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征此舉無異於釜底抽薪,絕不再給自己優柔寡斷的機會。


    畢竟他之前隻是答應了常太醫以後會遠著施清如,不會再給她任何以會錯自己意的機會,也隻是側麵答應了常太醫會給她挑選一個最合適的好夫君,卻從來沒真正付諸於實際行動過。


    指不定常太醫心裏早就在腹誹他黏黏糊糊,優柔寡斷,隻說不做,當初都是糊弄他的了吧?


    那他這次便徹底斷了自己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也徹底斷了那丫頭那些懵懂的,模模糊糊的念想,讓她自此真正去過屬於她自己的全新的美好人生吧!


    常太醫沒想到韓征會忽然變得這般的堅決。


    連他這個一開始最反對的人都早已忍不住動搖了,他卻反倒更堅決了,到底怎麽想的?


    別說他已經放下他傻徒弟了,真放下了,不會鳳儀殿也好,仁壽殿也好,兩次都跑得這麽快,還把皇後娘家給整治得麵子裏子都丟光了,對福寧長公主也是毫不客氣。


    就算他已經有足夠如此狂傲的資本與底氣,到底不符合他一貫任何時候都言笑晏晏,笑對眾人的作風。


    常太醫更沒想到,他會看中了蕭琅,且蕭琅據他說來,還對他那傻徒弟有意,忙道:“你是怎麽知道那蕭大人對我徒弟有意的,他告訴你的?還是你打哪兒聽來的?這事兒我覺著怕是不成吧,蕭大人出身家世都那麽好,前途更是人人都看得見的一片光明,是京城各高門大戶都盯著的乘龍快婿,我那傻徒弟是什麽出身,哪裏配得上他啊,你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


    想到福寧長公主的驕橫跋扈,又補充道:“再說了,福寧長公主那脾性,便是娶了高門兒媳,少不得都要受她的磋磨,女方娘家礙於她的身份,還不能登門為自己的女兒出頭撐腰,何況我徒弟出身可連高門的邊兒都沾不上?在她心裏,我傻徒弟隻怕連給她兒子當奴婢都不配,我才舍不得讓那丫頭去自取其辱呢!”


    韓征卻是道:“蕭琅親口告訴我,他不是愚孝之人,將來定會護好自己的妻子,那隻要那丫頭也有那個意思就夠了,旁的事自有我,我一定會讓福寧長公主答應,將來也斷不會薄待了她的。”


    隻要他許的利益足夠大,便是讓福寧長公主捧著那丫頭,都不是什麽難事,何況跟她過一輩子的到底是蕭琅,不是福寧長公主,隻要蕭琅肯護著她,便什麽事兒都不會有了。


    常太醫仔細看了韓征的臉一回,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可惜看了好一會兒,都什麽也沒能看出來。


    這才收回了目光,哼笑道:“看來你什麽都已經想好了,倒也真是難為你了,明明心都已經快滴血了,還要如此的口是心非,苛待自己!其實那什麽,我心裏已經不反應你和我傻徒弟在一起了,什麽將來不將來的,那都是以後的事,連明日會發生什麽事,今日我們都說不準,何況幾個月、幾年後的事呢?還是活好當下比較現實,也比較重要,所以……”


    兩個都是好孩子,也都是苦命的孩子,好容易遇見了彼此,還正好彼此都有意,這得是修了幾世,才能修來的緣分?


    所以常太醫想明確告訴韓征,不要想著要把他傻徒弟推給別人了,就由他自己來護她此後餘生的平安祥和,才是最好的!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已讓韓征給打斷了,“我沒有口是心非,而是這些日子已經想得很清楚,我實在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她也遠沒有重要到我為她放棄自己想要東西的地步。反倒是她若跟我在一起了,勢必會讓人覺得她就是我的軟肋,是打倒我的突破口,既會為她帶去無數未知的危險,也會為我帶去無數的麻煩,於彼此都大大不利,所以,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常太醫不等他把話說完,臉已經黑了。


    之前韓征對施清如有意無意的親近他看了很不高興,所以出言敲打他,如今見他好容易鬆口了,韓征反倒又不同意了,他一樣不高興。


    他小徒弟那麽好,韓征竟還嫌棄她不成?


