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這才意識自己一個不留神,竟然說禿嚕嘴了。


    不過好在迫於情勢,她的聲音很低,含混著可以糊弄過去。


    “我是說,這樣舉著手絹會不會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


    出於天生的厚道與善良,武清並沒有把心中真實所想說出來。


    其實她想說的是,慧聰大哥,你敢不敢整個黑色頭套帶在頭上?非得弄這種粗陋又累人的小把戲,你是嫌自己身上仙氣飄飄的世外高人形象太浮誇還是咋地?


    像是感受到武清身上散發著的強烈鄙視氣場,慧聰道長尷尬的笑了下。


    “披塊布或是舉個手絹比較靈活,萬一走到白牆前突然被人用燈光照到,還可以瞬間換成一塊白布。”慧聰道長回答得極為認真。


    武清嘴角狠狠抽了抽。


    好吧,這個答案很給力,她被說服了。


    於是她果斷切換了話題,“不過我倒不覺得咱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燈光。”


    黑夜中,她雖然看不到幾乎與夜色已經融為一體的慧聰道長的臉,但是她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疑惑。


    其實不僅慧聰道長疑惑,對於溫克林現在的安排,武清也很是疑惑。


    她忽然有點搞不清楚,溫克林想的究竟是什麽了。


    “按理說,他會認為咱們就藏在溫公館裏麵才對,可是這會卻不搜查了,這裏麵恐怕還有什麽陰謀。”武清一麵低聲說著,一麵披著黑布,挪動著身體往主樓的方向走去。


    “小師叔,那裏現在全是人,咱們反而要往主樓走,不是等著被人發現嗎?”發現了武清的意圖後,慧聰道長連忙追上,急急勸阻。


    武清抬起頭,目光透過黑布縫隙望向燈火通明的主樓。


    高大而華麗的建築物,在她眸底投出清晰的倒影。


    她幾乎一字一頓的道:“印章就在三層。”


    慧聰道長身子立時一顫,順著武清的目光遙遙望去,竟然在三樓一扇玻璃窗中,看到了溫克林的身影。


    那個房間本就燈火通明,再加上溫克林常年一身纖白無瑕的西裝,雙手扶著欄杆,容色冰冷的站在幽深黑暗的夜色中,往樓下眺望,真是教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慧聰道長立刻就明白了武清的意思。


    她應該是從溫克林的性子處推斷,憑著他強烈的疑心,是不可能叫那麽一件堪比國寶的古董離自己太遠的。


    不是隨身攜帶,就是藏在了自己的屋子中。


    不過正是因為看明白了武清心中猜想,慧聰道長才覺得無比喪氣泄勁。


    因為這一條,他早就想到了。甚至還做足了相關的探查工作,可是結果卻叫人無比失望的。


    不過一個人承受失望是不公平的,於是慧聰道長果斷的把自己的經曆說了出來,好叫武清跟著他一起頹喪絕望。


    “三樓的確是溫克林臥室所在,可是這一天一夜,我在三樓幾乎轉遍了,他的臥室,我就進去了不下三回。怎麽找,都沒發現能藏著印章的地方。”


    武清目光微動,語聲愈發低冷,“或許還有一間專門盛放寶貝的儲藏室。”


    見武清仍不死心,慧聰道長無奈的歎了口氣,“三樓其他房間我也都檢查過了,除了兩間沒裝修的空房子,其他房間都住著他的近身護衛心腹。依照溫克林的性子,不可能把那麽重要的寶物,放在別人的住所。”


    武清目光一霎,“三樓怎麽會有兩間沒有裝修過的房間?是什麽樣的?”


    “地板牆麵都沒鋪的空房間,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徹徹。”慧聰道長說著,差點忘了雙手舉著的黑色棉布,想要攤手表示一下無奈的情緒。


    “而且在隱身間,我也聽樓裏清掃的新女傭問過這個問題,據說這是溫大少的怪癖,雖然三樓住滿了他的親信,但是他很討厭與別人住的太近,尤其是接受不了一牆之隔就有別人活動。


    所以就騰空了左右兩個房間,還用水泥把那兩個屋子的門徹底封死,塗山顏料,成了牆壁的一部分。”


    武清眉頭狠狠皺了一下,“那就沒跑了,印章一定被他放在兩個房間的其中之一了。”


    慧聰道長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是他說話表達不清,還是武清的理解能力有問題?


