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副突來的畫麵,許紫幽不覺一怔。


    不止是他,就是旁邊的慧聰道長與後麵的武清都是一愣。


    他們三個腦子齊齊出現一句古老而又富於哲理的諺語——事出反常必有妖!


    依照著柳如意執拗又驕傲的性子,他怎麽可能突然轉性,從剛才的冷嘲熱諷變成好心送蛋糕?


    武清尤其覺得反常。


    雖然她與許紫跟柳如意並沒有認識多久,可是僅通過這幾天他那頑抗到底的事跡,就能看出柳如意根本就不是一個會好心安慰別人的好孩子。


    察覺到三人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柳如意臉色頓時一僵,難道是他說錯了什麽嗎?


    縱然柳如意心理素質再好,就這樣被人直直打量,也把他的心給看毛了。


    他把蛋糕盤子往許紫幽手裏一塞,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吹了聲輕飄的口哨,又端起了自己的盤子,“你們不要驚訝,我自然是跟許紫幽不對付的,可是明人不說暗話,君子不做暗事。凡是我挖苦他許紫幽一定是他有做錯的地方,可是一旦解釋開這不是他的錯,這篇在我這兒也就翻過去了。既然這件事情大家都說開了,我當然不會小肚雞腸的再出言埋汰他,不然我跟那些坐在自家門口門墩上的長舌婦們又有什麽區別。”


    說著他拿起自己的叉子,又剜了一塊蛋糕啊嗚一下填進嘴裏。


    可是嚼了兩下,他看到三個人看他的目光還有些異樣,也有些紅了臉,可是卻仍然不願意服軟。


    揚頭瞥了一眼許紫幽,抬起手在他胸脯上重重錘了一拳,“別多想了,下次你再犯錯,我柳如意可不就單單隻是挖苦你兩句了,所以千萬別讓我逮到你再犯大錯。”


    許紫幽目光微霎,隨即反應過來,他單手一揮,也向柳如意的胸口用力一錘,“放心吧,沒有下次,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欺負我了!”


    慧聰道長也摸著下巴嗬嗬笑出了聲,“我們的如意真的長大了呢,竟然也學會坦誠承認錯誤這項幾乎難比登天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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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許紫幽那一麵的桌子,“趕緊吃吧,紫幽你其實一直都是最辛苦,溫公館這麽大,才半天的功夫,你就都安派了人手,穩妥的收拾得當,還烹製了這麽美味的蛋糕,怎麽說這會兒也該你休息休息了。”


    許紫幽眉眼彎彎的朝著慧聰道長釋然一笑,“多謝道長,隻是整個事件,武清才是最累最辛苦的那一個,我一會再吃也是無妨的。”


    說著,許紫幽將最後一塊蛋糕盛放進武清的銀製托盤上,端了起來,轉身走到武清近前。


    本來已經對許紫幽客氣了很多的柳如意看到剛才還自責的不行的許紫幽,轉過臉來竟然就開始熱切的關心起武清來。後槽牙不覺狠狠硌了一下,剛才還香甜鬆軟的蛋糕,都在瞬間沒有了味道。


    “先別急著獻殷勤呢,”柳如意的銀製叉又狠狠剜下一大塊蛋糕,吧唧吧唧的大口吞著,“可得小心你的好心,最後又變成另一個錯處了呢。要知道梁大少現在還在溫公館的門外嘮嗑,想要進來呢!作為咱們新一門的門主,安緹小師叔總不能一嘴奶油的去接待人家吧?”


    聽到這裏,慧聰道長不覺撓了撓頭發,端著托盤站起身,朝著窗子方向走來,“如意、紫幽你們這話這倒是提醒了我。那個梁心狡猾得跟狐狸似的,咱們就叫幾個換牌匾的什麽的家丁去攔住人家這麽久,怕是不好吧?”


    說著慧聰道長又吃了口蛋糕,才伸出手去撩開窗簾的一角。


    可是他不撩開還好,一撩開雙眼立時驚訝的睜大。


    “哎?那位梁大少呢?”慧聰道長忍不住的問。


    屋子中央的柳如意和站在武清近前的許紫幽都是一愣。


    隨即柳如意迅速做出反應,他一把扔下銀盤子,抬步就朝著窗戶躍了過去。


    可是即便聽到外麵並沒有梁心的影子了,仍然謹慎的隻拉開一點窗戶縫。


    的確如慧聰道長所說,大門口的位置,寫著戴公館的牌匾已經被放了上去。


    而原本是溫公館的戴公館,如今已經是院門緊閉。


    除了兩個把門的小侍從,院子裏外都是空空蕩蕩的一麵。


    柳如意隻覺的後脊背倏然的一涼,登時就生出很多驚懼來。


    “不是叫小廝拖住他,先拖上他一拖嗎?”


