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峨眉派到達之後, 這人也算齊全了。少林方丈當眾表示今日以武爭勝,哪一派最後勝出, 便將謝遜交由那派處置,不得再有異議。


    之前那山東漢子夏胄當下站了出來, 高聲說道:“我和謝遜老賊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些粗淺功夫也要拚上一拚。”


    這時站在衛璧身後的周顛忽而顛三倒四地大聲說道:“我心中有一個陰謀毒計,卻假意說道:屠龍刀是在老子這裏,哪一個武功最強,老子就將屠龍刀給他……”


    眾人聽聞此言,都是心下一凜。場中眾人大都行走江湖多年,哪會不知道這其中的險惡之處?當下麵色都變了幾變。於是崆峒派的二老宗維俠當先站起身來, 肅然說道:“這位周先生言之有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各家各派對謝遜和屠龍刀都不免有點兒想法,可是為了一把刀子鬧得個身敗名裂,甚至是全派覆滅,可有點兒犯不著。我想大夥兒得想個計較, 以武會友, 點到為止,雖分勝敗,卻不傷和氣。各位以為如何?”宗維俠還是想著衛璧救他出萬安寺的恩情,本身也不願意和明教為難。


    這時又有人說:“咱們比武較量之時,雖說點到為止,但兵刃拳腳上不生眼睛,若有失手, 那也是各安天命。同門同派的師友,可不許出來挑戰報複,否則糾纏不清,勢必鬥個沒有了局。”眾人都覺大有道理,不然冤冤相報何時了?


    而後華山派也走出一個人來,朗聲說道:“正是如此,依在下之見,每一門派,每一幫會教門,各推兩位高手出來,分別較量武藝。最後哪一派武功最高,謝大俠與屠龍刀便都憑他處置。”群豪紛紛響應,開始推舉德高望重的公證人來。


    衛璧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仿若不怎麽在意地聽群豪爭論起公證人來,實際上卻在暗暗觀察空聞方丈身後的少林群僧,隻見他們大都皺起眉頭,頗有不悅之色,便知是場上情形破了圓真挑撥群雄自相殘殺的毒計,心下暗自哂笑。即便是沒有被圓真籠絡的空聞等人也很不高興,這在少林舉行武林大會,反而要去推舉其他的什麽公證人……真是怎麽想怎麽憋悶。


    正在場中爭得熱火朝天之時,突然峨嵋派中一個老尼姑冷冷地說道:“還推舉什麽公證人了?壓根兒便用不著。”她話聲並不十分響亮,但清清楚楚的鑽入各人耳中,顯然內力修為頗是了得。


    宗維俠也算客氣,笑著問道:“請教這位師太,何以不用公證人?”那老尼冷然說道:“二人相鬥,活的是贏,死的便是輸。閻王爺就是公證人。”眾人聽了這幾句冷森森的話,背上均感到一片涼意。


    夏胄皺眉說道:“咱們以武會友,為的是找謝遜報仇,彼此之間又無深仇大恨,何必動手便判生死?也罷,咱們英雄好漢何須與些尼姑計較!”說著便招手讓人上台相鬥。


    突然間嗖地一聲破空之響,一枚小小的念珠激射而至,正中夏胄的胸口。隻聽得嘭地一聲巨響,念珠瞬間炸了開來,夏胄胸口炸了個大洞。他身子被炸力一撞,向後摔出數丈,全身衣服立時著火。宗維俠上前撲打,隻見夏胄已然氣絕。這一下奇變猶如晴空打了個焦雷,群雄中不乏見多識廣之士,可是誰也沒見過如此迅速厲害的暗器,都被峨眉派這等手段給嚇住了。


    周顛叫道:“乖乖不得了!這是什麽厲害暗器?”楊逍低聲道:“聽說西域大食國有人從我中土學得造火藥之法,製出了一種暗器,名為‘霹靂雷火彈’,其中藏著烈性火藥,更以強力彈簧機括發射。看來這老尼姑所用的,便是這個家夥了。”


    峨眉派居然一言不合就以此厲害手段殺人,場中群雄心下都好生不忿,但又見那霹靂雷火彈這般了得,也怕惹禍上身,大多垂首不語。


    但武當派可是看不下去了,俞蓮舟出聲喝道:“周掌門,你怎可放任門下弟子這般草菅人命敗壞峨眉派的聲譽?!”


    周芷若冷漠說道:“說我峨眉派心狠手毒也總好過是浪得虛名,武當派又有何資格來教訓我峨眉?”


