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不能留,楚九歌替北王清理好身上的髒汙,換上幹淨的衣物後,就叫江河與親兵用船板,將北王抬了到船上去,盡快離開這座會吞噬人命的小島,不想……


    北王不同意:“替本王把骨頭接好,本王自己走。”


    “怎麽就這麽愛逞強?”楚九歌沒好氣的道。


    北王不僅骨頭斷了,身上到處過都是一傷,他一動,傷口就會再次裂開。


    北王他考慮過,她這個大夫的心情嗎?


    “無事,本王自己下的手自己明白。”北王身上好幾處骨頭錯位了,但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卸的,為了不讓自己動!


    福壽膏的癮一發作,就會想方設法的去尋福壽膏。


    憑他的本事,要離開這座島不是沒有可能,但他知道,一離開,他就會去尋福壽膏來緩解身體的渴望。


    這種毒癮,他以前沒有染上過,但他很清楚,隻要破了一次戒,以後就再也不可能戒除。


    人,天性好享樂,好安逸優渥的生活,能享受人間富貴,做個富貴閑人,能依靠他人,不需要努力,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誰願意拚搏?誰願意奮鬥?


    那些去拚搏,去奮鬥,拿命拚的人,都是跟他一樣,一無所有,隻能靠自己的人。


    人的意誌力,也不是天生強大,而是後天訓練,一次次成長起來的。


    他對自己的意誌力沒有那麽自信,他不會自信的認為,他破了一次戒後,後麵就能堅持住。


    連這一次都堅持不了,何談以後?


    為了杜絕他受不住,想方設法離島的可能,更多的是為了杜絕他自殘,他在還有理智的時候,他選擇將自己所有的關節都卸了。


    走不了,動不了,就是癮再重,他也隻能生生熬著……


    北王決定了的事,任何人也無法更改,楚九歌抱怨了一句,並沒有勸說。


    北王有他的驕傲,他不願意被人抬著離開,那就隨他吧。


    楚九歌手法嫻熟的,將北王的關節一一接合,腿上和背部有幾處骨頭折斷,這個沒有辦法接,隻能先上了船再做處理。


    “我扶你吧。”剛接上的骨頭,經不起再一次錯位,就算北王不怕疼,她也怕自己一個沒接好,影響了北王下半生的生活。


    “唔。”北王等的就是這一句,怎麽可能會拒絕。


    將大半個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楚九歌身上,北王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兩人挨得極近,走得也很慢……


    見江河與親衛遠遠跟著,北王很滿意,他靠在楚九歌身上,用隻有楚九歌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的問楚九歌:“九歌,現在是不是能告訴本王,那一次……你為什麽流血?”


    “啊?”楚九歌一臉懵的看向北王,“哪一次?”


    “騎馬的那一次,趕去前線救本王的那一次。”北王的下額,抵在楚九歌的頭頂上,聲音低低輕輕的,帶著一絲鼻音,怎麽聽怎麽像是撒嬌,但是……


    楚九歌一點也不高興!


    “你……”楚九歌差點就把北王推了出去,顧慮到北王身上有傷,在動手的刹那,生生收了回來。


    “北天驕,不提這事……你還能過幾天好日子,你一提這事,我就想起,你騙我的事。殺神天狼……換一個身份看我笑話,很有意思嗎?”想到北王用殺神天狼的身份,騙她偷偷為他醫治,她就氣得想要掐死北王。


    她那時剛到北域,被丟在偏院,本就處境艱難,要是北王對她有所求,她的處境肯定能改善,至少北域那群帶有色眼光看她的家夥,不敢怠慢她,可是……


    北王是怎麽做的?


    他利用殺神天狼的身份騙她,讓她悄悄把他的病治好了,害她失去了一個,能在北域翻身做主的機會。


    “呃……那個身份,是為了做一些不方便的事。”畢竟是騙了楚九歌,北王不免有些心虛,見楚九歌生氣了,忙虛弱的喊了一句:“九歌,本王難受。” 話音落下,就見北王的氣息突然亂了,臉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環在楚九歌身上的胳膊加重了力道,虛弱的好像隨時會倒下……


    楚九歌很想說,別裝了!


    先前,毒癮發作,都能像無事人一樣,怎麽這會就撐不住了?


    可話到嘴邊,楚九歌硬是說不出來……


    北王先前不是不難過,先前是沒有人會為他心疼。


    沒有人可以依靠,流淚給誰看?虛弱給誰看?難過給誰看?


    小時候,爸媽哥哥還在的時候,她有一點點不舒服,也要依在媽媽的懷裏撒嬌,要哥哥給她買好吃的,要爸爸背她走,後來……


    她爸爸媽媽和哥哥出事了,爺爺也沒了,她隻有自己的時候,她高燒到四十度,可以自己給自己熬藥;喝完,自己去睡;醒來,自己給自己熬粥。


    後來……


    她被人強迫灌下十幾杯高度白酒,也能自己去醫院洗胃。


    後來……


    隻有自己一個人,她就學會了不流淚,不喊疼,不說難過,不說虛弱,不說不行。


    她隻有自己,她流淚給誰看?喊誰給誰疼?難過給誰憐惜?


    北王躺在那裏,不喊疼,不說難受,麵無表情,不是他不疼,也不是他不難受,也不是他真的意誌力驚人,能輕鬆熬過毒癮發作,他隻是知道……


    沒有用。所以,不去做無用的功。


    明知北王有大半是裝的,楚九歌還是心軟了,沒有再找北王算賬,而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北王上船,扶著他躺下,沒有再找他算賬。


    強勢、霸道、剛硬、堅韌的男人,突然軟弱下來喊疼,喊難受,那種巨大的反差,能讓鐵石心腸的人瞬間變得柔軟,更不用說,她本就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


    就像北王在她身上,看到當年他自己一樣;她在北王身上,也看到了當年的她。


    對北王,她真的強硬不起來。


    這個男人,總是知道,在她麵前什麽時候該強勢,什麽時候該軟弱。


    而且,真要算賬也不必急在這一時,來日方常,北王今天能用難受的理由,躲過去,等到他的毒癮戒了呢?


    旁人能不能戒掉毒癮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北王一定可以……


    她楚九歌看上的男人,可以在她麵前軟弱,但絕不會真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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