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允酒氣漸從身上發散出來,他覺得熱,扯了領帶又解開了兩顆領扣。


    呼吸得以順暢,可腦子還是昏沉著,麵前那杯濃茶正好可以解解酒氣,他卻連碰不碰,甚至都不再多看一眼,“始終獨一味,也別有一番樂趣。”


    幾乎能聽到“啪嗒”一聲響,白元海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耷拉了下來,這小子,當他聽不出來這話裏的意思?


    “你這是擺明了要跟我作對?”他“啪”地放下瓷盞,茶水因為他的動作而四濺在桌麵上。站在身後的劉永心一顫,想上前擦拭,也被止住。


    白元海接著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什麽意思,那我們爺孫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白承允穩如泰山地接招:“您說。”


    白元海冷哼一聲,“那些舊話我就不多提了,我就問你一句,薇薇你打算怎麽辦?她的手術同意書可是你簽的字。”


    白承允稍抬了抬眼皮,長睫在燈光下投了一小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不耐,“vivian當時情況凶險,如若不割掉子宮就會有生病危險。您也常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要是人沒了,那就不止一個子宮的問題了。”


    “你小子還有理了?”


    “爺爺,如果是vivian以後的生育問題,那您大可不必擔心。國外已經有人工子宮移植成功並生下孩子的前例,早在vivian做完手術後,我也讓冷蒼發布了消息,一有合適的子宮,就會給她安排。”


    “好,她身體上的創傷是可以治愈,那她心理上的呢?”白元海想到於尉的那通電話,神經就禁不住緊張,“你知不知道,薇薇在自己偷著服用藥物?”


    “什麽藥?”


    “於尉還沒查清楚,但八九不離十是抑鬱方麵的。當初薇薇的母親就是抑鬱症跳樓自殺,這病可是有很高的遺傳率,我們不能輕視。”


    白元海掛了於尉的電話後,還專門上網查了抑鬱症的有關知識,越看心裏越害怕。他這輩子有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經曆就夠了,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強勢如白元海,其實也隻是個普通人,也有心底最懼怕的地方。


    白承允點了點頭,涉及到健康問題,他也是認真的:“我會給vivian安排心理醫生。”


    薇薇需要的是心理醫生嗎?


    白元海真想敲開白承允的腦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薇薇最需要的人是你,時至今日,你還看不出來她對你的感情嗎?”


    很明顯,白承允看不出來。


    白元海看白承允眼底驟起的情緒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為了避免自己突發心梗,白元海果斷打斷了白承允,接著道:“薇薇從被我領回來後就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對你,對白家,也算是鞠躬盡瘁。我本就有意讓你們在一起,趁這個機會,正好,明天我就讓劉永找人算一下黃道吉日,你們先訂婚。等薇薇身體徹底好了,你們再正式辦婚禮。”


    白承允好看的濃眉皺了起來:“我不同意。”


    “你為什麽不同意?你有什麽不同意的?”白元海看著白承允這副堅決的樣子就來氣,“或許你是想娶蘇清月?我今天就把話撂這了,我白元海這輩子承認的孫媳婦,除了李薇薇,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尤其是蘇清月,隻要她一天姓蘇,她就永遠都別想進白家的門。”


    白家和蘇家,注定永遠都勢不兩立,這恩怨,過多少年也不可能解開,更不存在什麽“一笑泯恩仇”!


    白承允酒氣上湧,整顆腦袋都像紮進了無數根針,紮心的疼。白元海態度生硬,他的耐心也在酒意下消耗殆盡。


    不等白元海再開口,白承允已站起來,頎長的身影在地上拖開長長的一道黑色,“爺爺,第一,你的孫媳婦還有沈小雅;第二,蘇清月也可以不姓蘇,她還可以隨夫姓。”


    什麽夫姓?


    改姓白嗎?


    挑釁,這是公然的挑釁!


    白元海氣得恨不能給自己帶個氧氣麵罩,白承允已率先開口:“劉叔,給爺爺拿降壓藥過來。爺爺,您好好吃藥,我改天再來看您。”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留白元海一個人哆嗦著指頭指著他的背影指了半天,想撈起個瓷盞扔過去,手都放到杯口上了,想到這套茶具的難得,又不舍地鬆開了手。


    氣死了。


    老頭子要被活活氣死了。


    冷蒼一直在外麵候著,見白承允沉著一張臉出來,就知道爺孫倆肯定又鬧不愉快了。


    他連忙打開後車門,“先生,我讓於管家備了醒酒湯,我們現在回秋園?”


    白承允聽到“秋園”兩個字,太陽穴神經質地跳了兩下,頭更疼了。


    他先上車,仰靠在車椅椅背上閉著雙眼,緩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去公司。”


    冷蒼一怔,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這個點回公司,先生今晚是要睡在公司?


    他也不敢問,隻應了聲“是”,便和司機交換了個眼神,一路開往197大廈。


    197大廈。


    蘇清月踩著月色下了出租車,深秋的夜泛著涼意,連帶著月光都冷颼颼的。她出門出得急,隻披了一件薄開衫,車上覺不出什麽,一下車,這溫度差就出來了。


    冷蒼早在門口等著,見蘇清月很冷的樣子,理應紳士地脫下自己的西裝遞給對方,但強烈的求生欲製止了他這個想法。


    他迎上前,“蘇小姐,這麽晚讓你趕過來,麻煩你了。”


    蘇清月想說“你們也知道麻煩?”


    但現在白承允是她的上司,上司臨時發布命令讓她加班,她就是已經和周公擺好棋盤了,也得從被窩裏爬出來。


    “嗬嗬。”蘇清月冷笑了兩聲,反正對方是冷蒼,她也懶得虛偽了。


    一路跟著冷蒼進了總裁辦,兩人進門時,有人正端著托盤從裏麵出來,見是冷蒼,便開口道:“冷助,一共三瓶藥水,估計至少要兩個小時。等差不多結束時你通知我,我過來拔針。”


    冷蒼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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