一步一步的往穆綠珠身邊走去。


    台下的眾人都以豔羨的目光看著穆綠珠。


    穆綠珠接過傅蘭深手中的狗繩,眼眶微紅的道:“咖啡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弄丟你了。”


    台下的眾人都為之動容。


    傅蘭深看著穆綠珠,麵帶歉意的開口,“穆四……”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一道清淺的聲音打斷,“我的狗它叫胖熊!”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氣氛在這一瞬間凝固,大家都轉眸朝聲源處望去,隻見,那人不疾不徐的從主桌的做席間站起來,目光定定的看向台上,準確的來說,是看向台上的穆綠珠。


    明亮的水晶燈光下,小姑娘的背影孤單到讓人心疼,卻挺得筆直。


    咱們明天12點見啊,小仙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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