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教堂。


    “唯一,你真美。”


    即將步入婚姻禮堂的新娘子,一身純白色的婚紗,站在陽光之下,宛若不染塵埃的雪蓮,聖潔無暇。


    susan是顧唯一在法國留學時最好的朋友,也是今天的伴娘,她可算是見證了今天這對新人一路以來的戀情啊。


    談不上轟轟烈烈,但也可以算是細水長流,最重要的是,susan算是這對新人當初的介紹人。


    “你真打算就這麽舉辦婚禮嗎?”


    susan是個混血,但也知道,在中國舉辦婚禮,是很隆重的事。但在國外,唯一卻要求一切從簡。


    “這樣,挺好。”


    顧唯一唇角揚起淡淡的笑意,的確很好,簡單的婚禮,簡單的一切,這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婚禮開始了,教堂裏就隻有留學時共同認識的幾個朋友,還有男方那邊的家人。


    而新娘子,孑然一身。


    她之前跟mark說過,家裏其實還有一個親人。


    mark問她,是誰。


    她說:“是哥哥,我的哥哥。”


    後來mark又說,既然是她的親人,就該邀請他來參加婚禮的。


    可是唯一拒絕了,因為那個人,她此生都不想再看到。


    三年多了,相隔萬裏,那些過去該忘的,不能留。


    她的新郎,一身黑色西裝站在神父麵前,等待著她,一步步走向他。


    mark雖然是法國人,但父母曾經都在中國長居,所以一家人都會說中國話。嫁入這樣的家庭,對顧唯一而言,沒有任何負擔。


    正午的陽光透入教堂,太過刺眼的瞬間,恍惚中,突然傳來的槍響聲,劃破天際。


    新郎沒能牽過她的手,胸口的血卻濺了她的白色婚紗。


    彼岸的顏色,暗紅冰冷。


    mark到死去的那一刻,嘴角都保持著期冀般的微笑。然後,陷入黑暗。


    “唯一,過來我身邊。”


    現場的混亂,mark父母的痛喚聲,旁人驚慌的尖叫聲,都抵不過那道熟悉的聲音來得可怕。


    回首之處,記憶中那人的容顏,邪肆妖孽,噙著的笑意薄涼如初。


    顧唯一從沒有想過,唐牧澤手中的槍,會有一天,指向她。


    “過來。”


    不知這蠱惑的笑意,又能迷惑過多少人呢?


    “如果,我不願意過去呢?”


    不願過去,不願走向他,走向黑暗,走向煉獄。


    “唯一,我不想殺你。”


    她聽到唐牧澤的聲音,還像舊時那般淡漠冷然。


    不想殺她?


    嗯,因為他愛她,所以要殺她。


    因為,他愛她,所以舍不得殺她。


    嗬,原來兜兜轉轉,躲了這些年,避了這些年,始終逃不過命運。


    她叫顧唯一,唯一就是一生隻有一個的意思。


    到死的那一天,她都隻能是唐牧澤的女人。


    但若是可以,她寧願這一生平淡無奇,也不願再遇到他。


    “哥,你開槍吧。”


    她的身上已經染滿了暗紅的血跡,唇畔的笑輕柔溫涼。


    哥,好久不見。


    還有——


    再見。


    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見。


    顧唯一出生在盛夏,第一次見到唐牧澤,是八歲。


    她還記得那一天,陽光正好,小小的手掌指縫之間,都能透入金色的光芒。


    便就那一天,父母從遠方帶回了他。


    “唯一,叫哥哥。”


    那時候的顧唯一看著眼前的少年,盈眸中是流光溢彩的純真。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殊不知,她和他的孽緣,從這一刻起,剛剛開始。


    十年的時間,不過匆匆往矣。


    這十年間,顧家不再是以前的顧家,可她還是過著名媛千金的生活。


    封城的人現在談起顧家,就隻剩下了三個字——唐先生。


    譬如,此刻——


    “唯一,唐先生還沒回來,再等一會兒。”


    餐桌上是晚姨準備好的晚餐,眼看著時鍾一分一秒在走,可是那個人還沒有回來。


    “晚姨,這個家現在到底是姓顧還是姓唐?”