    眾人聽得周芷若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諷刺武當派“浪得虛名”,竟是毫無顧忌,不禁想到:是了,堂堂峨眉派掌門竟在婚禮之上被武當派弟子張無忌拋棄,定是深恨武當,看來峨眉武當近百年的交情也真是到此為止了。


    殷梨亭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來,指著周芷若道:“周姑娘,你年幼之時遭遇危難,是我師父出手相救,薦你到峨嵋門下。雖然我師施恩不望報,可是你今日言語之中,顯是說我武當派浪得虛名,這……你……這可對得住我師父麽?”


    周芷若淡淡一笑說道:“武當諸俠威震江湖,俱有真才實學,本座豈敢說各位浪得虛名?至於武當、峨嵋兩派,各有所傳,各有所學,也難說誰高誰低。昔年本派郭師祖有恩於張真人,張真人後來有恩於本座,那就兩相抵過,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恩情。俞二俠、殷六俠,武當弟子不得與峨嵋派動手的規矩,咱們就此免了罷。”話才說完,便聽得嗖嗖兩響,兩枚“霹靂雷火彈”直向俞蓮舟胸口急射過去。


    這一下俞蓮舟倘若側身急避,那雷火彈飛到後麵,勢必會炸到武當派弟子,他就這麽猶豫了一會兒,兩枚雷火彈已然射到,俞蓮舟雙掌一翻,使出太極拳中一招“雲手”,將兩枚霹靂雷火彈射來的急勁盡數化去,輕輕的托在掌心。隻見兩枚雷火彈在他掌心快速無倫的滴溜溜亂轉,並沒有爆開。場中群雄數千道目光齊集於他兩隻手心,每個人都呼吸急促,生怕這兩枚雷火彈會隨時炸開來,鬧個血肉橫飛。


    然而這太極拳中的柔勁乃天下武學中至柔的功夫,俞蓮舟近年來勤修苦練,已深得張三豐的真傳,眼看此時柔能克剛,兩枚雷火彈奈他不何,但聽得嗖嗖兩聲,峨嵋派中又有兩枚雷火彈向他擲來。殷梨亭站在師兄身旁,心下大急,當下就要伸掌去接,不料卻被青書推到一邊,眼看著青書自己接下了那兩枚雷火彈。


    原來殷梨亭更擅劍法,於太極上領悟略低,便是俞蓮舟接雷火彈也頗為費勁,更何況是殷梨亭?武當上下除張三豐外當屬宋青書的太極造詣最高,此時自然是當仁不讓。隻見他雙掌一揚,迎著雷火彈接去,待得手掌與雷火彈將觸未觸之際,施出太極拳中“攬雀尾式”,將雷火彈輕輕攏住,而後太極圓轉,令那兩枚雷火彈如在陰陽魚眼那般空旋,直令場中眾人大開眼界。


    一看青書伸手去接那雷火彈,衛璧立時站了起來,麵色十分陰沉。縱而他知道青書的功夫十分了得,但還是怕有個萬一,心中簡直恨不能把周芷若給生吞了。而後又憤憤然想到,這周芷若分明是張無忌的麻煩,為什麽總要連累到青書?真是太可惡了!


    孰料這時又是嗖嗖聲響,竟有八枚雷火彈同時擲到了麵前。俞蓮舟和宋青書手上一齊發力前推,各將手中的雷火彈擲了出去。原來武當弟子練有一項接器打器的絕技,接到敵人的暗器之後,反擲出去,便能以一打二、以二擊四。他二人擲出四枚雷火彈,在互相撞擊中將對麵八枚雷火彈一齊引爆。頓時廣場上嘭嘭之聲震耳欲聾,黑煙彌漫,鼻中盡是硝磺火藥之氣。


    俞蓮舟和宋青書擲出雷火彈後,立即縱身後躍,退至十餘丈外,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厲,將雷火彈層出不窮的擲將過來。而武當派其他人之前早已在殷梨亭的安排下後退了,此時見俞蓮舟和宋青書安然脫險,總算鬆了口氣。


    群雄見到這雷火彈如此厲害,無不駭然,心想除了武當派的高手之外沒什麽人懂得這柔勁的技巧,要遇上了雷火彈,可真是在劫難逃了。雖然輕功極佳之人可以閃身躲避,但若擲彈之人以“滿天花雨”手法打出,使數枚雷火彈互相碰撞,一經爆炸,身法再快也是躲閃不了。


    終於有人站了出來,朗聲說道:“峨嵋派與人較量武功,就是這般倚多為勝,全憑器械的麽?”若是峨眉派一味地用這雷火彈,那還打什麽,直接把金毛獅王交給他們就是了。


    峨嵋派的靜迦出言說道:“武功之道千變萬化,力強者勝,力弱者敗。咱們又不是迂腐的讀書人,事事要講規矩道理,天下間本來也沒什麽規矩道理好講。”