    他都不替小徒弟嫌棄跟了他會日日都擔驚受怕,甚至不定什麽時候,便會不得善終了好嗎!


    常太醫因冷笑起來:“你怎麽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了,現下隻有我們兩個人,你能不能給她一個女人應得的幸福,給她……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還非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韓征沉默良久,方沉聲道:“就算,我能給她一個女人應得的一切,多久?五年、八年還是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我要做的事,是非做不可,也絕沒有回頭路的,您若真為她好,就不該讓她卷進去才是。”


    常太醫不說話了。


    真要等上十幾二十年的,他小徒弟隻怕都不能生了,何況韓征的藥都是他給配的,如何不知道有多傷身?


    那麽多年下來,就算他小徒弟還能生,韓征隻怕也……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韓征屆時仍能……,可他小徒弟卻不能生了,那怎麽辦,難道替別的女人養孩子不成?旁的事都能想方設法彌補,這事兒卻是悔青了腸子,都改變不了的。


    更不必說就像韓征說的,往後人人都知道她是他的軟肋後,會為他們彼此都帶去多大的危險與麻煩了。


    常太醫終究沒有再堅持,他活了五十多年,深知“有情飲水飽”這句話隻是說說而已,事實上,再深沉再厚重的感情,很多時候在嚴酷的現實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隻他仍不滿意蕭琅這個人選,“福寧長公主眾目睽睽之下,都能那般蠻橫不講理,對清如喊打喊殺的,將來再有了婆媳的名分,會如何欺負磋磨她,可想而知。就算蕭琅肯護著她,難道還能時時事事都護著不成?那樣的高門大戶,婆媳相處的時間,可比夫妻相處的時間更多得多,還不說有‘色衰而愛馳’的風險了,還是換其他人選吧。”


    韓征還是那句話,“我剛才不是說了,隻要那丫頭也對蕭琅有好感,覺得蕭琅還不錯,其他事都自有我,您隻需要回頭問清楚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再告訴我,就足夠了。便是她對蕭琅沒有好感,不認為是良配,您也可以趁機問一問她有什麽標準,回頭我們再按她的標準替她物色人選,自然就能皆大歡喜了!”


    常太醫當時就忍不住腹誹,怎麽可能‘皆大歡喜’?


    首先他自己就不可能歡喜好嗎?清如隻怕也不可能歡喜,甚至會又暗自神傷好長一段時間,她從年前起,便一直鬱鬱寡歡,人前還要費心遮掩著,心裏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好容易如今稍微看開了一些,誰知道新一輪的又來了……


    可韓征從來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卻偏在這件事上,如此的優柔寡斷,顯然是對未來連自己都不看好,連自己都沒把握,他當師父的又怎麽忍心,一個已經泥足深陷,回不了頭了,還要眼睜睜看著再填一個進去?


    常太醫這才答應了韓征,整好今兒師徒兩個都得閑,他可以慢慢兒與小徒弟說。


    可惜卻是話說沒完,已在施清如通紅雙眼的注視下,說不下去了。


    施清如見常太醫不說了,方冷笑道:“督主說蕭大人對我有意就有意了,蕭大人親口告訴他的?什麽時候?蕭大人若真對我有意,為什麽不當麵告訴我本人,反倒去告訴他?我雖入不得督主的眼,在旁人看來,卻終究是他的人,蕭大人瘋了不成,撬牆角直接撬到主人麵前去了!督主容不下我了就直說,我以後定不會再到他麵前討他的嫌,又何必非要把我推給別人!還請師父轉告督主,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讓他趁早死了將我推給旁人的心!他若實在容不下我了,也可以把我退回施家去,以後是死是活,都不會再礙他的眼了!”


    連珠帶炮的說完,便捂著臉往外衝去,急得常太醫在後麵大喊,“你這孩子,你給我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哪裏還有用?


    隻得煩躁的吐了一口氣,這都叫什麽事兒!


