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川是知道自己女兒在服裝設計方麵的才華的,他當初甚至想把蘇氏轉型靠向服裝行業,這樣將來清月接班時,也不會太累。


    隻可惜他一次投資失敗後,蘇氏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那幾年他努力補救都沒什麽效果,更不用提公司轉型了。


    所以後來公司破產,其實和白承允沒什麽關係,隻不過是敵不過大勢所趨罷了。


    不過現在知道清月還是做這方麵的事業,蘇振川多少也放心了些:“嗯,我一直都知道,清月很厲害的。”


    被別人誇,蘇清月從來都是大大方方接受,但這話從自己父親口裏出來,蘇清月卻罕見地紅了下臉,連忙主動轉開了話題:“爸,我還沒跟你說,你有一個外孫女,叫心柑。今天她要上幼兒園,改天周末,我帶她來看你。”


    蘇振川對蘇清月最後的記憶,也就是她入獄,連開庭都沒等到,人就陷入了昏迷中再也沒醒來。對於蘇清月懷孕的事,他是一直都不知道的。


    現在聽蘇清月這麽一說,他驚了下:“清月,這個孩子是……”


    蘇清月低頭笑了笑,輕輕摩挲著蘇振川的手:“爸,這個孩子是我自己的。我和白承允在那件事之後,就已經離婚了。”


    她說的隱晦,但蘇振川卻已明了了一切:“好,隻要你能開心,你做什麽爸爸都會支持你的。至於孩子,你說得對,那是我們的。”


    蘇清月就知道,蘇振川從來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她心裏暖烘烘的,抬眼時,看見他神色間多了抹疲憊。


    才說了這麽一會兒就累了,這身體得虛弱成什麽樣子?爸爸這些年到底遭受了什麽?


    蘇清月胸腔裏塞了一團棉花,又被灌了無數斤水,連帶著心髒都沉甸甸的,她感覺她的淚又要往外湧了,連忙忍住,道:“爸,我工作室還有事要處理,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蘇振川舍不得蘇清月離開,畢竟這麽多年沒見,可自己的精力又確實有限。


    蘇清月看出蘇振川心中的不舍,握緊了他的手:“之前是我不知道你還……現在知道了,以後是可以隨時來看你的。放心,我下班後一定會過來的。”


    “別。”蘇振川忙攔著,“你工作忙,別來來回回跑。聽爸的話,今天這都周四了,等周末你再帶著孩子一起過來。”


    蘇清月也知道蘇振川需要大量的休息時間,也就不再堅持:“那我周末再來,給你看看你的小外孫女,很乖的。”


    蘇振川想到自己六年後再醒,不僅能再見到女兒還多了一個小外孫女,不僅多了絲期待。


    蘇清月把病床放回去,又扶著蘇振川躺下,幾乎是才碰到枕頭,他就閉上眼睛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的狀態,任她在他耳邊喊了幾聲“爸”,都沒反應。


    這樣的狀態……


    蘇清月心裏難受極了,給蘇振川掖好被單出了病房,轉頭進了隔壁的主治醫生辦公室。


    她倒要問問,這幾年白承允都對她爸做了些什麽,以至於爸爸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醫生顯然也提前接到了白承允的指示,對蘇清月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蘇老先生前六年一直都是植物人狀態,好在這幾年都是盡心護理著,各方麵機能雖退化的厲害,但較平常的植物人,還是要好很多倍的。這也非常有利於他後期的康複,隻要心態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恢複正常人的生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蘇清月想過千萬種可能,都沒想到爸爸是成了植物人,難怪白承允能將他藏得這樣隱秘,誰都不知道。


    不過醫生的說辭裏……


    蘇清月凝了凝神,確定道:“您說我爸爸這幾年都是盡心護理?”


    難道不應該是被禁錮在醫院不管不問,任他自生自滅?


    醫生的回答打破了蘇清月的認知:“雖然我不知道蘇老先生以前是在哪家醫院,但可以看出,他無論是藥物上還是護理上,接受的治療都是頂級規格的。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些金錢和耐心,蘇老先生能不能醒,都是一個未知數。”


    蘇清月張了張嘴,聲音啞在了嗓子裏,盡數化成驚訝。


    她裹挾著憤怒而來,可現在卻被人告知,那個讓她憤怒的人,其實是在做好事?


    醫生誤以為她是別的想法,主動勸道:“我也聽說了你們家的情況,你前幾年因為私人原因不能在你爸爸跟前照顧。這個沒關係,孝心嘛,不分早晚,以後你盡心盡力就可以了嘛。”


    蘇清月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告別醫生後,混混沌沌地進了電梯。


    腦海裏一會兒是醫生的那些話,一會兒是自己瘋了似的捶打著白承允的畫麵。


    原來她以為的那些,全部都是錯誤的?其實白承允他……


    蘇清月心情複雜地靠在電梯牆上,她忽然就看不懂白承允了。


    住院樓前的門外,白承允的輝騰還停在那裏。他人沒在車裏坐著,而是倚靠在主駕的門上,正低頭思索著什麽。


    他身上的那件大衣又穿了回去,沒係扣子,露出了裏麵的v領開司米開衫,內搭灰色襯衣。這樣的穿著在湖城已是足夠,但在海城,卻完全撐不住海風呼嘯。


    可他絲毫感覺不到冷意似的,手指夾了支未點燃的香煙,長身玉立貴氣逼人,察覺到她的眸光時,他轉頭望過來。


    兩人的視線就在空中輕輕碰撞。


    蘇清月心跳稍微加急,她低頭邁下台階,主動過去拉開了副駕的門。車沒關引擎,暖風一直開著,乍一坐進去,像是人泡進了溫泉裏。


    白元海耳提麵命的“勤儉節約”一貫都是白家的家訓之一,這不僅體驗在餐桌上,還滲透到了生活的各個細節。


    所以白承允不同於那些二世祖公子哥兒,從來不會花天酒地更不會無端地浪費。像大冬天人不在車裏卻維持開著暖風這種事,浪費的不止是能源,還汙染了環境。


    可白承允今天卻做了,蘇清月起初還疑惑,在她身上融入暖意整個人都舒服過來時,她心裏突然想,白承允是不是怕她冷所以才開著車?


    這個念頭剛生出來就被她否決,白承允已經娶了李薇薇了,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但有些事,她還是想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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