    那人和峨眉派弟子理論,卻也不敢走近,隻是隔得遠遠地說話,生怕對方將霸氣無雙的霹靂雷火彈擲了過來,因此即便是理論,也頗覺得底氣不足。群雄都覺得峨眉派蠻不講理,但也頗為無可奈何。


    少林派本該主持公道,然而此時形勢頗為明顯,丐幫和武當都站在明教那邊,便是其它門派也不願得罪明教,唯有峨眉和少林站在一邊,是而空聞方丈此時也不出聲勸阻,隻靜觀其變。


    眼看眾人的氣焰都快被峨眉派壓滅了,衛璧忽而朗聲一笑,高聲說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比武用不著講規矩道理,本座又何須客氣?楊左使,峨眉派的雷火彈倒是有點兒意思,但也算不得什麽,且讓天下群豪見識見識我明教的手段罷。”


    楊逍會意地一揮左手,一個白衣童子便雙手奉上了一個小小的木架,架上插了十餘麵五色小旗。衛璧親手執起一麵白旗,手一揚,白旗落在廣場中心,插在地下。群雄見那白旗連杆不到二尺,旗上繡著個明教的火焰記號,全都覺得莫名其妙。


    便在此時,楊逍揮出一枚火箭,急升上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煙。眾人隻聽得腳步聲響,便見一隊頭裹白布的明教教眾奔進廣場,共是五百人。每個人都彎弓搭箭,隻聽嗖嗖聲響,頓時有五百枝長箭整整齊齊的插在白旗周圍,排成一個圓圈,來者正是銳金旗人眾。群雄未及喝采,銳金旗教眾已拔出背後標槍揮手擲出,五百枝標槍在空中穿插而過,然後一齊插在箭圈之內。旗眾跟著又拔出腰間短斧,群雄隻見五百柄短斧呼嘯飛過,每個人擲出的斧頭都砍在相對的那人跟前,排成一圈,密密麻麻。短斧、標槍、長箭,三般兵刃圍成了三個圈子,任你武功通天,在這一千五百件長短兵刃的夾擊之下,也會在轉眼間變成肉泥;倘若想飛天躲過,便會在空中被標槍和短斧插成碎肉。


    這個陣勢其實是青書和衛璧一起想出來並完善的,此時當眾展示出來,真是效果顯著。青書淡笑著看這番立威表演,他們這樣毫不顧忌,隻因為這陣法根本就是武林高手的克星,除非調集大軍否則無可破之,全然不必擔心泄露了秘密武器。


    群雄相顧夫色,想那峨嵋派的霹靂雷火彈再厲害,傷人終究有限,擲出十枚,就算每一枚都打中,也不過傷得十人,如何能與明教銳金旗相比?又想著倘若明教突然反臉,將他們聚而殲之……當下群雄惴惴不安,竟沒對銳金旗喝采,但也半分不想和明教作對了。


    然而此時才剛剛開始,衛璧再度舉起一麵白旗揮了幾下。銳金旗五百名教眾拔起羽箭槍斧,整齊地奔到衛璧之前,躬身向教主行禮,隨即返身奔出廣場。而後衛璧又一麵青旗擲出,插在白旗之旁,五百名巨木旗教眾青布包頭出場,為群雄展示了巨木碎肉泥的威力。


    而後衛璧左手揮青旗命巨木旗退出,右手又把一麵紅色小旗擲入了廣場中。這一次是五百名頭裹紅巾的烈火旗教眾進場,各人手持噴筒,一陣噴射,廣場中心頓時滿布了黑黝黝的稠油。烈火旗掌旗使擲出一枚硫磺火彈,石油遇火猛燒,頓時濃煙烈烈。


    烈火旗退出廣場後,衛璧手中黑旗飛出,五百名頭裹黑巾的洪水旗下教眾跑進廣場。掌旗使唐洋一聲令下,木車打開,放出二十頭餓狼,在廣場上咆哮了起來。群雄大奇,還未深究,旗眾已十分整齊地手持陶質噴筒向惡狼身上射出了幾百道水箭,群雄隻聞到一陣酸臭,卻見那二十頭惡狼一遇水箭,立時狂叫悲嗥,頃刻間皮破肉爛,變成一團團焦炭模樣。原來洪水旗所噴水箭,乃是腐蝕性的強酸。


