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親口證實,那個花瓶確實是個贗品。


    彈幕裏沒有什麽爭議了, 本人已經都認證過了, 網友們當然不會再認為那是真古董。


    “哈哈哈突然覺得葉穗很接地氣啊, 原來她也買不起真品啊。”


    “這花瓶超好看的, 既然很便宜,那我也要買個一模一樣的放在家裏。像這種花瓶,古玩市場裏肯定一大堆。”


    沈述鬆了一口氣, 他正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翻篇了,然後,下麵很快彈出一條惹眼的彈幕。


    “葉穗家的當然不可能是真品啊,這個古董的真品我曾經看到過。”


    彈幕中出現了一個白富美,她點開直播就是為了看葉穗的妝容。因為看到葉穗拍的廣告,她跟別的網友一樣,都在今晚進了葉穗的直播間。


    沈述的手一頓。雖然葉穗一直盯著直播, 沒有看他的方向,但沈述還是莫名心虛,忍不住去瞄葉穗的神情。


    此刻的葉穗單手托腮, 看見彈幕中沒人問她問題, 便望著彈幕, 沒有說話。


    “臥槽樓上白富美出現,求問樓上,在哪看到過啊?”


    “不是什麽白富美啦, 這個古董太貴, 我買不起的。就是上次跟我舅舅去過拍賣會, 看見一個壕拍下來了。”


    “是誰這麽有錢,然後呢,小姐姐快繼續,我也想見見世麵。”


    自古彈幕出神人,沈述的唇角僵住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他清楚得很,這個網友也在那場拍賣會上。


    在萬眾期待下,彈幕裏的那個白富美終於發聲了。


    “當時出價的買家有很多,爭到後麵價位太高了,別人都放棄了,最後是華瑞的沈總拍下的。”


    白富美網友回想了一下那時的盛況,事無巨細地還原了拍賣會的場景。


    “沈總直接出了一個那次拍賣會上的全場最高價,都已經能拍好幾件別的藏品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堅持,大概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古董吧。”


    是很喜歡啊,喜歡的不是古董,是送古董的這個人。


    隨即,沈述在心裏為自己默哀了三分鍾。


    唉,都怪自己沒考慮清楚,公開場合炫什麽富啊。做人不能太高調,不然做什麽事都會被人抖出來。


    拍賣會結束後,高調拍下的真品卻被沈述帶回了家。


    王川是陪著沈述拍下那個古董花瓶的,除了他以外,別人都不知道真相。


    沒有人懷疑沈述辦公室裏的那個花瓶是不是贗品,因為在一個市值幾百億的公司裏,怎麽可能放贗品充場麵呢?


    直播結束後,沈述欲言又止,糾結是否要告訴葉穗真相。事情來得太突然,他還沒來得及準備。


    葉穗收拾好茶幾,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剛才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了,有些酸痛。


    沈述坐在角落裏,葉穗這麽一動,剛好對上了他的視線。葉穗站起了身,朝著沈述走了過來。


    “我隨手在古玩市場買下的花瓶,竟然跟華瑞沈總買的一樣。”葉穗一開口,果然提到了這件事。


    沈述的呼吸一滯,屏息凝神地聽著葉穗的話,詢問?還是質疑?


    來吧,他想他可以再努力掙紮一下。


    緊接著,葉穗突然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說,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沈述愣住:“……”


    沉默了一會,沈述看著葉穗那雙期待的星星眼,真誠地誇讚道:“你最有眼光了。”


    -


    《營救》殺青後,葉穗接了幾個綜藝的一期飛行嘉賓通告,馬不停蹄地進了《寧伶》的劇組。


    先前葉穗幫席兆導演和寧伶的鬼魂溝通,她便成為了以新人之姿拿下席兆電影女主角的第一人。


    進組的第一場戲,葉穗是和吳雨對戲的。葉穗飾演的寧伶剛出道時,就因為長相被大牌明星欺壓過。


    吳雨演的就是那個大牌明星。


    席兆喊了一聲:“開始。”


    葉穗坐在化妝鏡前,準備摘下耳環,她的手覆在耳朵上,觸到那隻耳環。耳環潔白,她的指尖卻更加晶瑩剔透。


    這時,吳雨站在葉穗的身後,她在鏡子中注視著葉穗的臉,忽然緩慢地彎下腰,在葉穗耳邊停住。


    吳雨開口:“你覺得你會在娛樂圈紅多久?一年?還是五年?一個新人而已,想出頭簡直是癡人做夢。”


    這是劇中的台詞,但也說出了吳雨自己的心聲,葉穗是一個極美又有實力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認為葉穗是個強有力的勁敵。


    她心裏十分不舒服。


    吳雨演技很好,再加上她刻意要在一開始就完全壓製葉穗,她一開口,氣場全開。


    如果葉穗心裏承受能力不好的話,很有可能會怔在原地,忘記接話。


    吳雨嗬了一聲,語氣隱著諷刺:“再美的臉,都需要強大的實力去支撐,你想紅,一輩子慢慢熬吧。”


    吳雨說第二句台詞的時候,葉穗坐著,她站著,雖然她彎下腰,但她依舊處於一種俯視的角度,居高臨下地看著葉穗。


    這樣的視角,更加顯得葉穗弱勢。吳雨下巴微揚,帶出了心裏隱隱的蔑視之意。


    葉穗知道吳雨的實力,看劇本時就在心裏排練過幾次,她本就有了心理準備。


    葉穗看著吳雨,視線絲毫沒有避開,她的手搭在耳環上,繼續慢條斯理地解下耳環,然後,她把耳環輕輕地放在桌上。


    葉穗的目光始終看著吳雨,她這才慢悠悠吐出一句:“前輩,你很想知道答案嗎?”


