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珍寶


    易安再醒來時,眼睛和耳朵都像是墮入無邊的黑暗。


    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因為聽不見也看不見,易安變得喜怒無常。他常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臉朝著外麵,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能感覺到溫暖,卻看不到光,也聽不到聲音。


    他時常會想起那天見到的那一具燒焦的屍體,那是晏晏駕駛著他的車失事的證據。


    易安越來越沉默,任何一個人碰他,他都會變得怒火中燒。


    其中,也包括晏安。


    因為易安的精神狀態差到極致,人人都說現在的易少比之前更加恐怖,沒有人敢接近他,除了易老太爺。


    但就算是易老太爺跟易安也待著不超過三分鍾。易安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空間裏,他沉默寡言,任何人都招惹不了他。


    有一天,易老太爺抱著晏安進了易安的房門,晏安當時已經快兩歲了,她跌跌撞撞的,離了易老太爺的懷抱就雙手抓著床沿,手肉嘟嘟的。


    因為易老太爺有心思想把易安從這樣的狀態中拯救出來,於是他將晏安抱起,把晏安抱到易安的懷裏。


    奶奶的香氣撲鼻而來,可動作更加快於意識,易安習慣地將一切靠近他的人都推離,在他懷裏的晏安也就如此被易安一推。


    易安下手並沒有輕重,要不是易老太爺候在一旁,晏安會被易安從懷裏推倒在地,後腦勺直接砸在地上不可。


    可晏安被易老太爺抱住,有驚無險。


    但也因此,晏安受到了驚嚇,哇哇大哭,奶聲一般的聲音哭嚎著變得尖銳,一向聽不到聲音易安卻突然側了側頭,朝晏安的方位望過去。


    昔日裏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失去了光澤,他空洞地看著那一處,手指尖卻細細地摩挲著。


    柔軟的身子,奶香味……那是晏安。


    易安一下子回過神來,卻感覺到一陣風,像是從他麵前走過去一樣。他頓了頓,長時間沒有說話的嗓子變得低啞:“是……晏安嗎?”


    小聲哄著晏安的易老太爺聽到這話抬起頭,他邊哄著哭了的晏安,邊走到易安跟前,將他的手抬了起來。


    粗糲的指尖在易安的手心寫道:是。


    易安身子一頓,瞬間沉默下來。他低著頭,感受著剛才那個“是”字,啞著嗓子又說了一句:“可以讓我抱抱她嗎?”


    易老太爺看著懷裏像抓著救命稻草抓著自己衣服的晏安,然後,他把她再次放到易安的懷裏。


    因為第一次的受驚,晏安有些不安分,又哭又鬧的想要易老太爺抱她走,可是易安卻不讓。


    他極有技巧的困住這個小女嬰,將她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裏,感受她的溫暖還有那軟綿綿的身子。


    這是晏晏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他剛才還差一點兒傷到了她。


    易安想到這裏,身子一僵。


    他慢慢地摸過去,從藕臂到肉嘟嘟的臉再到軟軟的頭發,易安一點一點輕輕地摸著,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將晏安放在心上。


    也就是這一次以後,易安變得不一樣起來。


    他不再整日將自己鎖在屋子裏,他開始踏出房門,去前頭院子裏曬太陽。一日三餐也照常,吃的也比以前多一些。


    他會在易老太爺帶著晏安出來曬太陽的時候,主動地提出要抱抱晏安,試圖和晏安一起玩。


    易安的話多了起來,雖然依舊清冷,但之前的怪脾氣已經慢慢地消失。


    後來,那年冬天。


    壁爐裏燒著碳,熱乎乎的將整間屋子都烘得暖洋洋的。外麵窗戶在下雪,雪花飄落滿地,窗台上還有著亮晶晶的雪花殘片。


    屋子裏,晏安小腿蹬著,從小桌子上搬著一本厚厚的大字典屁顛屁顛地跑到易安跟前,她將書籍往易安懷裏一放,小屁股乖巧地靠在易安的腿上,準備聽易安講故事。


    易安也是默契地翻開書,指尖在書麵上摸著,凸起的小點占據了整個書麵。


    與尋常書本不同,這是一本盲書。


    易安用手指觸碰凸點,一點一點讀過去,嘴上低低地給晏安講小故事。而晏安溫順地靠著易安,小手輕輕地放在易安的腿上,聽著聽著,就睡了過去。


    空氣裏的奶香味溫柔而稚嫩,易安感受到晏安勻稱的呼吸,他緩緩合上書本,手向旁邊把毛毯摸了過來,在悄然過來的侍人的幫助下,把毛毯蓋在了晏安的身上。


    那個時候的易安就在想,他又聾又瞎,等到晏安再大一點後,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困擾著易安,也讓易安意識到,不管怎麽樣,他也需要去嚐試一下。哪怕隻有1%的可能。


    他不能眼睛和耳機同時出現問題,他至少也要好上一個,他要看著晏安長大。


    於是易安再次找上了顧西,他想讓顧西治好他的眼睛。


    當時顧西看了他的情況之後,下了一個結論,說是有重獲光明的幾率,但是很低。手術需要找到合適的眼角膜,但這門手術就算找到了合適的眼角膜,如果易安身體的毒素還沒有排出去的話,那這手術做了也是白做。新的眼角膜會重新浸染毒素,新換的眼睛過不久也會重蹈覆轍,需要考慮清楚。


    這些年,易安雖然眼睛瞎了耳朵聾了,但是即使這樣,他也在謹遵醫囑,按時排出身體毒素。


    他雖然先前墮落,但還是有理智的。身體毒素這樣的東西,留在身體裏一天,就會損害身體一天。


    易安也並不確定毒素是不是已經排出體內,但他需要試一試。


    按照檢查配對之後,係統查出來能和易安配對的眼角膜,是安蕊的。


    易安找上了安蕊,打算和安蕊談條件,卻沒想到安蕊竟然連條件都不談,直接直接說要捐贈給易安。


    她說,這是她欠他的,她該還的。


    易安也沒矯情,當場就答應下來簽了協議。


    有了安蕊的眼角膜,易安預約了眼睛手術。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安蕊和易安的匹配度基本上是可以貼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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