    群雄已然噤若寒蟬,衛璧這才淡笑著揮起黑旗收兵。最後擲出了一麵小小黃旗。一群頭裹黃巾的教徒走進廣場,各人手持鐵鏟,推著一車車泥沙石灰,人數卻隻有一百人。這一百人圍成一個圈子,同時舉鏟往地下猛擊,突然間轟的一聲大響,塵土飛揚,廣場中心陷落,鑽出一個個頭戴鐵盔、手持鐵鏟的漢子來。四百人驀地從地底鑽出,群雄都是大吃一驚,原來這四百名教眾早就從遠處打了地道,鑽到了廣場中心的地底,此時他們出了地洞,狼屍、石油、焦土等物則是一齊落入了地底。跟著一車車石灰、鐵沙、石子倒入洞中,五百柄鐵鏟此起彼落,片刻間便將那廣場中心填得平平整整,仿若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場中群雄這才明白,江湖勢力在正規軍隊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便是真得了屠龍刀,難道還能以一人之力勝過這五行旗嗎?更別說明教麾下的百萬義軍了……真是何苦來哉……


    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一時間廣場上寂靜無聲。過了好一會,一名少林老僧才站起身來,說道:“適才明教操演行軍打仗的陣法,模樣倒是好看,但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製勝克敵,咱們不是元帥將軍,學的也不是孫吳兵法,隻怕誰也說不上來……”眾人均知他這幾句話乃是違心之論,隻不過想煞一煞明教的威風,將五行旗的厲害輕輕一言帶過,好挽回顏麵。周顛哂笑著喊道:“要知管不管用,那也容易得很,少林寺派些大和尚出來試上一試,立見分曉。”


    那老僧置之不理,繼續說自己的話:“咱們今日是天下英雄之會,各門各派誌在觀摩切磋武學上的修為,還是照先前幾位施主們所言,大家較量武功,藝高者勝。咱們講究的是單打獨鬥,說到倚多為勝,武林中沒聽說有這個規矩。”


    宗維俠當即問道:“倚多為勝確是壞了武林規矩。然則霹靂雷火彈、毒火,毒水這些玩意兒,到底許不許用?”那老僧微一沉吟,說道:“下場比試的人要用暗器,那是可以的。有些朋友喜歡在暗器上加些□□毒水,那也無法禁止。但若旁人偷襲。卻是壞了大會的規矩,大夥兒須得群起而攻之。眾位意下如何?”


    群雄中雖有一大半讚成叫好,但都一臉懨懨,語氣也蔫蔫的,顯是被明教弄得沒了脾氣。崆峒派唐文亮又說道:“在下另有一言,同一人連勝之後須得讓人下場休息,可不能以車輪戰取勝。”眾人均無異議,楊逍低聲說道:“看來崆峒派是有心投向我們。”衛璧微微頷首,笑而不語。


    那邊廂周芷若卻是忽然站起了身來,走到了場中央。


    群豪全靜了下來,隻見周芷若手持長鞭,麵色淡然地說道:“與其讓各位打來打去浪費時間,倒不如讓本座先來做這個惡人。”


    方才峨眉派的雷火彈雖然厲害,但並不能說明周芷若的能力,場中大有人不服氣,剛要走出去挑戰,卻見宋青書已然走上了前去,微微頷首說道:“方才周掌門既有心試我武當派的功夫,青書不才,卻要領教一二。”


    周芷若也不答話,長鞭一甩當頭就向青書擊去,青書拔劍還擊,當下兩人便激烈地打了起來。


    隻見他們一個貌美如花,一個俊朗不凡,周芷若穿著青衫薄裙,宋青書則身披黑白兩色的武當道袍,你來我往衣袂飄飄,鞭風呼嘯狠辣,劍影柔圓飄渺,打得簡直可以用漂亮二字來形容,場中便有豪邁的江湖中人擊掌笑道:“好一對璧人!真是般配極了!”


    衛璧的臉色已然黑如鍋底了,偏偏群豪還紛紛八卦起來,說什麽宋青書從前就鍾情於周芷若啊,結果被師弟橫插一腳,隻能忍痛割愛了,誰知道張無忌那家夥竟在婚禮上拋下如花美眷和蒙古郡主跑了,真是有眼無珠啊……然後又有人說,周芷若隻是識人不清才會選錯了人,總算是及時勒馬,現如今應該還有機會和宋青書破鏡重圓呢……群豪的眼神已全然變得曖昧十分,連說這兩人哪是在比武,分明是郎情妾意啊……嘖嘖嘖……


    看著周身仿佛有黑霧繚繞的自家教主,明教眾人齊齊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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