    吳雨沒說話。


    葉穗的聲音落下:“你剛才說過,再美的臉,都需要強大的實力去支撐。現在,我把這句話原句奉還給你。”


    葉穗不直接挑明這話背後的深意,她言下之意是,論臉的話,葉穗剛出道,而吳雨已經出道近六年。


    六年的光陰不長,但對一個女明星來說,卻足以劃開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單單這一點,吳雨已經比不過葉穗。


    若論實力,葉穗剛出道就受到導演的認可,但吳雨在葉穗這般年紀的時候,卻隻是個默默無名的群演。


    誰的未來更有實力,自然是葉穗。


    葉穗勾了勾唇角:“前輩,這就是我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巧的是葉穗和吳雨兩人本身的經曆,意外地和劇中角色背景相似,話從葉穗口中漫不經心地說出,卻狠狠地打在了吳雨的臉上。


    葉穗全程麵色平靜,態度不卑不亢。


    葉穗念台詞的時候,眼睛始終盯著鏡中的吳雨。吳雨的以資曆壓人,到了葉穗麵前,卻被輕飄飄的打了回去。


    吳雨心裏不耐,她本想借著這場戲,讓葉穗明白自己的地位。


    葉穗隻是在演戲上初露頭角,她這麽做是故意讓葉穗心生畏懼,這樣以後葉穗和她對戲時,會永遠記得她的施壓。


    可沒想到,葉穗幾句話,卻險些讓自己自亂步伐,忘記台詞。


    吳雨不敢再想,她立即調整了情緒,念完了剩下的台詞。


    席兆:“卡!”


    吳雨先停下了表演,葉穗還在戲裏,她緩了兩秒才回過神。


    席兆的語氣很凶,還帶著嘲諷:“吳雨,你真的盡全力演了嗎?我都不知道你們到底誰才是戲裏的大牌明星。”


    一句話就諷刺得吳雨下不來台。


    雖說吳雨沒拿過影後,但提名過金像獎。經紀人幫她爭取了在席兆片裏露臉的機會,吳雨看到席兆複出,為了搭上席導這條線,才勉強鬆口。


    不然她一個提名過金像獎的演員,憑什麽要給葉穗這樣的人做配?


    席兆才不管吳雨是什麽資曆,他拍了電影這麽多年,見過的演員都是人中龍鳳,吳雨這樣演技的在裏麵根本排不上號。


    席兆拿著劇本指了指吳雨:“你,過來。”


    吳雨不知道席導到底想要做什麽,她按照他的命令走過去。席兆讓吳雨盯著屏幕,他讓攝像把剛才拍的回放一遍。


    席兆麵無表情:“眼睛睜大點,好好看你們的表演。”


    一場戲被完整地播放下來,吳雨先是愣神,再變得訝異,最後竟然出現了一絲慌亂。


    片段結束,席兆:“你認為我剛才罵你罵錯了?”


    吳雨臉色青白,頓覺無地自容。吳雨的演技也算是出眾了,本想在葉穗麵前壓她一頭,證明席兆的選擇是錯誤的。她沒料到,葉穗竟毫不怯場。


    吳雨看了完整片段後,這種感受就更加強烈。親眼看到了同框的演技對決,她們兩人的差距也愈發明顯。


    吳雨故意展現自己層層遞進的表演,這在劇本中都是沒有體現的。她自認為葉穗不可能接下她的戲。


    但是,隨著吳雨的表演,葉穗的情緒也在調整,每一次都完美地契合了吳雨的語氣。


    葉穗用截然不同的微表情和動作,十分傳神地表達出不同的情緒。她這樣的角色,才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即便吳雨再嫉妒,看到這裏,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輸給了葉穗。


    吳雨不是什麽天賦型選手,她的演技,因為她在圈子裏摸爬滾打多年,那是靠著一部部戲,摸索出的經驗。


    別的演員要演多少年的戲,才能達到這個效果?而葉穗出道才不過兩年,就能將角色演得惟妙惟肖,難以想象她的未來會如何發展。


    葉穗今年才剛剛嶄露頭角,因為《世子》和綜藝《演員》的表演受到一些稱讚,在此之前,別人對葉穗的演技一致評價就是一個字,爛。


    現在,葉穗的表演純熟自然,毫無痕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讓一個人擁有這樣的蛻變?


