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誌陽和陳文昌邁著大步往派出所這邊走來,王誌金和守在這裏的幾個警員懵了,他們曾接到倪源的命令,無論是任何人要闖進來,都必須攔阻,可現在走來的,卻是陸窖鎮的兩位主要領導。


    “大家都別慌神了,有倪所長給我們撐著,別管他們官有多大,在這裏頂住!”王誌金是沒打算離開,隻想著在這裏擋著張誌陽和陳文昌,其他警員聽到派出所副所長這樣說,也沒有一個離開,全部原地不動。


    張誌陽走在最前麵,他來到王誌金的跟前,以鄙視的眼神望著王誌金說:“快點讓我們進去,我們要找你們倪所長談話,今天必須要把這個事情處理好,還老百姓一個公道,如果你們在這裏妨礙著,就是妨礙公務!”


    王誌金知道張誌陽的厲害,他不敢與張誌陽正麵對抗,隻是拿出手機來,撥打了倪源的電話,然後對倪源說:“倪所長,現在有人要闖進來了,是陸窖鎮的領導,你要不要直接跟他們說個話?”


    倪源一聽,立刻暗地問王誌金:“是張誌陽嗎?”


    王誌金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又對倪源說:“剛才,他們來了以後,就問那些聯防隊員,想必是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現在顯得很生氣,好像就是要進來討個說法,倪所長,你覺得應不應該放他們進來,如果讓他們進來的話,還不就把事情鬧大,這樣下去不好收拾啊。”


    倪源沒想到,本來是打電話叫張誌陽來這裏幫忙平息事態的,他想著張誌陽在陸窖鎮可以說是深得民心,隻要他來這裏勸說那些圍在派出所前麵的人民群眾離開,那必定能收到很好的效果,並且治安聯防隊也是張誌陽締造出來的,也必定會聽張誌陽的命令。然而現在的情形,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張誌陽竟然知道了那件事是派出所的警員不對,要進來派出所討個說法,那必定是找他這個派出所所長。


    想了一會後,倪源知道這件事絕不是王誌金所說的那麽簡單,相反,如果不讓張誌陽進來,那必定會迫使他采取更有力的措施,有可能會把這個事件鬧到上級部門,縣委,甚至市委都有可能,雖然現在倪源自問有袁振雄在縣委撐著,可畢竟是派出所的警員理虧在先,如果真正鬧大,不僅袁振雄也罩不住整件事,還有可能會反過來影響到袁振雄,到那個時候,倪源不僅失去袁振雄這個靠山,還可能因為這次事件,跟他有了隔閡,以後想再找他幫忙,那絕對是難於登天。


    “王誌金!你怎麽就那麽糊塗啊?你怎麽能攔著張書記,快點帶他們進來,到我辦公室裏,我現在就泡個茶等他們來。”倪源在電話裏焦急地說著。


    王誌金有些想不通,他想著上次倪源把縣委書記袁振雄領來,已經把張誌陽狠狠地收拾了一通,可現在聽到倪源這語氣,他卻覺得倪源還是對張誌陽有著極大的畏懼,生怕會惹張誌陽不高興似的。


    然而,既然倪源下這個命令,王誌金也隻好執行,他立刻叫幾個警員都讓到一邊去,接著虛假地說了兩句道歉的說話,然後帶張誌陽和陳文昌一起走進去,前往倪源的所長辦公室。


    這時,倪源真的在手忙腳亂地泡茶,然而他很清楚,一會張誌陽或者大發雷霆,並且要求他這個派出所所長交人,把那兩個在事件中打小孩和婦女的民警交出來。


    然而,碰巧的是,這兩個民警都是倪源的親戚朋友介紹來的,是倪源一手培養的嫡係,假若倪源公事公辦,作出處分措施,甚至把這兩個民警交到縣公安局查辦,那麽他將難以麵對親戚朋友,正因為這一點,倪源在事發後的半個小時裏,就立刻叫兩個民警提前下班,先行離開派出所,並沒有讓圍堵派出所的群眾以及聯防隊員看見。隻想著過了這一天後,事態會得以平息,對這兩個民警的處理,也就不了了之。


    可現在,張誌陽如此舉動,很明顯是想為老百姓討公道,倪源深知,假若自己刻意包庇那兩個警員的話,真這樣鬧下去,後果可能會極嚴重。他必須審時度勢,認真觀察張誌陽,心想如果張誌陽這樣執意追究到底,他也必麵作出決擇。然而在確定事態不可補救之前,他還是心存一絲僥幸,希望張誌陽能給他一個麵子,不再追究。


    畢竟在前些日子,當縣委書記袁振雄下來視察以後,張誌陽竟然示了弱,這在倪源看來,張誌陽忌諱於袁振雄的權勢,不敢輕易跟他作對。心想一會也就把袁振雄搬出來,自然這事情就不難解決。


    不到一會,張誌陽和陳文昌就被帶到倪源的辦公室,倪源一看到他們,立刻笑容滿臉地迎上去,招呼他們進去坐,並提出一定要他們嚐嚐明前龍井茶。


    然而,張誌陽的表情卻無比冷峻,隻是對倪源說:“倪所長,我們這次來,不是要喝你的茶,而是要弄清楚一件事,剛才外麵這麽多群眾和聯防隊員一直圍堵在派出所門口不走,是有原因的,是因為你們的兩個警員橫行無道,打傷了一個小孩和婦女。現在這兩個警員在哪裏?請你把他們交出來,對他們進行嚴肅處理!”