    施清如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把門重重關好了,才靠在門上,無聲的任眼淚落了下來,心裏一片冰涼。


    原來督主竟已厭惡她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恨不得立時將她掃地出門一般,可笑她還以為,上次鳳儀殿與今次仁壽殿他都是第一時間趕到救她、護她,為她出氣撐腰,可見心裏多少還是有那麽幾分在意她的。


    那隻要她循序漸進,一步一步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能堪堪與他並肩後,一切勢必都會不一樣了。


    如今方知道,那都是她的臆想,都是她自我感覺太良好了,督主心裏早就不知道多嫌棄她這個大麻煩,巴不得能有別人願意接手她了,還給她杜撰出了什麽蕭大人對她有意來。


    她攏共才見過蕭大人幾次?彼此說的話兒更是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蕭大人就能因此對她有意了,——督主竟是厭惡她到連個像樣些的理由,都懶得找了嗎?


    可惜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論相貌人品家世都是絕對入不得蕭大人眼的,不會傻到上他的當。


    她唯一沒有自知之明的時候,也就是對上督主了,事實也證明了,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會摔得多難看,多痛苦!


    何況就算蕭大人真對她有意,那又怎麽樣?


    她難道就該歡天喜地的答應不成,不,她不會的,她這輩子都不會嫁人,她這輩子就與他韓征耗到底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


    桃子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拉回了施清如的思緒,她忙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盡量若無其事道:“我沒事兒,你忙你的去吧,我要睡一會兒,一個時辰後叫我。”


    “哦。”桃子明顯聽出了她聲音的不對,卻也隻能應了,滿心擔憂的忙自己的去了。


    施清如聽得桃子走遠了,方渾身一鬆,癱坐到了地上。


    心裏雖已下了決心,這輩子都跟韓征耗到底了,可若他一直那般厭惡她,她又該怎麽辦,難道遠遠的離開,以免再帶給他麻煩嗎?


    可她還想實現自己的誌向,還想竭盡所能幫助他,為他分擔,她、她也根本就舍不得離開啊,怎麽辦?


    思及此,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施清如又給太後針灸了三次,萬壽節到了。


    早起群臣都要進宮給隆慶帝拜壽,如此盛大的日子,就不止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列席了,七品到四品的官員們也有資格,光朝拜都比平常要多一個時辰的時間。


    之後還有禮部的官員為隆慶帝進祝壽駢文,群臣再叩首,山呼“萬歲”,逐次進獻壽禮,唱喝之聲一直連綿不絕,還伴隨著絲竹聲,連後宮都能隱隱聽見。


    但上午的熱鬧,與後宮並無太大關係,後宮仍跟平日大同小異。


    施清如自然也是照常為太後施針。


    已經接連施了六七日針了,太後終於能明顯感覺到效果了,腿發麻發痛的時候少了不少,發作起來也遠不若之前那般難熬了,待施清如自然越發和顏悅色了。


    待施清如收完了針,段嬤嬤服侍她更衣時,便笑道:“施太醫,今晚禦花園的大宴,你也去吧,哀家著人給你也備一席,好生熱鬧鬆散一日。”


    施清如心情連日都不佳,何況常太醫還說了讓她別想著去看熱鬧的,因笑道:“蒙太後娘娘抬愛,臣原不該辭,隻臣太醫院還有不少的事要做,怕是隻能辜負太後娘娘的美意了。”


    太後擺手道:“再多的事也不差這一日半日的,何況太醫院那麽多人,難道少了你,就沒其他人做了不成?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適逢丹陽郡主過來,聽得太後這話兒,忙拍手道:“皇祖母,這個好,施太醫連日來為您治病也辛苦了,今晚正好鬆散鬆散,屆時就讓她與我一起吧,我也好就近照顧提點她,您就隻管放心把她交給我,管保連頭發絲兒都不會少一根的。”


    她正說要邀請了清如晚上一起去禦花園遊玩,再趁機為自家大哥製造機會,讓他當麵親口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呢,——不管成與不成,總得先讓清如明明白白知道她大哥的心意和誠意,指不定,她就動心了呢?


    若表白後,還是沒有任何轉機,再來放棄也不遲!


    太後笑起來,“要是少了頭發絲兒怎麽辦?施太醫一看就是個沉穩的,不比你,活猴兒一般,你可千萬得把她給哀家照顧好了,不然哀家唯你是問啊!”


    丹陽郡主就上前抱著太後的手臂撒起嬌來,“皇祖母偏心,有了施太醫,就不疼我了!”


    太後哈哈笑起來,“你這個小酸壇子,當真是誰的醋都要吃!哀家怎麽可能不疼你了,哀家最疼的就是你,施醫官隻有你的一半兒,這總成了吧?”


