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次一樣,趙雪晴的意見得到了常委副縣長雷成誌以及縣紀委書記吳勝邦支持,他們都先後表態,認為有必要花些時間弄清楚,以免日後再重複這樣的錯誤。最後,所有常委都議論紛紛,有不少點著頭同意,讓趙雪晴繼續就剛才那個事件發言


    蔣賢德暗暗捏了一把汗,可他還是保持著道貌岸然的模樣,然而趙雪晴卻已經不失時機地再向他施壓:“蔣書記,既然常委們都同意讓我說下去,那現在我再問一次,你是真的讓縣人民醫院院長安排救護車以及足夠的醫護人員,前來咱們陸窖鎮搶救中毒傷者?有,還是沒有?”


    蔣賢德雖然心中有愧疚,但回答起來卻大言不慚甚至理直氣壯,他說:“有!這個事情,你可以把盧院長請到這裏來作證,並且把昨天晚上前往陸窖鎮的醫護人員都請到這裏來,跟他們對質一下。”


    趙雪晴立刻又繼續問:“為什麽在三四個小時以後,他們依然在路上,按正常情況,兩個多小時就怎麽也可以到達了,而我當時打電話給你,還有給盧院長,都接不通,這是怎麽回事?而你們又不願意提供醫護人員的聯係方式,難道不讓我們懷疑這當中有虛假的成分?”


    蔣賢德泰然自若的坐著,麵對趙雪晴的質問,他回答得很快速:“你們有懷疑的理由,但他們遲到,也有遲到的理由。因為當時是深夜淩晨以後,陸窖鎮的山路太難走,他們迷失了方向,而且救護車遇到交通事故,撞了車,所以產生故障,根本無法再行走,雖然你們陸窖鎮的情況危急,但你也得考慮一下醫護人員遇到的困難,你現在這樣追究他們的責任,那不是錯怪他們嗎?我作為縣委書記,實在看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蔣賢德竟然掩住鼻子和眼睛,裝作要哭起來。然而,趙雪晴卻看得出他的表情以及話語是多麽虛假,立刻說:“情況是不是真這樣,咱們進行一次徹底調查就知道!如果根本不是蔣書記說的那回事,而是另有隱情,那咱們幹部隊伍中就有敗類,一定得把他揪出來。”


    趙雪晴一邊說,一邊望著蔣賢德,又扭頭望向紀委書記吳勝邦,接著她問吳勝邦:“你說是不是?吳書記,你們紀委是否有必要進行調查?”


    這個時候,吳勝邦感到有些為難,畢竟眼前的事件雖然也可能涉及到幹部紀律問題,當中有可能是醫護人員中有瀆職情況,也有可能是縣人民院長盧院長安排不力,但始終證據不充分,並且,既然剛才作為縣委一把手的蔣賢德已經發言,替醫護人員解釋了延遲到達的原因,那基本上紀委就不應該再調查下去。


    正當吳勝邦暗暗搖了搖頭,表示要否定趙雪晴的提議時,趙雪晴卻又提出一個新疑點,她對著一眾常委們說:“各位,請注意一點,這個救護車究竟是否真的在路上,還是根本沒有從縣人民醫院出發,前往陸窖鎮,現在還弄不清楚。有可能,救護車根本就沒有動過!因為這不是延遲到達,而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到達!這是我們新茶村的村支書跟我匯報的情況,他在陸窖鎮最主要的出入路口守了一整夜。”


    聽完趙雪晴的說話後,吳勝邦心裏也暗暗驚訝,這個時候常委會也開始七嘴八舌討論開了,而蔣賢德的臉色已經變得灰白一片,額上的汗則越來越多,然而他很快就恢複鎮靜狀態,心想幸好自己已經作出完整安排,做好了後路,否則還真的讓趙雪晴這麽鬧幾下,鬧出大事來。


    蔣賢德突然哈哈大笑,並對著吳勝邦說:“吳書記,既然趙主任覺得這麽有必要去徹查,那請你們紀委就好好的查一下,把咱們縣人民醫院的盧院長以及昨天晚上被派出去的醫護人員都查一遍,讓他們互證清白。我這個縣委書記,親自監督。如果最後查明,趙主任的說法根本就是子虛烏有,那是否得請趙主任向他們都道個歉,還有,向我也道個歉!”