    “沒錯,”武清點點頭,“但是也很可能拖不住。”


    武清的表情卻比三個人從容了許多。


    她徹底離開窗子,走到許紫幽近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蛋糕。


    又姿態悠閑的踱著步子走到桌子前,拉開椅子俯身坐下。


    然後拿起放在白瓷盤上的銀叉,姿態優雅的品嚐起美味的蛋糕來。


    輕盈的奶油觸入口即化,留下一片清爽的甜,沒有半點牛奶的腥膻味。


    Ψ( ̄? ̄)Ψ


    武清忍不住的又吃了一口。


    這一口含了一小塊蛋糕和半顆草莓。


    多汁的草莓酸甜清爽,鬆軟的蛋糕複又彈性,雖然是最簡單的款式,口感與體驗卻絲毫不輸後世那些名品蛋糕房。


    “紫幽,這蛋糕也是你做的嗎?”武清抬起頭,望著許紫幽滿眼含笑。


    “這是我母親最擅長的西點之一。”許紫幽說著,臉頰泛起紅暈。


    武清眼底笑意深深,這個許紫幽絕對是個扔出去能打;擱後方能持家;坐著不動帥氣養眼,幹起活來細致又暖心的寶藏男孩!


    不過尋常貧苦人家別說烘焙蛋糕了,怕就是連嚐都沒嚐過,由此也能看出許家與婉清嬸往日生活的富足尊貴。


    “我說安緹小師叔!”一旁急脾氣的柳如意看武清竟然不急不忙的真的吃起蛋糕來,頭頂差點急的沒燒起火來。


    “那個梁心小匹夫可是都要打到門口來了,您怎麽還能安安心心的坐在這裏吃蛋糕?”


    本來比起柳如意還算淡定的慧聰道長聽柳如意這麽一咋呼起來,也有幾分心焦起來。


    “小師叔,您看看,要不要我們幾個先隱到暗處,畢竟昨晚在梁心麵前,我和如意都露了身份。紫幽雖然沒有偽裝著出現在他麵前,可他現在怎麽也算是個警察局裏的死人了。”


    聽到這裏,武清放下了手中銀叉,抬起頭環視著三個人,頓了一會才道,“道長說的不錯。”


    聽到這句,柳如意拔腿就要往門口走去。


    “可是你們卻不用躲,也不用離開。”


    柳如意的腳步一僵,隨即又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腦門,“也對,安緹小師叔你出去換個屋會麵梁心就行了。”


    “不用,你們就在這間屋裏,哪也不用去,”武清一口否定,燦燦星眸之中笑容愈發幽深莫測,“我就是要在這裏會見梁心,與你們一起。”


    慧聰道長和兩個男孩子麵麵相覷,都有些疑惑。


    武清將銀叉放下,端起一杯紅茶小抿了一口,又拿起整齊疊放在瓷盤裏的一塊白色絲帕,擦了擦唇角,望著柳如意笑眼彎彎。


    “小師叔難道是想跟梁心攤牌嗎?”慧聰道長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蒼白了起來。


    這個問題一出口,叫旁邊的許紫幽與柳如意也是一驚。


    柳如意最繃不住勁,一把扒開前麵的慧聰道長,衝到武清的近前,急急說道:“絕對不能攤牌,一旦攤牌,咱們的身份就全都曝光了。更重要的是,咱們一旦曝光,連堂口與師父的事都會被一件接著一件撞破!”


    武清微微一笑,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輕噓了一聲,將越說越激動的柳如意一下子打斷。


    她聲音平緩的說道:“不要激動,冷靜,冷靜一點。”


    柳如意頭頂就差直接躥出火苗來了,“那個沒良心的梁大少都要走上來了,你叫我冷靜?你教我怎麽冷靜?!”