    看向施清如,“那你晚上就跟著郡主吧,千萬不要拘束了。”


    施清如還能說什麽,再推辭就是不識抬舉了,隻得笑道:“那臣便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太後娘娘,謝過郡主了。”


    待稍後回了太醫院,把事情與常太醫一說,還當常太醫又要念叨她了。


    不想常太醫卻是道:“那你今晚就好生鬆散鬆散吧,不必操心旁的了,待大宴散了,煙火也看過了,再回來也不遲。”


    施清如這才心下稍鬆,應了“是”,忙自己的去了。


    餘下常太醫看著她鬱鬱寡歡的側影,不由暗暗歎氣,小徒弟與韓征之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有轉機呢?


    下午剛交了申時,丹陽郡主便打發人來請了施清如去她的絳雪軒。


    施清如隨來人到了絳雪軒,就見丹陽郡主已按品大妝好了,盡顯皇室郡主的華美高貴。


    見她來了,丹陽郡主忙指著榻上的一堆新衣裳道:“清如,這是我為你準備的衣裳,你挑一身換上吧,換好了我再給你搭配頭麵首飾。”


    施清如行了禮,方笑道:“多謝郡主美意,我還是穿官服吧,不然旁人問您我是誰,您還得一一介紹,豈不白費口舌?我穿官服,便人人都能猜到我是誰,不用明知故問了。”


    讓內外命婦們都看到了太後對她的看重,她的名聲便能不脛而走。


    待那些貴婦們回去後,縱舍不得自家的女兒學醫,旁支遠親裏挑個把個女孩兒出來,自己也願意學醫的,卻是不難,——隻要此番能有一個女子願意學醫,便算是初步達到她預期的效果了!


    丹陽郡主見施清如不願意換衣裳,也不著惱,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你便仍穿官服吧。本來我還想著,你這麽漂亮,不打扮已經很出挑了,再好生一打扮,豈不得豔壓群芳?想好生看一看呢,那便以後有機會再看吧。”


    施清如謝了丹陽郡主的善解人意,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便到時辰去禦花園了。


    二人遂被丹陽郡主的宮人們簇擁著,一路趕往了禦花園。


    虧得福寧長公主一直與太後在一處,待會兒開宴前太後升座,與鄧皇後一道正位上席,接受內外命婦的叩拜敬酒時,她也將陪坐在側,以往慣例自來如此,所以施清如知道,不然她還得防著福寧長公主見她一直與丹陽郡主在一塊兒,找她的麻煩。


    一時進了禦花園,就見數百人的露天大宴席已經排布整齊,半空中也全部紮好了各色彩燈,待天色暗下來以後,萬燈齊亮,將是何等的華美壯觀,可想而知。


    數百張兩人一桌的席麵在中軸線上,亦以一排彩燈隔開,既美觀別致,又把男女席分隔了開來。


    再往遠處看,太液池中還有一整座由各色彩燈堆疊而成的燈山,這會兒已經全部點亮了,星星點點的倒映在水裏,天還沒黑,已是流光溢彩,待天會兒天黑透後,效果勢必更加驚人。


    丹陽郡主不由讚道:“韓廠臣好巧的心思,與往年的萬壽節相比,又是另一番意趣,皇上舅舅待會兒見了,肯定會龍心大悅。”


    施清如聽她提到韓征,心口一陣悶痛,片刻方強笑著應了一句:“是啊,皇上見了,一定會龍心大悅的。”


    百香等人興致比她高多了,她們這些宮女平常都關在宮裏,難得有新鮮熱鬧可看,像今晚這樣的盛會,自然都加倍的期待,便是百香自來穩重的,也忍不住滿臉的興奮。


    紛紛道:“不知道今晚唱什麽戲?聽說請的是如今外邊兒最火的長生班,他們的《新牡丹亭》一麵世,便紅遍了大江南北,今晚可得好生開開眼界。”


    “戲台子搭在太液池當中,有點兒遠啊,會不會看不清?”


    “戲隻是聽就可以了,雜耍卻是必須要近看才精彩,看不清才真是可惜了。”


    “不會,聽說到表演雜耍時,隔開男女席的這堵彩燈牆便會被撤走,空出來的場地,正好用來表演雜耍,不然皇上與太後娘娘看不清楚,豈不是白費了這番心思?”