    他方才的話就是推翻這關於寶貝藏在那裏的猜想好不好?


    怎麽他剛說完,武清反而更加深了這個猜想?


    不對,武清的語氣十分篤定,根本就不是猜想,而是一個確切的結論。


    像是感覺到慧聰道長的疑惑,武清輕笑了一聲,不急不忙的解釋道:“如意打聽了這座梁公館的來曆,本是前任幫會老大的豪宅,那個倒黴蛋老大再被溫克林刺殺後,不僅一手建立起來的幫會被溫克林收編,就連自己苦心經營大半生,才剛剛買下來的這處豪宅,都被溫克林強占了去。


    溫克林不喜歡隔牆有人,別人卻不會有他那種特殊的癖好。所以房屋的裝修必然是正常的。”


    聽到這裏,慧聰道長的眼睛立時一亮,他急急接口道“小師叔的意思是主臥旁邊的兩個屋子原本是有裝修的?”


    武清隔著黑布點點頭,“如果隻是不喜歡隔壁住人,把屋子清空就行了,何必費時費力的把牆麵地板都扒了?這樣做,恐怕是為了掩飾什麽故意為之的。”


    說到這裏,武清不覺輕笑了一聲,“正所謂欲蓋擬彰,此地無銀三百兩。像是溫克林那樣對人和事有著近乎偏執的強烈控製欲的人,重要的寶物怕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會真正放心。所以現在咱們的問題就是先混進主樓,直奔三樓主臥左側空房間。仔細找一找那空房究竟有什麽機關。”


    聽到這裏,慧聰道長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左側空房間?小師叔不是連溫公館的三樓都沒上過嗎?怎麽會連哪個房間都推出來了?”


    武清眉梢一挑,得意一笑,“這個問題最好解決,因為溫克林是個左撇子,他對左側的東西事物,會產生一種天然的好感。”


    慧聰道長恍然大悟,他用力的咬了下唇,怎麽這麽簡單的問題他就沒有想到?


    知道了寶貝印章的所在,慧聰道長的心也跟著躁動了起來,他急急掉轉視線,望向回廊與主樓銜接的出入口處,心卻又忽然間涼了大半截。


    他有些氣餒的說道:“不過主樓本就全是人不說,入口現在又堵死了一大堆不知道要幹什麽的保鏢,咱們要怎麽樣才能進去?畢竟咱們這個幻影隱身術說白了就隻是個障眼法而已,根本不是真的隱身,就這樣強行進入,怕是隻會撞在槍口上,白白丟了自己的小命。”


    武清的目光也跟著更加冰寒起來,“比起那件事情,對於眼前的事,怕是更棘手難解決。”


    “還有什麽——”慧聰道長本想問還有問題亟待解決,不想話才說到一半,自己就有了答案。


    因為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這偌大空曠的院子裏沒有半個人影了。


    因為堵在回廊與主樓出入口處的人群忽然朝兩邊急急閃避,讓出中央道路。


    緊接著,一條直立起來堪比一個成年壯漢的巨型大獵犬突然脫韁而出,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急急奔躍而來!


    緊接著就是第二條,第三條,一下子魚貫而出的竟然有十幾條。


    縱然慧聰道長行走江湖多年,早就看夠了各種野狗瘋狗。


    可是被人堵在一個死角,突然間就要麵臨這麽多條大型獵狗的撕咬,慧聰道長隻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跟著酥麻一片,靈魂瞬間就掙脫出身體的束縛,騰空逃之夭夭了。


    那些獵狗身形矯健,似是遠遠的都能隔著一層黑布嗅到他們兩個人的氣味,帶起一陣呼嘯的風聲,噪雜喧囂的狂吠著,朝著他們兩個的方向急急奔來!


    “道長,您的黑布對狗有沒有效果?”武清也被嚇了一大跳,瞬間僵直了後背後撤抵在了冰冷堅硬的牆麵上。


    聽到武清這話,慧聰道長都快哭出來了。


    對狗有屁的效果啊!


    o(╥﹏╥)o


    人類是靠眼睛觀察,獵狗明顯是靠鼻子啊!


    即便狗狗們看不見他倆,但是身上強烈的氣味可定一下子就被它們給聞出來了!


    武清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很蠢,但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又能有什麽辦法?


