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見到的人,無疑就是柳風,自從柳風做了幾件大事之後,在煙雨樓,隻要一提到柳風,那些舵主無一不感到心驚,何況今日他們竟然看到了其人就站在那裏,所有人都繞開他,小心的從他身邊走過,甚至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柳風把他們給叫住。


    恐懼,莫名的恐懼,雖然柳風就站在那,他們心底的恐懼卻是猶如實質的,柳風冷冷的掃了那些人一眼,然後抱著劍自顧自的朝著議事堂走了過去,長廊下再無一絲聲響,就連他們的腳步摩擦聲都變得極其的微弱,就如貓走在路上一樣。


    進了門,紅菱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顎,正靜靜的看著門口,她不知道在想什麽,腦海裏混亂的畫麵一副一副的閃過,雖然不知道那些畫麵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但是那畫麵都是真實的。


    柳風靜靜的站在她的麵前,靜靜的看著她,紅菱終於反應過來,頓時一驚,趕緊掩飾到:“你來啦。”


    “你發呆了。”


    紅菱趕緊露出微笑,隻是這微笑少了一絲邪魅,多了一絲溫柔,可柳風卻絲毫不領情,訓責般的說道:“煙雨樓,是殺手組織,作為煙雨樓的樓主,你竟然發呆了,若此時有殺手靠近,豈不危險?”說著他朝著自己的位置坐了上去。


    那個位置不是二當家,也不是三當家的位置,而是副樓主的位置,很久那個位置都是空置的,但如今那個位置似乎已經蓋住了大當家的位置了,所有人進門前都會默默的掃一眼,看看這個位置上是不是有人,其中也包括紅菱,這已經成為煙雨樓的習慣了。


    但柳風卻並不覺得這個位置有什麽特殊的,隻是覺得這個位置,隻是一個位置罷了,坐在這,總比站在那顯得隱蔽,紅菱微笑,但心裏卻波瀾起伏,她微微的低頭:“你提醒的是。”


    “你怕我?”柳風忽然說道。


    紅菱,頓時臉色一紅,不可否認,柳風說對了,紅菱想掩飾自己,但這是無法掩飾的,她的手在微微的抖,雖然她已經讓自己很鎮定了,但是這本能的懼怕,是她無法掩飾的,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鶯歌離開之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濃烈。


    紅菱索性不再掩飾了:“嗯。”她的聲音極低,但卻極其的清晰。


    柳風把懷中抱著的劍輕輕的放在桌子上:“連死都不怕,竟然怕我,可笑。”說著他拿起劍突然一個縱身,紅菱一愣,瞳孔陡然放大,她的心跟著就是一揪,本能的想到,柳風會殺我嗎?他真的要殺我?他為什麽要殺我?我是反抗還是等著赴死?


    但柳風的劍卻從她雪白的脖子旁邊一閃而過,一道銀光,是的一把鏽跡斑斑,且殘破不堪的劍,竟然發出了駭人的銀光,紅菱趕緊將頭一偏,心跟著驟然跳動。


    但疼痛和死寂卻並沒有感覺到,她能感覺的到的隻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那心跳就如同千軍萬馬同時擂起的戰鼓一般,瞳孔放大的看著柳風,但頃刻間,卻聽到噗通一聲。


    一個重物撞擊地板的聲音,紅菱趕緊回首,此時她卻看到,一個人正趴在她椅子旁邊不到十公分的位置,而且殘破的劍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鮮血沿著劍刃緩緩的往下落,是那麽的緩慢,那麽的緩慢。


    驚恐的紅菱終於放聲大叫,尖叫帶著驚恐,她差點把自己麵前的台案掀翻,趕緊跳到其他人站立的地方,再驚恐的看著那個人,那個人是什麽時候混進來的?她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難道自己真的失去了警覺了嗎?


    若是平時,她怎麽會允許一個人離自己如此的進?她是斷然不會允許的,這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了?紅菱不斷的質問自己,可她卻得不到答案。


    而柳風卻把手一招,那穿過那個人的殘破的劍,陡然回到他的手上,起身,提著劍,把劍刃上的血跡在那人衣服上擦幹,劍入鞘,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就好像他隻是在擦拭著一把劍一般。


    眼神中冷漠,卻平淡,提著劍,柳風微微回首:“作為煙雨樓的首領,如果不想死在別人的手上,那就讓別人死在你的手上,你別無選擇。”說完柳風自然的離開,離開的相當自然。


    “可是此人怎麽辦?”紅菱竟然忘了自己才是這裏的當家的,這種事她處理了不下上千遍,可如今她卻慌張的詢問柳風,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在這種小事上還要問柳風。