    “原本是不會曝光的,可假如如意你再這麽喊下去,就一定會被首先撞破呢。”武清聳肩一笑,無所謂般的說。


    許紫幽也不覺皺了眉,他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柳如意的肩膀,“如意,武清什麽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你看她現在穩如泰山的樣子,應該也是早有安排。”


    慧聰道長的心裏雖然也很著急,但是許紫幽說得確實有道理。


    他與武清現實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這幾次共事,已經對武清的行事風格極為了解。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尋常聰明人怕就是活到七老八十怕都不會有她這般的心機深沉,思慮周全。


    經許紫幽這麽一提醒,急脾氣的柳如意動作登時一僵。


    身旁的慧聰道長剛要也跟著許紫幽的話去勸一下,不想他的嘴還沒張開,耳朵就忽然動了動。


    緊接著,他的頭猛地抬起,直直朝著屋子緊閉的門扇望去,低聲道:“有人來了!”


    這句話叫柳如意和許紫幽一時都繃緊了神經,齊齊朝著門口望去,表情一個比一個緊張,如臨大敵。


    這座溫公館雖然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被清理交接完畢,但時間畢竟太過倉促,臨時召來的仆人們雖然大多都是道上朋友召來的可信之人,可是畢竟人數尚不齊全。


    麵對梁心這樣又有身份又有手腕的硬茬,假若對方是鐵了心的要硬闖,怕也是攔不住的。


    果然,這一邊慧聰道長的話還沒落地,廳室房門就被人急促的敲響。


    端著杯子的武清抬頭望著了一下慧聰道長,臉上卻沒有任何異色。


    她甚至還小抿了一口紅茶,才有條不紊的回了外麵一句,“進來。”


    房門被人猛地推開,闖進一個滿頭都是汗的仆人。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卻不敢太走進,隻是扶著門扇把手,對武清急急說道:“夫人,外麵來了個梁大少,我們說要回稟一下,要他等一下,沒想到他直接就掏出了槍來,威脅著我們就要闖進來。”


    柳如意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鐵疙瘩。


    剛想大罵那些個仆人都是沒有用的廢物。


    明明都是在道上混過的風雲人物,怎麽一當起仆人來就真的奴性十足,成了一堆廢物了?


    招他們來就是為了看家護院的,如今隻是一個什麽半路出家,半點功夫都不會的少帥拿出一把槍來,就差點把他們嚇尿,給人放了進來,那還要他們幹什麽?


    一旁的慧聰道長生怕柳如意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口不擇言,趕緊伸手拽了他的胳膊一下,小聲道:“這定然也是小師叔的安排。”


    柳如意立時收了想要罵人的衝動,疑惑回頭望了眼慧聰道長和許紫幽。


    慧聰道長還在給他使眼色,而一旁的許紫幽則挺胸抬頭的端正了站姿,緩步走到武清身側,仿佛職業保鏢一般,赫然站在她的右後方,雙手自然垂下,交疊在身前,仿佛一尊護衛石像。


    看到這一幕的武清不覺勾唇輕笑,輕輕放下茶杯,對門口仆人輕聲說道:“無妨,叫他進來罷。”


    那仆人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走廊方向,有些遲疑的說:“可是,可是夫人,那人帶著槍呢,不用慧聰道長出麵壓下場子嗎?”


    一聽來人提到自己,慧聰道長不覺輕笑了一聲,他從寬大的袍袖中拿出一副鏡片圓圓,幾乎黑不透光的墨鏡,戴在臉上,“夫人說讓人進來,就讓人進來。”


    慧聰道長本來就算是那仆人的直接管理人,聽到他都鬆了口,仆人再沒有任何遲疑。


    低頭躬身行了個禮,就退步出了房門。


    仆人的身影還沒從門口徹底消失呢,一個男子爽朗的笑聲就從門口囂張的傳來。


    屋裏的柳如意聽了,不覺陰沉下臉。


    這個梁心本來就是他最看不上眼的,更何況他今天還如此囂張。


    於是柳如意不自覺的就站在了武清的左側,與許紫幽一起充當起武清的保鏢護衛。


    而慧聰道長一甩手,又從袖子中甩出一根盲人拐杖,戳在身前。微揚著下巴,帶著墨鏡望著門口的方向,態度驕矜倨傲到不行。


    隻有武清,態度依舊輕鬆,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淡然自若的望著來人的方向。


    於是在屋中人或是敵視o( ̄ヘ ̄o)或是倨傲(??v?v??)或是淡然微笑,(???)?著的目光注視下,走進來一個身材高挑,容貌俊朗的年輕男子。


    不用說那個人就是一臉桃花相的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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