    這一刻,趙雪晴暗暗吃驚,她沒想到蔣賢德會這麽的淡定,心想如果蔣賢德不怕查的話,那隻會有兩種可能,要麽他真的在當天確實有作出安排,讓救護車前往陸窖鎮。要麽,就是他在事前已經作出妥當安排,讓醫護人員們串供,按他的指示來編造事實。這樣一來,無論紀委再怎麽查,也是無濟於事。更何況,相對於其它重大案件,這確實是一單小案子,再怎麽查也不可能做到蔣賢德頭上來。


    正當趙雪晴望著吳勝邦,眼神中充滿迷惑時,吳勝邦卻開口說:“我看不必了,既然蔣書記能說得這麽明白,紀委沒必要在這種小事情上浪費時間。趙主任如果有什麽疑問,我可以在會後給她做做思想工作,相信她還是會聽明白我要說的話。”


    吳勝邦的說話響完後,會議室內各個常委們都暗暗發出笑聲,而趙雪晴雖然感到有些羞辱,但既然吳勝邦也認為沒有必要查下去,她確實難以再說些什麽,隻能等著會後再找吳勝邦,向他再繼續反映一些情況,希望他對這事重視起來。


    得知吳勝邦並沒有調查一番的打算,蔣賢德心裏一陣得意,也從擔憂和驚慌中解脫出來,他笑著對趙雪晴說:“趙主任,雖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你是想通過這件事,把咱們的幹部紀律問題再嚴肅一下,這無可厚非啊,但你得考慮一下,咱們吳書記的工作壓力也不少啊,如果你拿這種小事情來煩他,他很吃不消的。好了,剛才竟然浪費那麽多時間在無關重要的小事情上,講了這麽多廢話,我自己都覺得尷尬。現在言歸正傳,開始討論其它的議題,別再講廢話,大家說好不好?”


    說完後,他的臉不斷環顧兩邊,望向各個常委領導,又特意望了一下趙雪晴。


    趙雪晴眼中依然有不忿的神色,但不好再說下去了。隻好一言不發的繼續坐著,直到這個常委會議散會為止,她才跟著吳勝邦走下樓去,並一直走到吳勝邦的辦公室。


    吳勝邦知道她是所為何事而來,讓她坐下後,對她說:“小趙,你剛才在常委會上如此直白,跟蔣書記針鋒相對,這是不對的...”


    趙雪晴坦率地說:“吳書記,我隻是以事論事。昨天晚上我確實打電話找了蔣書記。雖然這是發生在咱們陸窖鎮的緊急事故,但他作為上級縣委領導,肯定是負有直接責任的,如果是換成其他的縣委領導,可能會覺也不睡就趕赴現場,但蔣書記並沒有這樣做,而且他究竟有沒有安排救護車趕去陸窖鎮,現在很難弄清楚。如果他沒有作出這樣的安排,那就是對人民太不負責任了。”


    吳勝邦聽得出她說的是什麽,雖然知道可能在這個過程中蔣賢德存在過錯,然而他敏銳地察覺到,趙雪晴這麽一點小小的指證,根本不能對蔣賢德造成什麽威脅,反倒是可能在查不出什麽的情況下,引起蔣賢德的不滿,從而讓蔣賢德抓住把柄,向上級部門反映趙雪晴這種誣告的行為,這隻會影響到趙雪晴,有可能導致上級會把她降職調任。


    因此,吳勝邦明知蔣賢德可能心裏有鬼的情況下,依然放棄這次調查的機會,這並不是表現出他怯懦無能,畏懾於蔣賢德的權勢,而是他知道這樣的調查是毫無把握的,更何況,他一個縣紀委書記,在沒有足夠事實證據的情況下,如何著手調查縣委的一把手?這在各個地方都沒有先例,紀委書記難以對同級的一把手起到監管和督查作用,因為一把手的權力實在太大。


    “小趙,我知道你所說的是什麽,但你就不能冷靜下來,在不聲張的情況下,讓咱們紀委暗暗的查,這樣起到的效果和作用,可能是你這麽明目張膽跟他說了以後再查的十倍以上,我也從感覺上判斷是有問題的,需要查,但你直接就捅了馬蜂窩,那不是讓他們都有充分準備來應對嗎?這樣的話我們紀委查起來那個難度就增加不少了。”吳勝邦皺緊眉頭,向趙雪晴語重心長地說著。


    趙雪晴聽吳勝邦這樣說,心裏有些振奮,她站起來問:“吳書記,這麽說來,其實你是想查個究竟的,隻不過在常委會議上,不想讓蔣賢德過去戒備,你是想讓他放鬆警惕,然後再暗地裏對他下手,是嗎?”


    吳勝邦沒想到趙雪晴會把話說得這麽直接,他心裏一驚,連忙往外麵的四處張望,發現沒人後,才心定了一些,對趙雪晴說:“你不要說得那麽大聲,讓別人聽到那就不得了啦,咱們縣委到處都是蔣賢德的耳目,一定要小心...”


    接著,吳勝邦就坐在辦公桌上,打開一個筆記本,讓趙雪晴把昨天晚上發生的各個細節都說個清楚透切,他一字一句的記下來。


    而這個時候,張誌陽已經叫陳德永開著小貨車在縣委縣政府外麵等著,趙雪晴走出來後,就可以坐上小貨車離開。


    張誌陽正想著打個電話給趙雪晴,問一下她那邊的最新情況時,卻發現有一個陌生電話打來,他心想,估計是陳德永這天送去的農藥樣品化驗結果出來了,於是立刻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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