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見懵逼的顧湛,又好氣又好笑。


    顧湛就是個沒心機的人。


    如此他才會真正說出詩詞蘊含的意思。


    旁人隻會認為詩詞霸氣,胸懷天下,有文人治國的意境。


    也隻有‘小人’才扣字眼兒。


    偏偏隆慶帝因宮變而登基,他對文章詩詞控製得很嚴,前些年剛剛打擊一批稱讚明慧太子的文章。


    這才幾年時間,文人們有玩互相包庇維護的把戲,不肯同他說實話了。


    相反還是顧湛忠心,有什麽就說什麽。


    顧四爺額頭冒出冷汗,“陛下,臣是不是說錯了?”


    氣氛太詭異壓抑,他怕怕啊。


    “是朕想到了一些事,同你無關。”隆慶帝好言安慰顧湛,“錚兒……你送他回去。”


    陸錚領旨攙扶起被嚇得腳軟的顧四爺。


    顧四爺深一腳淺一腳出門,正好碰上殺氣騰騰的錦衣衛指揮使,以及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的東廠廠督柳公公。


    若是他們兩人同時出現,後宮外朝必是掀起滔天風浪。


    “陸侯爺。”


    柳公公麵容白淨,細眉鳳眼,嘴唇鮮紅,笑容陰柔,略有滲人。


    “這位就是永樂侯吧,咱家久聞永樂侯大名,今兒第一次見呢。”


    “……柳公公……好。”


    顧四爺有點慫,畢竟東廠廠督的惡名比錦衣衛指揮使更凶!


    陸錚側身擋住柳公公看向顧四爺的目光,對錦衣衛指揮使輕聲道:“事關重大,慎言。”


    錦衣衛指揮使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


    柳公公笑容不改,眸子卻閃過一抹不悅。


    不過他還真拿陸錚毫無辦法!


    皇上連皇子都不相信,唯獨相信寵愛陸錚。


    哪怕在他掌握的東廠中,亦不敢說沒有陸錚的人。


    畢竟陸錚從小就被隆慶帝帶在身邊,甚至比皇子們都熟悉宮廷。


    陸錚扶著顧四爺離開皇宮,顧四爺拖著陸錚的胳膊,指著鎮國公的坐騎,“爺不騎馬,就是不騎馬了。”


    現在他還腳軟著,沒有瑤瑤攙扶,顧四爺可沒信心能操縱鎮國公的坐騎。


    方才鎮國公的坐騎就是給瑤瑤麵子才肯馱著他的。


    “我去找輛馬車。”


    陸錚隻能用暴力手段逼鎮國公坐騎低頭,可顧四爺的騎射稀鬆尋常,他也不放心讓在此時讓顧四爺再騎馬了。


    到底是陸錚麵子大,人脈廣,很快便尋到宮中所用的馬車。


    顧四爺上車後,直接也把陸錚拽上去,“爺有話同你商量。”


    陸錚擺手讓隨侍跟隨,坐在麽車中,同顧四爺麵對麵。


    顧四爺擦拭額頭的冷汗,俊臉有點白,他是熊孩子,但不是個完全不懂事的人。


    “爺方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四叔不愛詩詞的,怎會同陛下說詩詞的意境?”


    顧四爺身體蠕動,耷拉著腦袋,“爺說實話,你可不能笑話爺。”


    “您說。”


    “若不是方展寫得詩詞,爺才懶得多看一眼呢,外麵人都傳瘋了,都說他文采斐然,爺不服氣啊,怎能容忍他爬到爺頭上去?陸侯爺也知道世人對才子多有寬容,沒準哪天旁人認為爺是拆散才子佳人的惡人,所以爺就……”


    “捧著詩詞研究了很久,那首詩詞……別說,爺還真琢磨出了點東西,今日方展欺負到門上了,爺入宮告狀也就……也就把一切都說了。”


    “你沒在顧瑾書桌上見過那首抄襲得來的詩詞?”


    “……”


    顧四爺摸了摸鼻子,“反正詩詞是瑾哥兒寫的。”


    “那你還敢拿腦袋擔保?”


    “……爺想著這麽做讓陛下更相信嘛,此事是沒有萬一的,因為爺篤定顧瑾寫得出詠春,而方展就是個無恥抄襲的斯文敗類。”


    顧四爺麵上擠出一絲笑,靠近陸錚,“何況不還有陸侯爺在麽,你總不會眼看著嶽父被皇上責怪吧,總能查清楚方展的真麵目!”


    嶽父兩個字,讓陸錚心花怒放,別說詠春就是顧瑾所作,就算是方展寫的,他也有證據證明方展是抄襲的人。


    陸錚一向是心狠手辣的。


    眼見陸錚微微點頭,顧四爺又有底氣十足,輕聲問道:“後來爺說方展詩詞中有主政天下的意思,爺說錯了麽?”


    這才是他被嚇住,拉著陸錚懇談的原因。


    陸錚思索一陣,望著懵懂的顧四爺,“四叔的運氣一向很好,陛下不是生您的氣,陛下對詩詞文章一直比較在意,這幾年才漸漸放鬆了一些,又因為方展最後這兩首詩詞……四叔回去隻要不亂說話,旁人無法遷怒到您頭上。”


    他輕聲安慰顧四爺,“即便有風波,我會幫您壓下去的,您隻是說出了旁人看到而不願意說的話。”


    “就是說嘛,爺胸無點墨,爺都能看出的東西,那些捧著方展詩詞歌功頌德的人竟是看不到?”


    顧四爺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徹底放心了。


    陸錚嘴角勾起,“不是他們看不出,而是主政天下不是文人最希望的結果麽,陛下垂拱而治,放權給文臣治國。”


    君權和臣權的矛盾永遠不可能調合,君權強勢,臣權自然就弱,而臣權重,也不是任何一個皇帝願意見到的結果。


    除非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個蠢貨或是太小孩兒,否則很難有臣權限製君權的時候。


    方展詩詞中就有那麽一絲意境,但大多數如人都被詩詞中博大的胸懷所折服,被大氣磅礴的氣勢所震動。


    一時還沒人研究出詩詞中的不臣之心!


    畢竟方展隻有文名,而在朝廷上並無勢力,朝廷上大佬們也不會有意針對方展。


    而那些有所覺悟的人還沒機會見到隆慶帝。


    方展很倒黴,他攤上了小人報仇從不過夜的顧四爺!


    偏偏方展還不知死活,非要上門去羞辱顧四爺。


    能隨時入宮的顧四爺會慣著方展麽?


    顯然不能!


    顧四爺在別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把方展給告了,不僅報仇了,更是撈足好處!


    隆慶帝此時滿心都認為顧四爺是個忠誠純粹的人。


    陸錚現在要做得就是如何不讓這次掀起的風浪過於波及顧四爺,不讓他太遭人嫉恨。


    顧家,賓客盈門,泰寧長公主同李氏談笑,一眾命婦看得有點酸。


    最讓人意想不到得是,汪氏厚著臉皮坐在顧家的客廳中,雖然重新梳洗了一邊,汪氏臉還是腫著的。


    顧瑤著實搞不懂汪氏和方展腦子的構造,就一點不尷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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