    柳風微微停頓,但卻沒有回首,冷冷的丟下幾個字:“查出來,滅門。”


    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答案了,以前紅菱也是這麽交代其他人的,但現在柳風卻如此的交代她,可紅菱卻覺得這種交代心裏很是平靜,一點都不覺得唐突,她微微的挪動蓮步,卻不著急去翻那個人的身體,而是靜靜的坐在台階上,坐在那個已死的人旁邊。


    伸出玉手,輕輕的撫著那已死的人的長發,輕輕的歎息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終歸是你殺我,我殺你的亂世..”她說著,說著,竟然笑了,笑的是那麽的單純,是那麽的甜美,她都沒有察覺她自己笑了。


    多少年她再也沒有這種笑容了,隻記得那種笑容,她曾經有過,在夕陽下,拿著一個小小的糖人,在清風中奔跑,微笑,但她認為這種笑,再也不會有了,直到自己撫摸著這個已死的人,似乎他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糖人....


    清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煙雨樓負責巡查的人就已經到了,他們拿著各種工具,站立在紅菱麵前,一動不敢動,就這樣看著她傻笑,也不敢多問一句話,所有煙雨樓的人,都感覺,自從柳風到來,就連紅菱他們也更加的懼怕了,紅菱一向是喜怒無常的人。


    她可以笑著殺人,可以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要了別人的性命,可是如今大家都知道,紅菱的笑變了,變得不再是那種邪魅了,變得溫和了,但這溫和的笑容,卻讓眾人感覺到更加的懼怕,如今紅菱這癡癡的傻笑,是不是也是殺人的前奏呢?


    她的笑,讓前來查驗的人,身子猶如篩糠一般,過了很久,紅菱突然反應過來,她麵容的笑緩緩的收斂,看著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很久的人說道:“查查吧。”於是她起身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那些送來的信函。


    沒多時那個查驗的人就對著紅菱說道:“城北駱家的死士。”


    紅菱一聽,頓時臉色一白,她再也平靜不下來了,轉身看著地上的死士,那死士的胳膊上一個猶如火焰般的標記,和巡查的人手中的一張圖譜上麵的標記一模一樣,駱家,城北駱家,一個讓江湖門派敬而遠之的家族,他們為什麽要殺我?


    紅菱不禁自問,而且趕緊查驗煙雨樓的眾多檔案,卻沒有一條是指著駱家的,這駱家為何要先對煙雨樓動手?紅菱疑惑,但卻不知道如何定奪。


    她長歎一口氣,似乎看到了駱家的高手,正從煙雨樓的大門處殺了進來,突然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擋在那些高手的麵前,那個人就是柳風。


    對柳風,現在能幫她處理這次危機的隻有柳風,紅菱想都沒想就抓起那張圖譜,朝著柳風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可等她到了柳風住處的時候,卻發現柳風根本不在,靜靜的湖麵上,一點波紋都沒有,湖裏的遊魚根本就看不到。


    紅菱坐在柳風坐著的石凳上麵,靜靜的以柳風的角度去看那平靜的湖麵,但湖麵中,出了清澈見底的水以外,什麽都沒有,就連一絲波瀾都看不到,紅菱微微的垂下眼瞼,心中很是淒涼,他走了嗎?他最終還是走了,煙雨樓,小小的煙雨樓怎麽可能留下他?


    我紅菱在他的心中又能有什麽位置?我們隻是萍水相逢,我們隻是初見卻不識的陌生人,他不殺我已經是萬幸了,我為何還要期盼他能幫我?


    紅菱苦笑,苦笑的臉上很是落寞一陣清風吹來,湖麵終於起來一絲波瀾,那水紋在清風的攪動下出現的波浪一層一層的朝遠處劃過去,留下的是不平靜的湖麵。


    此時紅菱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突然有什麽東西濕濕的,從自己的臉頰上緩緩的滑落,這麽多年,她一日一日的煎熬過來,她的心就如九幽的頑石一般,她曾經以為再無一個人能讓她的心顫一下,是生也好,是死也罷,她早就不在乎了。


    可是為什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自從柳風來到煙雨樓,她有了留戀,有了懼怕,有了惶恐,也有了她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的,不舍。


    不知道舍不得什麽,但是她卻舍不得自己會在這麽大好的年華中如枯萎的花朵般,零落。


    久久的,紅菱就藏在此處,沒有一個人到這裏尋她,就好像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敢踏進這個小院子一般,隨著太陽西沉,那紅菱竟然才意識到,原來枯坐,並不等於無聊,無限的遐想,卻讓她感覺自己的人生第一次,開始綻放了,她第一次感覺到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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