    -


    戴誌給了葉穗兩張畫展的票,畫展裏的畫是大師級別畫家衛霽的作品,衛霽已經封筆了,所以這些畫就更顯得珍貴,一票難求。


    葉穗看到票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和沈述一起去看。


    她知道自己喜歡沈述後,就總想找機會和沈述一起,慢慢讓沈述喜歡上自己。


    葉穗不知道沈述也和她有著相同的意思,他知道葉穗邀請他一起去看畫展時,第一反應是兩人說不定有機會培養感情。


    兩人不知道對方其實都喜歡自己,他們各懷心思,晚上一起出發了。


    天色黑了,畫展裏的人卻不少。大家都慕名來欣賞衛大師的作品。


    葉穗看了幾幅畫,不禁感慨,衛大師高超的水平,讓人感覺每一幅畫都像是一個精彩的故事一樣。


    當葉穗經過一幅畫時,她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這小姑娘帶著口罩,一看就知道長得不太好看。”


    這時,又響起另一個聲音,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說不定她臉上長滿了痤瘡,摘下口罩說不定會嚇死一大批人。”


    葉穗越聽越覺得奇怪,戴口罩?她看了看周圍,除了她沒有一個人戴口罩,所以,那兩個人很有可能是在說她。


    葉穗轉頭看了過去,她的身後沒有人。葉穗奇怪,那剛才是誰在說話?葉穗又往後麵看了看,依舊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真是奇怪,那兩人剛說完話,葉穗就轉過身來了,可是卻什麽都沒看見。那兩個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沈述發覺了葉穗的動作,問道:“在找什麽?”


    葉穗總不能答,她在找說她壞話的人吧。葉穗搖頭:“沒事。”


    兩人繼續往前走,又經過一幅畫時,那兩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小姑娘旁邊那小夥子倒是挺帥的,一路過來,有不少女生都看了他幾眼。”


    葉穗立即看過去,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話。結果,後麵空空蕩蕩,連個影兒都沒有。


    葉穗不死心地繼續看,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牆上的畫像上,那裏有兩個身影。


    他們輕飄飄地靠在那裏,快要和畫連在一起了。這詭異的姿態,根本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葉穗猛地意識到,那兩個一直在說話的是鬼啊!


    這兩隻鬼是淘氣鬼,生前的時候嘴就很碎,現在依舊如此。


    他們儼然把這些畫像當成了自己的住所,沒事的時候就附在畫上,對那些來看畫展的人評頭論足。


    那兩隻淘氣鬼一直附在大師的畫上,很多人慕名來看畫展,目光會放在畫上,讚揚聲不絕。


    久而久之,淘氣鬼也覺得自己的身份變得高貴起來,飄得找不到北了,他們想說什麽都有恃無恐。


    這不,兩隻鬼的話匣子又打開了。


    “小夥子就是眼光差了點,好看的小姑娘多的是,沒必要和一個不好看的女孩在一起。”


    “戴口罩的小姑娘眼睛是挺好看的,不過,整體應該好不到哪去,還是和小夥子分開吧。”


    葉穗撇了撇嘴,她承認她現在不開心了,那兩隻鬼說她沒事,但是他們說到沈述和別人更般配,葉穗就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葉穗垂著頭,腳步漸漸慢了下來。過了一會,她停下了腳步,沈述側過頭看她,問:“怎麽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葉穗一直很沉默。葉穗望著沈述,她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葉穗忽然踮起腳尖,整個人向沈述靠了過去。兩人距離一下子拉近,她身上的清香一陣陣湧了過來。


    沈述凝視著葉穗,眸色深淺不明。


    葉穗貼在沈述耳邊,她的聲音不重,隔著口罩,清晰地抵達沈述的耳側。她的語氣有些委屈:“沈述,有人欺負我們。”


    葉穗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她的眼睛平常漆黑狡黠,現在卻聳拉著,很明顯她不開心了。


    沈述皺了皺眉:“誰?”怪不得從剛才開始,葉穗的情緒就有些不太對勁。


    葉穗指了指沈述後麵的那幅畫:“你後麵那幅畫上的鬼,在說我們壞話。”


    沈述嘴角微微下沉:“他們說什麽了?”


    葉穗悶悶地說了一句:“他們說我不好看,和你很不般配。”


    沈述臉上的冷意漸蔓延,他沒說話,忽然拿出手機,點開了裏麵的手電筒。


    葉穗不清楚沈述要做什麽,她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沈述忽然問了一句:“鬼在哪裏?”


    葉穗手指向那兩個調皮鬼的方向,順著葉穗手指的方向,沈述拿著手機,把手電筒直直對準了後麵那幅畫。


    手電筒的光十分明亮,投射在畫上,留下了耀眼的光點。因為沈述的特殊體質,這光對鬼來說,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調皮鬼一開始並不覺得這光會怎麽樣,但當那陣強光猛地照過來時,他隻覺渾身一陣刺痛,根本難以容忍。


    他們恐懼地大叫了一聲:“饒命啊,我不說你們壞話了嗚嗚嗚!”


    沈述聽不見鬼的哀嚎,他繼續用光照著畫像,冷冷地吐出一句:”別再議論別人了,聽明白了嗎?”


    他不允許別人說葉穗一點不好,即便是鬼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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