    丹陽郡主笑道:“表演雜耍的場地的確就是這會兒彩燈牆的位置了,管保你們個個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下可以安心了吧?”


    “有郡主這句話,奴婢們就可以安心了。”


    大家說著笑著,外命婦們開始在內侍的引領下,陸陸續續進了禦花園,再由內侍們指引著,到自己的位子上落座。


    當然,落座之前,都少不得上前笑著與丹陽郡主見禮打招呼,丹陽郡主含笑一一應酬過去,十分的遊刃有餘。


    施清如就坐在丹陽郡主旁邊,自然人人都能看見,但拜她身著七品太醫官服所賜,還真沒什麽人問丹陽郡主她是誰的,都隻是含笑衝她點點頭,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後,便去落了座。


    畢竟如今太醫院多了位女太醫,先是治好了豫妃娘娘多年的頑疾,如今又在給太後娘娘治多年的腿疾,因此十分得太後娘娘歡心之事,圈子裏該知道的都早知道了,更有消息靈通的,還隱隱打聽到這位施太醫與韓廠公都頗有淵源,那就更不能等閑視之了。


    縱眼下找不到機會結交,客氣一些,友善一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這樣的大宴,常寧伯府雖沒落了,亦是有份兒列席的。


    彼時按品大妝了的常寧伯夫人虞夫人與世子夫人楊氏,便也正在人堆裏。


    虞夫人沒見過施清如還罷了。


    楊氏卻是見過施清如,還不止一次的,見她竟坐在丹陽郡主身側,先還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隻當自己看錯了,施氏就算跟了韓廠公,韓廠公聽說也對她很是寵愛,這會兒亦不該出現在這樣盛大的場合,而該待在都督府的後院才對啊!


    還是聽旁人叫施清如為‘施太醫’,又側麵打聽了一下施清如進太醫院的時間,楊氏才確定了她並沒有看錯,心立時砰砰直跳起來,湊到虞夫人耳邊如此這般一說。


    虞夫人卻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好一會兒方低聲與長媳道:“就算她如今是太後娘娘跟前兒的紅人兒又如何,與咱們也沒有任何幹係,還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回去後也別告訴你公爹,不然他又得削尖了腦袋的鑽營了。上次已經是害人害己,弄得家裏進了那麽個不省心的攪家精,再來一次,還不定會弄出什麽事來,咱們家可經不得任何的折騰了,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楊氏方才想的是,若自家能設法兒與施清如搭上關係,那勢必好處多多,所以激動。


    伯府將來畢竟是他們長房,更會是她兒子的,她當然希望能越來越好,銀子也是幾代人都花不完。


    經虞夫人這麽一提醒,方清醒了過來,就算施清如肯與伯府交好,與她有親緣關係的終究是張氏和陳嬿,是施家,與他們長房又有什麽關係?


    本來公爹心已經快偏到了腳後跟,處處都護著陳嬿那先奸後娶的賤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一個庶妹生的外甥女兒罷了,還品行不端,怎麽就能那般看重,那樣護著?


    弄得陳嬿明明是以不光彩手段進的常寧伯府的人,該人人都鄙視厭惡才對,就因為有了他這個一家之主護著,張慕白也待她頗寵愛,倒在府裏日子很好過,甚至還敢要起她這個長嫂、世子夫人的強來。


    要是再讓他們二房借著施氏的勢,為伯府謀得了實打實的好處,陳嬿那賤人豈非得越發抖起來,越發不將他們長房放在眼裏,甚至敢想那些個不屬於他們的東西了?


    何況施氏當初擺明恨透了施家姑老爺,自進了都督府後,別說看顧娘家了,連麵兒都不肯再見,這還是對親爹呢,尚且如此,張氏這個繼母她自然更不會放在眼裏,更不會看顧張氏的娘家。


    楊氏想到這裏,反倒慶幸起施清如與本家交惡來。


    再想到自陳嬿進門以來,婆婆就從沒給過她哪怕一個好臉色,反倒待自己加倍親厚信任了,楊氏心裏就更慶幸陳嬿的自甘下賤與張慕白的耳根子軟了。


    隻要婆婆一直向著他們長房,就算公公偏心二房又如何,陳嬿那賤人和二房也休想討到任何的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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