    倪源的額上不禁冒出一把汗,可還是微笑著,他和氣地對張誌陽說:“真有這樣的事?我這天一直在辦公室裏麵整理文件,沒想到下麵有夥伴鬧出這種事來,這樣吧,我叫王誌金去查查,明天給你們一個答複,你們先到外麵把群眾都勸走,好不好?”


    張誌陽盡量壓著內心的怒火,他知道現在倪源找到一個大靠山,有縣委書記袁振雄在上麵撐腰,自然底氣十足,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倪源鬧翻,然而人嘴裏迸發出來的字句,卻依然是那麽鏗將有力,他說:“倪所長!不能再等到明天了,這個事情,必須要在今天處理完畢!你讓下麵的人去查查,這天是誰在下午去值勤,查清楚在那個事件發生的一刻,究竟誰是當事人,這樣就可以把那兩個民警的名字查出來,然後再進行審查核對,發現情況屬實後,請你們馬上處理,該拘留的就該拘留!該刑事立案的,就刑事立案!該讓檢察院起訴的,就得讓檢察院起訴!”


    倪源沒想到張誌陽這麽精通公檢法方麵的流程,他所說的做法,確實就是派出所現在需要執行的,可倪源還是想保住那兩個警員,於是對張誌陽說:“事情還沒有嚴重到刑事的地步,那些群眾隻是惹事生非,張書記,你一定是聽他們添油加醋的說得太多,所以混淆了真相,這個事,我看就由我們派出所內部紀律處分吧。”


    張誌陽立刻正氣凜然地說:“不可以!這兩個警員已經是知法犯法!而且並不是一個群眾向我反映當時的情況,而是有很多個都說著同一個事實,聯防隊員裏也有人看著,這就絕不是群眾亂說的,而是確有其事,而治安處罰法裏麵,凡是動手打人的,都得治安拘留七到十五天,倪所長,你怎麽可以隻對這兩個警員紀律處分?必須對他們治安拘留!”


    倪源再一次的無言以對,雖然張誌陽並不是像以前那樣聲色俱厲,可還是說到點子上,每一句話語,都像鋒利的寶劍一般,直插倪源的要害,讓他根本想不出什麽話語來加以駁斥。


    然而,倪源卻心裏藏著最後一著,他隻是覺得未到最後關頭,也不會輕易使出來,聽完張誌陽所說的話後,倪源一言不發,卻突然又轉變了語氣,變得冷若冰霜。


    他對張誌陽說:“張書記,你忘了前些日子縣委袁書記來過咱們的派出所視察嗎?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袁書記對咱們陸窖鎮派出所非常重視,甚至準備把咱們派出所選送市裏麵的十佳派出所候選名單, 所以,袁書記絕對不會希望我們派出所在這個時候出什麽亂子,如果你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就把問題複雜化,把咱們派出所妖魔化,那袁書記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


    倪源說到最後的那一句話,故意加重了語氣,仿佛是要唬張誌陽一般。


    張誌陽早就料到倪源會使這麽一招,他雖然心裏對袁振雄充滿了鄙視和敵對,可還是想到彭漢民的話,不能跟這個縣委一把手鬧得太僵,現在倪源這麽說,他其實並不會被倪源唬到,然而也不想讓這些敵對矛盾表麵化。


    他雖然心裏憤怒,卻依然保持著平心靜氣,在他心裏,有著一係列的策略,而這些策略的核心,就是以不急不慢的溫和態度向倪源施加壓力,也可以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他對倪源說:“倪所長,袁書記既然這麽重視你們派出所,那想必他也知道,如果這件事被媒體曝光了,將有多麽嚴重的不良影響。而事件是否會吸引到縣裏,市裏甚至省裏的主要媒體,這個沒人有能作保證,因為這些群眾是堅持鬧下去了,我作為陸窖鎮的主要官員,已經盡力了,而倪所長你,卻很容易被媒體冠以一些群眾給你扣上的罪名,我想起來都為你而擔心啊,倪所長...”


    張誌陽這一招就像亢龍有悔般,迂回反向攻擊倪源的要害。


    "哧!"倪源禁不住發出一聲,臉色即時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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