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與楚九歌登島後,就在島上安頓了下來。


    小島上雖然沒有人,但什麽都有,一應生活設備俱全,便是什麽都不做,每日吃吃睡睡玩玩,曬曬太陽,在島上活個十年八年都不曾問題……


    而這些,都是這些年,北王讓人陸續建設的。


    離開小島後,劍客再也沒有回來過,但北王每隔幾年,就會帶著大批的人與物過來,將小島改造的適合人居住。


    而這也是北王與劍客的不同之處。


    在劍客眼中,小島是他最後的希望,是他的療傷之地,是他的心靈慰籍之地,是他躲避世人的世外桃源。


    在劍客心中,小島是神聖的,是他心靈的救贖,是他最後的浮木,但在北王眼中……


    小島是他的後方,是他征戰天下的起點,是他穩定人心的據點。


    無疑,北王是務實的,最主要……


    他不需要療傷。


    他也沒有心傷。


    這也是他與劍客的不同之處,他內心強大的足已承受所有的風暴,經得起任何傷害。


    不管多麽難堪的過往,不管多麽慘烈的未來,他都能直麵,都能承受得起。


    不管是對皇上,還是對巫族族長,他都有直麵他們的勇氣。


    他不是劍客,所以劍客的夢想隻有劍,他卻是天下!


    他高興,可以為皇上賣命,不在乎皇上想什麽,不介意有沒有回報。


    他對皇上無所圖,也無所求。為皇上賣命也好,與皇上為敵也好,全是他的選擇,與皇上無關。


    他不高興,皇上便是對他再好,他也不屑一顧。


    他高興,可以不在乎巫族族長的隱瞞,把他當舅舅。


    他不高興,巫族族長就是巫族族長,便是殺了他,亦不會手軟。


    這世間,隻有他願意與不願意,沒有他不得不,必須要如何……


    他北天驕,擁有主宰自己命運的底氣與傲氣。


    世間萬事萬物,不過唯心而已,他早已堪破,偏偏劍客堪不破,所以……


    他在劍道上,也無法再前進寸步。


    “他是一個可憐人。”對劍客,除去可憐二字外,北王再找不出第二個詞。


    劍客的劍術很強大,但他的內心不夠強大。


    偏偏,他還會自欺欺人,假裝自己不在乎。


    “他是一個虛偽的人。”對北王,除去虛偽二字外,劍客再找不到第二詞。


    明明沒把皇上當父親,還假裝為他賣命,假裝付出了很多,假裝自己努力過。


    其實,北王什麽都沒有努力,也不用努力。


    他隻要把身份告訴皇上,他什麽都不用做,皇上就會待他如珠如寶,把天下捧到他麵前,偏偏北王不樂意,不願意……


    明明沒把他那師父舅舅當親人,還假裝信任他,假裝什麽都不知。


    明明隻要他一問,他那師父舅舅就騙不過他,偏不樂意問,還說什麽一切順其自然。


    虛偽,虛偽到極!


    也任性致極!


    “本王很羨慕他,羨慕他可以活得那麽蠢。”這是北王對楚九歌說的。


    北王站在小島最高的位置,任海風迎麵吹來,吹亂他的發,吹亂他的衣衫。


    楚九歌扭頭,看著北王消瘦的側臉,沒有說話……


    她終於明白,北王對皇上犯的蠢,對巫族族長犯的蠢,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活得太明白了,他看得太透徹了。他試著像劍客一樣去犯蠢,不想他的對手更蠢,讓他連裝蠢都裝不下去了。


    這人,真是狂得沒有邊了……


    “我很羨慕他,羨慕他可以活得那麽灑脫,不受羈絆。”這是劍客對楚九歌說的。


    劍客坐在小島最矮的位置,喝醉熏熏,任海水浸泡他的衣衫,任海藻纏在他的頭發上。


    楚九歌站在一旁,看著劍客,同樣沒有說話……


    北王想要的蠢,沒有做到。


    同樣,劍客想要的灑脫,他也沒有做到。


    她想,她有些同情劍客。


    明明看不透,走不出來,卻不得不假裝自己看破了,假裝自己走出來了。


    偏偏,他欺騙了所有人,卻欺騙不了自己。


    誠如北王所說的那樣,劍客的靈魂,劍客的心,劍客的一切……永遠活在,他母親死去的那一天。


    長大的,隻有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走得太快,他的靈魂不是跟不上,而是永遠停留在原地。


    ……


    島上的生活是簡單,也是枯燥的,同時也是無聊的,剛開始楚九歌還有心情,願意聽聽劍客的故事,但在聽了九十九遍同樣的故事後,她已經麻木了。


    再悲痛,再傷心,再慘烈的過往也過去了。劍客每一次提起,是將過往的傷口挖開一次,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掉那段過去,但對她而言,那隻是一段過往,一個不算陌生的陌生人的過往。


    人,都是自私的,不是痛在自己身上,不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便是痛也隻是一陣子,很快就會淡忘。


    對劍客的過往,她雖有同情,但也隻有同情……


    “他走不出來,他這輩子已經廢了。”在島上養了一個月,北王的傷已好的七七八八,至於毒癮?


    上島後,就沒有再發過,隻是偶爾難受,楚九歌替他按一按就好了。


    “他……”楚九歌歎息了一聲:“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接受任何人靠近,也不肯走出來。”


    她曾試過與劍客溝通,卻發現……


    劍客一直活在他的故事裏,他完全的封閉了自己,從內到外的封閉,根本不聽外界的聲音。


    別說她這種半調子,隻略懂心理學的大夫,就是頂尖的心理醫生在劍客麵前,也隻有敗北的份。


    劍客不是不配合,他是完全抗拒。


    就像北王說的,十幾年了,他也沒有長大,也不想長大。


    他父親殺他母親的時候,他當時動彈不得,事後……


    他的身體能動了,但靈魂依舊留在原地,每天每天都在承受,生母慘死眼前,他卻“無動於衷”的痛苦。


    “不必管他,我們該走了。”北王站在不遠處,看著拿酒當水喝,一喝就醉的劍客,沒有任何表情。


    每個人都要學著自己長大、自己強大,沒有誰需要為另一個人的人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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