    她現在終於明白,溫克林怎麽忽然之間不讓手下們搜查他們的。


    他根本就不是改了他的推測,他就是以為武清一行人還在院子裏不得脫身。


    他之所以不叫手下人繼續搜索,是因為他派出了更好使的手下狗。


    假如護著婉清嬸和許紫幽的她與慧聰道長真的全部都在院子裏,隻這一轉眼的功夫就能叫那幫子手下狗撕得渣渣不剩。


    “小師叔,咱們趕緊翻牆跑吧!”慧聰道長嚇得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好在那十幾條獵狗的吠聲實在太嚇人,慧聰道長這聲有些走音的叫喊都被壓倒性的覆蓋了過去。


    不過此時的慧聰道長完全沒有心情去慶祝這點小幸運。


    他把黑布直接貼在臉上,雙手顫抖著的就去掏袖子裏專門對付各種看門狗和野狗的毒肉幹。


    進入別人家宅裏裝神弄鬼,首當其衝的最大敵人就是那些看門護院的大狗。


    平常的時候,對付個把獵犬,慧聰道長還是非常有自信的,畢竟是裝神弄鬼30年的各種高手嘛。


    可是今天他那點可憐的自信早就不知道被哪條該死的王八狗給啃了。


    畢竟今天他麵對的不是尋常人家看家護院的狗,更不是一條兩條,而是專門從國外引進大型獵犬,站起來比他都要高出半個頭!


    還一下子就是十幾條!


    看著撲麵而來的十幾條呲著尖牙,眼睛閃著賊光的大型獵狗,手上拿著兩坨毒肉幹的慧聰道長雙腿都在抑製不住的顫抖。


    現在再翻牆出去也晚了,他相信隻要他一個轉身,還沒攀住牆頭,屁股肯定就被獵狗狠狠咬住了。


    w(?Д?)w


    遭不住!!!!


    這特娘的絕對遭不住!!!!


    說時遲那時快,獵狗嗅著兩人身上氣味急急奔來,也就十幾秒的時間。


    可就在這短短的十幾秒之類,慧聰道長已經轉換了驚嚇、強作鎮定、掙紮、再到徹底絕望的n多種情緒。


    就在刺著獠牙的獵狗撲到他麵前的最後五秒時,他甚至能看清獵狗獠牙間淌下的口涎。


    不能再發愣了,發愣就是等死!


    倒數第四秒的時候,慧聰道長咬緊牙關,雙手攥著毒肉幹瞅準打頭兩頭獵狗的前額就打算來個最後一搏!


    他在心中瘋狂的祈禱,祈禱那毒肉幹刺鼻的香氣,會將一群獵狗突然逼停!


    然而就在倒數第三秒半的時候,他隻覺眼前黑影一晃,緊接著雙手一涼。


    他的心也跟著涼到了深井冰裏。


    納尼?!!


    小師叔這是什麽騷操作?!


    不僅瞬間跑掉,還搶走了他唯一可以防身的毒肉幹,空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喂大狗?!


    不對!


    慧聰道長瞬間反應過來,他手上那兩塊毒肉幹本身就帶著強烈刺激犬類嗅覺的特殊香味。


    而且在獵狗的追擊下突然移動,反而會刺激獵狗的感知,叫它們的注意力在一瞬之間全部換到飛速移動的那一個人身上。


    所以小師叔這不是在生死關頭棄他而去,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打掩護。


    還未等慧聰道長從深深的震驚中警醒過來,衝在最前麵的黑色獵狗就率先反應過來。


    它雖然看不到前方那團風一般快速移動的黑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是之前那股濃烈的香氣卻隨著“它”的移動更加刺鼻。


    當然,更讓獵狗忍受不了的是,“它”竟然挑釁似的狂奔起來,這無疑是在挑釁他身為狗老大的權威!


    大獵狗毛色黑到油亮的身軀霎時掉轉方向,朝著披著黑布快速奔跑的武清怒吠了一聲,不要命的就追了上去!


    那一群獵狗從來都是一起接受訓練,一起吃住行動,團隊意識非常強。


    所以狗老大在它們這裏具有絕對的權威,急速運動總,眼見著自己的狗老大毫無征兆改變了方向,緊接又被那團黑影身上的強烈香氣一激,全都急紅了眼,洪水改道一般的追隨狗老大急急而去!


    驚愣在原地的慧聰道長被這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睛。


    武清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在快速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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