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們跟著一哆嗦,白承允卻跟沒事人似的,拿了餐巾擦幹淨嘴才站起來,雙手抄袋的架勢像是要去旅遊,而不是受訓。


    祖孫兩人都進了書房,書房的門也被關嚴時,李薇薇再也忍不住,開始朝蘇清月開火:“看到他們為了你吵成這樣,你滿意了?”


    蘇清月皺了下眉,抬眸看了李薇薇一眼,先對心柑道:“心柑,你去看看燁哥兒怎麽樣了。”


    心柑無語的滑下椅子,這些大人,總喜歡在談事情時把孩子支開,真當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嗎?


    心柑也走了後,蘇清月就無所顧忌了,她一邊揉著臉上的雞蛋,一邊勾著淡淡的笑:“薇薇,這不像你。”


    若這世上有“沉得住氣”這個榜單,那李薇薇拿第二,沒人敢拿第一。可今天她竟然主動攻擊了自己?


    李薇薇哪能聽不出蘇清月話裏的諷刺,可她再沉下去,就真把自己沉入海底徹底沒希望了。


    她掐緊掌心,冷著嗓音低聲道:“蘇清月,別以為承允現在向著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他不過是念著那份舊情罷了。你早晚有紅顏遲暮的那天,到時候白蘇兩家的世仇再被擺上明麵,你覺得承允還會愛你嗎?”


    蘇清月無所謂地攤手,“不愛就不愛啊。而且我們兩個好像同歲吧?我老了,你也一樣老啊,白承允不會選擇我,那會選擇同樣遲暮的你?”


    “你?!”李薇薇被堵了個結實,她沒了吃飯的胃口,也推開麵前的餐具,“蘇清月,得意忘形,可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蘇清月笑了,“那我該說什麽?好怕怕嗎?薇薇,別把自己弄得太難看。”


    蘇清月最後一句,說的意味深長,李薇薇瞬間白了一張臉。


    她就想讓自己難看了嗎?還不是被蘇清月逼的?


    李薇薇沒再逗留,繞過餐桌回了自己的房間。


    整張餐桌就剩下蘇清月一個人,她給自己揉完了雞蛋,又吃了兩根油條,眼神一次也沒看向二樓的書房。


    可隻要仔細看,就能看到她握著筷子的手指十分用力,指尖都已蒼白沒有血色。


    二樓書房裏,白元海怎麽看白承允都覺得不順眼,“來,我給你機會,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你說,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白承允垂眸看著袖口上的袖扣,似是覺得和襯衫不太配,又抬手解了下來,“爺爺不是很清楚我的打算?”


    清楚個屁!


    他寧願糊塗!


    白元海覺得在談之前,應該先讓家庭醫生把氧氣罩拿進來,給自己隨時備著,“我明明白白說過讓你娶薇薇,你把我的話當什麽了?薇薇現在都住進秋園來了,是人都知道她將成為白家的新主母。你倒好,你把蘇清月也接回來,做什麽?還想娥皇女英都占齊了?”


    白承允四兩撥千斤地回應:“蘇清月和vivian,並沒有血緣關係。”


    白元海要掐人中自救了,他說的是娥皇女英的姐妹關係嗎?“你少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一句,你娶不娶薇薇?”


    “不娶。”


    白承允回答的斬釘截鐵,他正了神色,一臉的嚴肅,“爺爺,您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又何必非要做這些枉費的努力?您若真疼vivian,您希望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一輩子都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一輩子都獨守空房?”


    他用的是“一輩子”。


    表明了他和李薇薇永遠都不可能,也表明了,他的心這輩子都會在蘇清月身上。


    白元海從未聽過白承允的心聲,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剖白心跡。


    從次子意外離世,白元海把白承允接到了身邊親自培養,到白承允獨當一麵,如今已能帶著整個白氏集團蒸蒸日上。這二十幾年來,白元海自認他還是比較了解白承允的。


    這個孩子,他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會輕易做出許諾,更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可現在為了一個蘇清月,他竟然說“一輩子”?


    白元海忽然就不知該說什麽了。


    他拄著手杖慢步走到窗前,落地窗的紗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著,擋住了外麵蕭瑟的秋景。


    原來不止何時,連葉子都落得差不多了。


    老了啊。


    白元海長吸了一口氣,前一刻還在傷春悲秋的老頭兒,一個轉身,瞪向白承允冷哼了一聲:“你不想娶薇薇,我還不舍得讓薇薇跟著你受苦呢?真當自己是塊香餑餑,是個女人都搶著要?”


    白承允垂眸淡定臉,“爺爺說得對。”


    “我當然說得對!”若是影子可以隨著心情變化形態,白元海此刻的影子就是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你爺爺我吃過的鹽,可比你吃過的大米都多。”


    白承允:“過多攝入食鹽,易導致血容量增加,從而導致血壓增高,還會引起血管硬化。爺爺,您的血壓不能再高了。”


    這說的是攝鹽量的問題嗎?


    白元海被白承允氣得雙眼模糊,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吃你的飯去,別在這裏礙我的眼。小心柑說得對,我有這時間,還不如帶著他們兩個去看幾集電視劇。浪費人生。”


    老爺子硬氣了一輩子,能說到這地步,就算是變相的鬆口了。


    白承允又覺得那副袖扣其實還不錯,他重新戴回到衣袖上,臨出門前,“我讓於尉給您把藥送上來。”


    他知道,老爺子是不可能再去餐廳吃這頓早飯了。


    總得有個適應的時間。


    餐廳裏,蘇清月已吃的差不多。見白承允回來,她望他一眼,嘴唇動了動,“爺爺……”


    “吃完了?”白承允問道。


    他的臉色太過平淡,蘇清月暫時無法分辨出他和爺爺到底談了什麽,兩人的情緒又如何,隻好先點頭:“嗯。”


    白承允便把他麵前那杯沒動過的橙汁放到蘇清月麵前,“心柑上午有樂高課。”


    蘇清月很久沒陪心柑去興趣班,都快把這節課給忘了,“燁哥兒還發燒呢,肯定去不了。要不心柑也別去了,我上午還要加班,沒時間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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