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名字蘇清月念了三遍,每一遍都是不同的情緒。


    到最後一遍時,蘇清月眼底的疑惑已全被欣喜取代,她按著輪椅上前了幾步:“你不是上小學時就去另一個市了嗎?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我的天呐,你竟然是顧南生!”


    她終於想起來了。


    顧南生,蘇清月幼兒園時的小園草。當時顧南生因為逆天顏值在全園裏受歡迎的程度,完全可以媲美現在燁哥兒在國際幼兒園的地位。


    於是一年365天,小花癡蘇清月恨不得黏在顧南生身上366天。


    每天幼兒園放學,所有孩子都是跟著爸爸媽媽或者保姆回家。隻有蘇清月,會抱著自己的洋娃娃在園門口嚎啕大哭,一直哭到蘇振川投降,讓她跟著顧南生去顧家。


    三歲的蘇清月,已經會審時度勢,清楚地認知到自己周圍有多少情敵在虎視眈眈。


    所以她先下手為強,親切地叫顧南生的媽媽為“未來婆婆”,還會拉著顧南生的小手,一本正經地推銷自己。


    即使那個時候的她,還大著舌頭口齒不清,但並不耽誤她撒嬌:“我跟你索哦小生生,我則麽漂亮的小仙女,是宇宙超級無敵大美女級別的,可遇不可求哦。明天你見到我把拔,一定要跟他提親哦。不然等我長大了,被地主家的傻兒子娶走,你後悔都來不及的。”


    顧南生歪著腦袋思考了半天,才把“小生生”和“顧南生”兩個身份,劃上等號。


    三歲的顧南生,也同樣擁有了鋼鐵直男的潛在基因,他皺著密而黑的濃眉:“你好好說話。舌頭捋不直,將來換牙齒的時候也會阻礙牙齒生長整齊,很容易大齙牙。”


    蘇清月還不知道大齙牙是個啥玩意兒,事後有一天她讓大學教授的蘇伯年給她普及了下大齙牙的圖片,直接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


    蘇清月覺得,她之所以能在幼兒園畢業顧南生去了外地後,就把他忘了個一幹二淨,很有可能就是大齙牙的陰影在作祟。


    這言論聽上去有點渣。


    看來她小時候就是個渣女了。


    蘇清月心裏頗感慨,沒想到白承允不是自己的小初戀,究其源頭,其實顧南生才算。


    雖然是無疾而終人家始終沒有回應的小初戀。


    隔了這麽多年再見,蘇清月的心情除了好友重逢後的欣喜,還帶著一點點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尷尬。


    監獄老大臉皮厚了這麽多年,也難得地紅了耳根,她抬手握拳掩在鼻下,遮著窘態:“你這是什麽時候來湖城的啊?你們家不是舉家都搬到了……是g市吧?現在這是回來了嗎?”


    顧南生:“隻有我回來了。”


    蘇清月一怔:“哦,你是在仁愛醫院任職了吧?”


    這隻竹馬有點小,沒話題,好尷尬。


    結果顧南生果然是顧南生,他注定是上帝選中的天選之子,在轟炸氣氛這一點上,有著令常人望塵莫及的天賦。


    他點頭:“合同已經簽了,接下來第二件事,和你結婚。你說過,娶的晚了,會被地主家的傻兒子娶走。”


    曾經的“地主家的傻兒子”白承允:“……”


    “咳咳咳!”蘇清月感覺自己的肺水腫可能到晚期了,她要把整顆肺都咳出去做一盤夫妻肺片了。


    劇烈的咳嗽帶動了她臉色更紅,連耳垂都紅彤彤的,晶瑩地像顆玉珠子。


    白承允看著那顆玉珠子,晦暗不明的眼底結出了冰花。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半米之內,有種寸草不生的趨勢。


    顧南生看著蘇清月咳嗽,戴上聽診器就要現場來個嚴謹的醫學論斷,腳還沒抬起來,眼前突然橫插過來一個男人。


    顧南生頓住腳步:“白總有事?”


    白承允臉上有幾道擦傷,隻做了簡單的處理沒貼創可貼,細看的話能看到創口裏些微的紅色。


    他本就周身冒著寒氣,被這幾道傷口一襯托,更像是從地獄裏歃血歸來的魔王,唇角一個普通的笑,都能讓人不寒而栗。


    可明明氣場已經十分恐怖了,說出的話卻又非常平淡無奇:“顧醫生不忙?”


    簡直就是友好的閑聊,比如——“你吃了嗎?”


    但蘇清月卻一下子明白了這話裏的弦外音,顧南生可是李薇薇的主治醫生,李薇薇還躺在icu裏,醫生還有空在外麵追憶似水年華?


    當白大總裁的女朋友是路人甲呢?


    蘇清月忍不住為顧南生捏了把汗,估計顧南生很快就要重新找工作了,湖城……不,大概c國的醫療係統,都要對他黑名單了。


    可顧南生個直男腦子,他隻會在學術上拐彎,人際關係或交往裏的陷阱從來都是看都不看一眼閉眼就往裏跳。


    “還可以。”他的回答裏甚至還帶了真誠。


    白承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回了一個“好”字。


    這哪裏是“好”?


    好歹曾經同窗一場,說不定還有過下雨過後大家一起玩泥巴的情誼,蘇清月不能看著顧南生平白無故被白承允個老賊坑,她想要出聲打斷這場陰森森的交流。


    顧南生卻率先出聲,接著之前的話題道:“白總能否讓一下?她咳嗽的很厲害。”


    這個“她”,自然是蘇清月無疑。


    白承允微垂著眼瞼,不僅沒有讓開,還雙手搭在了蘇清月的輪椅上,將她調轉了個方向:“顧醫生看好自己的病人,她也該吃藥了。”


    蘇清月在被迫的方向轉換中一臉mmp。


    她回頭望去,白承允的表情太過沒有表情,讓她一時竟分不出這句話是在罵她有病,還是真情實感地真提醒她吃藥。


    顧南生聞言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眉心擰成了疙瘩:“一點半了,護士站的人還沒給你送藥?”


    他說著就要找九樓護士站的護士拿來平板查看蘇清月的病例,大有一副“你不按時吃藥會有什麽後果這樣是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的說教架勢,說不定還會上一篇《論按時吃藥的重要性》之類的學術小論文。


    蘇清月一看顧南生極其認真的樣子,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一下情商不太夠的幼兒園同窗。


    於是趕緊順著白承允的話道:“對,我是該吃藥了,我先回病房,你忙。”


    說完,草草朝顧南生揮了揮手,要按動輪椅上的按鈕離開。


    高大的陰影突然覆過來,蓋住了蘇清月窩在輪椅裏的一大半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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