    十八歲的女孩咬著筷子,笑容無害,可是那笑意在晚姨看來,卻難以言喻。


    是啊,放眼看去,這個家裏,哪裏還有什麽顧家人。


    就連自己也老了,生怕哪天有個什麽意外,那就真的隻剩下唯一一個人了。


    “唐先生對你很好。”


    哪怕,世人都說,唐牧澤奪走了全本屬於她的一切。


    但他對她,的確很好。


    “先生回來了。”


    傭人去開了門,晚姨見狀,去廚房裏端了最後的湯出來。


    女孩雙手杵著下頜,看著男人脫下西裝外套,扯去束縛的領帶,一身白色襯衫休閑自然,完美無瑕的容顏邪肆妖孽,幾乎看不出有任何的缺陷。尤其是那雙棕黑色的眸子,妖冶冷肆。


    唐牧澤就是人前君子,人後野獸派。卻是野獸,也妖孽得讓人沉淪。


    顧唯一嗔笑,目光中帶著溫靜,聲音卻滿是抱怨:


    “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好餓哦。”


    “以後不用等我,餓了就先吃。”


    看著男人坐下後,餐桌上隻有他和她兩人。她喜歡挨著他坐,這樣距離近一點,也好說話。


    “這樣晚姨會說我沒規矩。”


    “你什麽時候懂規矩了,嗯?”


    “哼,我可是乖乖女!”


    唐牧澤和顧唯一之間,就是普通的兄妹。他是哥哥,她是妹妹,相處時他遷就她,她依賴他。


    一直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但誰的心思,卻隻會這麽簡單呢?


    別人都說,顧唯一是在裝傻。顧氏集團如今的總裁姓唐,顧家很快也會姓唐,這顧小姐還一副傻白甜乖乖女的模樣,不是裝傻又是什麽。


    唐牧澤,當初顧家收養的遺孤,如今封城的權貴,高高在上的唐先生。


    卻也隻是她顧唯一的哥哥,僅此而已。


    “這個魚肉我不喜歡。”


    向來喜歡挑食的女孩習慣性的將碗裏的食物夾到他碗裏,支吾一聲:


    “我想吃冰淇淋。”


    現在是秋天,馬上就要入冬了,但她一直惦記著冰淇淋。


    “經期才剛過,不能吃。”


    顧唯一眸光劃過一抹波瀾,她的經期,他怎麽比她還清楚。


    也是,在唐牧澤麵前,自己就是個糊塗蟲。


    其實做糊塗人也沒什麽不好的,自欺欺人也好過活得太現實。


    他和她這樣的生活,很好。


    “哥,我今晚能和你睡嗎,有點冷。”


    前一秒還想著吃冰淇淋的女孩,下一刻揚著無邪的笑,說著冷。


    都說狼的體溫很高,抱著唐牧澤這隻狼睡覺,應該很暖和吧。


    對,唐牧澤是狼,幾年前封城的人就說過——


    顧家,養了一頭狼。


    夜晚,顧唯一抱著自己的枕頭來到他的房間,赤著小腳丫,穿著少女睡裙,就往他床上一跳。


    “哥,你的床好硬哦。”


    她記得以前,好像沒有這麽硬啊。


    從十五歲開始,她便就再也沒有來過他的房間睡過。


    上一次在這張床上,是奶奶去世,她最後唯一的至親,也離她而去。


    她沒有哭,隻是蜷在他懷裏,聲音柔柔,告訴他——


    哥,我隻剩你了。


    此刻,唐牧澤穿著一身黑色浴袍坐在沙發上,桌上放著幾份文件,燈光之下,幾分慵懶。


    女孩側躺在床上,雙手杵著下頜,靜靜的看著他,盈眸中不時閃過一抹光亮。


    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有時候她也會努嘴抱怨著,他長這麽好看妖孽,會讓她這個做妹妹的很有負擔。


    不過,本來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何必以他的顏值來衡量自己呢。


    “困了就睡吧。”


    直到那暗啞的嗓音幽幽傳來,顧唯一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是女傭端著一碗藥進來。


    對哦,她今晚還沒喝藥呢。


    “我不想喝。”


    委屈中帶著嬌嗔,看著放在床邊櫃子上的那碗中藥,向來怕苦的她,每次喝藥都要他哄著才願意喝。


    “不喝藥,病怎麽會好。”


    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朝她走來,修長的身形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不斷拉長。


    顧唯一有時候看唐牧澤的影子,都會出神。


    “可喝了藥,病也沒見好。”


    這幾年來,好好壞壞的,她都快厭倦了自己這副病怏怏的身子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反反複複的咳嗽,體虛。


    去看過醫生,也吃了不少藥,都不見好轉。


    最後,隻能長時間服用中藥來調理了。


    見他棕黑色的眸子裏多了幾許陰柔,顧唯一立刻討好式的咧嘴笑了笑,伸手端過藥。


    嗅了嗅,蹙眉撇嘴。深呼吸幾秒後,在唐牧澤的目光之下,捏著鼻子喝完了整碗藥。


    “好苦。”


    說著,立刻將碗放回原位,手掌心伸向他。


    下一秒,掌心之間,多了一顆糖果。


    很甜,在口中慢慢融化,女孩得到了滿足,躺回床上翻過身背對著他——


    “晚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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