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海看著蘇清月身上大大小小的紗布塊,哼了聲:“就這樣還沒事?我老眼還沒昏花到那個地步。你說你,出了警局不趕緊回家陪孩子,去工廠做什麽?你不知道小心柑在家等著你嗎?”


    說到心柑,白元海瞪著那兩個孩子,平日裏雖然疼愛他們恨不得摘天上的星星給他們玩,但遇到原則問題,老爺子還是嚴肅的:“你們兩個,大晚上不好好在老宅待著,偷跑出來做什麽?就算想來醫院,老宅裏多少保鏢傭人供你們差遣,自己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出來,遇到壞人怎麽辦?”


    蘇清月一直以為兩個孩子是保鏢送來的,聽白元海這麽一說,才知道其中的隱情。


    她也不讚同地看著心柑:“怎麽回事?”


    白承允一直沒說話,但望向燁哥兒的眼神也是沉甸甸的淩厲,像是隨時都可以給燁哥兒來一頓竹筍炒肉。


    燁哥兒再無所畏懼,在頂頭上司麵前,也是該慫的時候可以慫得從善如流。


    他縮了縮脖子,正要開口,旁邊的心柑脆生生開腔了:“是我太想見媽媽了,但又怕你們不同意這麽晚了我來醫院,所以我才拖著哥哥一起偷跑出來的。你們放心,我全程和嚴謹希通著電話,一有危險,他會告訴他爸媽的。黑山老妖那邊也全程記錄著我和燁哥兒的行動軌跡,我們不會走丟的。”


    白元海“嘖”一聲,“再沒有危險,你們兩個還要下一座山……話說你們兩個是怎麽下山的?”


    從山頂到山下,就憑這四條小短腿,怕是得跑到半夜。


    心柑亮著兩排小白牙:“是哥哥開著他的電動小汽車,我們兩個下山的啊。哥哥車技超棒的,頗有我媽媽年輕時開賽車時的神采呢。”


    “咳咳咳……”蘇清月咳嗽起來。


    她當年偷玩賽車,被白承允知道後沒少挨他的罵,心柑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清月下意識地瞟向白承允,本來隻想看他一眼,卻撞見了他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那眸色黑漆漆的,也不知落在她身上多長時間了,深邃幽遠著,讓人看不懂其中的情緒。


    蘇清月心跳突地增加了好幾個頻率,她胸口忽然有些脹痛,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道湧了上來,被她生生壓住。


    轉頭,她麵不改色地笑著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兩個的錯誤,等我好了再跟你們仔細算賬。不過現在,我先懲罰你們一次,去樓梯口的販賣機給我買杯熱可可,聽到沒?”


    燁哥兒記得熱可可,心柑第一次住院時,他為了安慰蘇阿姨,給她買過一杯。


    但蘇阿姨現在可是病人。


    燁哥兒擔心蘇清月的身體,“蘇阿姨,你要是想喝,等你病好了,我跟於管家學做熱可可,親自下廚給你做。”


    他還想說什麽,被心柑扯了一把:“哥哥,蘇姐難得有點想法,我們就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滿足她一下下嘛。蘇姐你等著哦,我們很快就回來。”


    說完,小手拉著燁哥兒飛快地出了病房。


    幾乎是心柑剛拉上外麵套間的房門,蘇清月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


    她的身形一直都屬於纖細型,坐了幾年牢後更是瘦得皮包骨頭。這樣咳嗽著,人沒見著動,就看見背上的脊骨一鼓一鼓的,像是會隨時散了這身骨頭架子。


    鮮紅的血也從她指縫裏溢出來,滴落在雪白的被單上,像是漫天雪地裏落了凋零的梅花。


    白承允第一時間想上前,腳步動了下又停下來,麵上雖是八風不動,但一雙黑眸裏早已風卷雲湧。


    白元海沒察覺到白承允的異樣,他看到蘇清月咳血時,人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床頭櫃旁,要親自去按上麵的呼叫鈴:“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還吐血了?醫生怎麽診斷的?張建龍呢?”


    一連串的質問連停都不帶停的,實在是和老爺子平時穩重大氣的形象太不符合。


    蘇清月一邊咳嗽著一邊心裏笑著,抬手攔住了白元海,“爺爺,我沒事。咳咳,我就是肺受了點傷,火災嘛,這都是正常現象。醫生已經檢查了,說是沒什麽大礙,您別擔心。”


    這一會兒工夫被單上都一小片血了,這哪是沒什麽大礙的樣子!


    白元海是真沒想到蘇清月竟然嚴重到這麽個地步,他不理蘇清月的阻攔,執意道:“讓張建龍過來。人都這樣了還不趕緊治療,耽誤了病情怎麽辦?”


    蘇清月知道老爺子是擔心自己,她心底一片暖意融融的,烘得肺也跟著舒服了不少。但若是讓院長親自來,怕是又要一番興師動眾。


    抽了張濕巾擦了擦唇上的血漬,她勸不動白元海,隻能暗中遞給白承允個眼神,讓他來。


    白承允接到蘇清月的眼神,沉默了幾秒鍾,直到蘇清月要把眼睛擠壞了,他才收回視線,對白元海道:“爺爺,兩個孩子還在。”


    蘇清月把兩個孩子支開,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情況。若是再一下子湧進許多醫生來,很容易讓孩子也跟著擔心。


    蘇清月也跟著道:“爺爺,張院長已經安排了很多檢查了,稍後就會有人帶我去,您真的不用擔心的。”


    白元海見蘇清月堅持,終是把手收了回來,卻還是不悅道:“你別仗著年輕就覺得自己底子能折騰得起,現在不把身體照顧好,等你老了,有的是病痛折磨你。”


    蘇清月配合地打了個軍姿:“謹遵爺爺教誨,我一定趁這幾天住院,把身體調理的倍兒棒!”


    一本正經的搞笑樣子,倒像極了白承允第一次帶蘇清月去老宅見白元海時,那古靈精怪的淘氣模樣。


    白元海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蘇清月,雙眼裏的單純和不諳世事,讓她像一團從未被沾染過的白雪。


    一進門見了威嚴坐在椅子上的他,也不害怕,上前就握住了他的手,鄭重其事地宣誓:“爺爺,您就放心把承允交給我吧,我一定心疼他愛護他好好照顧他,夏天我給他扇風扇,冬天我給他蓋被子,絕不讓他受半點苦。承允跟著我,絕對會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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