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匪是個窮小子。


    還是個很混的窮小子。


    他自小就沒有父母,在北江那一片漸漸混出了個惡名。


    那時候的北江,世道亂的很。


    他記得,那天他帶著自己的一群小兄弟們去找人打架。


    原因是北江有一權勢把他們的一個兄弟給打死了。


    有錢有權就是王法,張匪他們氣不過,帶著家夥去找人理論。


    結果,一幫混混怎麽可能打得過帶槍的人。


    兄弟們都被追著打,那些人根本就不怕殺人。


    府前院熱熱鬧鬧,女人唱戲的聲音婉轉。


    而他們,在府中四處躲避。


    張匪狼狽的躲進一間屋子裏。


    這時候門正好打開,他一眼就撞進了姑娘那雙含著春水般的眸子。


    朱蘭臉上的妝容還未卸,但是一雙眸子卻是澄澈的很。


    “朱蘭姑娘,府中闖進了幾個混蛋,不知道您屋子裏有人進去過嗎?”


    朱蘭是憐春園的名角,此時受府中主人相邀來這裏唱戲。


    她看著縮在牆角,可憐兮兮的卻又裝作凶巴巴的男人,若無其事的撫了撫頭上的珠花。


    “沒有人進來啊,好了,剛唱完了一出戲,我現在累的很,要休息了,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朱蘭說完,將門關上。


    臉上端莊的神情瞬間消失,她好奇的走過去。


    仰著頭看著縮在牆角的張匪,大大的眼睛忽閃著。


    “為什麽說你是混蛋啊?你做了什麽事情呀?”


    “殺人?放火?天哪,你不會是強搶良家婦女吧?”


    話本子都是這樣寫的。


    她自己一個人吧啦吧啦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因為她的靠近,男人漲紅的臉。


    張匪等朱蘭說完,這才磕磕絆絆道:“謝謝、謝謝姑娘。”


    朱蘭拍了拍張匪的肩膀。


    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都是小事。”


    -


    很奇怪,有些人,明明就見了一麵,卻好像認定了一生般。


    朱蘭對張匪就是這樣。


    他很久沒有打架了,而是去找工作,賺錢然後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將憐春園的朱蘭姑娘贖出來。


    張匪再一次打架,是因為在聽戲的時候,聽見了那些男人侮辱朱蘭姑娘。


    他一個人,被打的狼狽不堪。


    他放在心尖的姑娘,怎麽能被別人那樣說。


    “不過就是個戲子而已,張匪你至於嗎?”


    “那些戲子啊,髒的很,也無情的很。”


    張匪不說話,他握緊了拳頭,用武力告訴他們。


    朱蘭姑娘,是最好的姑娘。


    “為了我把自己打成這樣,值得嗎?”


    趴在地上的張匪抬頭,就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蹲在地上,歪頭看著自己。


    張匪臉色漲紅,迅速的低下頭。


    “值、值得的。”


    “唔……”朱蘭彎唇笑了笑,“你喜歡我啊?”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張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蘭看著張匪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伸手握住張匪粗糙的大手,歪頭笑道:“我們努力賺錢,把我贖出來後,我就嫁給你,好嗎?”


    好……


    怎麽不好……


    那天張匪回家後,傻傻的笑了一夜。


    後來,北江局勢越來越亂。


    原來班主說好的錢,忽然又升了。


    朱蘭氣極了。


    告訴張匪。


    晚上他們一起離開這裏。


    張匪抱著心愛的姑娘。


    在心裏鄭重的起誓。


    這一輩子,都要好好對這個姑娘。


    然後……


    那一夜,張匪在碼頭等呀等,等來了天亮天又黑。


    心愛的姑娘一直沒有出現。


    班主說,他太窮了,朱蘭不要他了。


    他失落的,乘船離開。


    原來,戲子無情,都是真的。


    卻不知那些夜晚,朱蘭被困在小小的院子裏,再也出不去。


    她哭,她鬧,等來的,是男人離開的消息。


    世間多少有情人,到頭來,隻能歎一聲,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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