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的心像是被一根線扯著,瞬間吊到嗓子眼,想到一種很可怕的可能。“他、他不會是害死你義父,覆滅龍威軍的凶手吧!”


    路大爺被她的緊張樣兒逗笑,“又瞎琢磨什麽呐?沒有的事兒!”


    薑悅一想也對,龍威軍出事的時候,耶律元還是個毛孩子,哪有本事殺互死一軍主帥?


    那可真成妖孽了!


    可路大爺很少露出這種吃翔的表情,言辭躲閃,肯定有事兒啊!


    薑悅忍不住追問道:“那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路大爺,“……”


    我能不說嗎?


    可妞妞一眼不眨的盯著他,不說出點什麽來,妞妞是不會甘休的,而且還會胡思亂想。


    “其實也沒什麽!”路大爺假咳了兩聲,十分不情願的道:“我真刀真槍的敗在他手上一回……”


    啥?


    薑悅霍的瞪大眼睛,看了看路大爺又扭臉看了看遠處負手望天的耶律元。


    耶律元身材也很勻稱,可跟路大爺相比……弱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路大爺能打是天下公認的,耶律元還能憑武力壓他一頭,而不是靠心眼子?


    緩過神,薑悅上下打量著路大爺,嘴裏嘖嘖作響。


    說好的天下無敵呢?


    心眼子比不過耶律元,憑打也不行,往後出門可別這麽狂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把尾巴夾緊點沒毛病!


    某人鄙視的小眼神太明顯,路大爺這個氣啊,憤憤不平的替自已辯解道:“我頭一回上戰場,一時疏忽而已。”


    薑悅板著手指頭不厚道的笑道:“我算算啊,你十歲上戰場,你比他大三歲,那會兒他七歲……嘖嘖嘖……”


    路大爺,“……”


    都說了不能跟女人講道理,哼,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


    難道看路大爺吃癟,薑悅捂著嘴笑的肩膀直抽,笑著笑著突然又覺的不對勁,“那你這麽多年肯定記著他的臉啊,我和他長這麽像,你就沒懷疑過我的身世?”


    “那混帳從小就喜歡戴人皮麵具,據說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我也是頭回瞧見他的臉!”


    人妖孽,嗜好也妖孽!


    又不是醜八怪,哪有人從小就喜歡戴麵具的?


    薑悅暗暗瞥嘴,不過也幸虧耶律元有這種變*態嗜好,要不然,她的身世隻怕早就……不對,薑悅突然瞪大眼睛。


    耶律元從小戴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這、這不會是為了保護她吧?


    難道他口中的手足深情……是、是真的?


    薑悅回頭愣愣的看著耶律元,耶律元也正好瞧過來。捕捉到她的目光,耶律元微微一笑。若拋開偏見,薑悅不得不承認,他這個笑容幹淨而溫暖,有種春拂大地的感覺。


    可、可他是耶律元啊!算計了天下所有人的耶律元……他心中怎麽可能有毫無利益的純淨感情?


    薑悅飛快的移開目光,無聲的告誡自已。誰都能信,唯獨不能信他!


    他實在太狡詐、太難以琢磨了!


    薑悅無聲的警告了自已無數遍,可心底還是有個聲音弱弱的反駁道:“耶律元如果不是真的為你好,這麽多年他為什麽要一直戴著麵具?小時候可能是父母強迫或哄騙的,長大之後為什麽還戴著?在契丹人眼中,戴麵具是孬種才幹的事兒,會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他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輕視和侮辱?”


    路大爺邊烤肉邊回頭問道:“又瞎琢磨什麽呢?”


    薑悅咬了咬嘴唇,“你說耶律元是個什麽人?”


    “契丹人!”


    薑悅,“……”


    好想打死這傻子怎麽辦?


    “我問你他是哪國人了嗎?我問的是,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路大爺看著眼前這個一言不和就炸毛的小女人,唇角翹了翹。發脾氣好,發脾氣就沒功夫鑽牛尖了。


    要說路大爺最怕什麽,非薑悅發呆莫屬。隻要她一發呆,絕對是在鑽牛角尖,無一次例外!


    某人毫無被戲弄的自覺,氣哼哼的道:“我問你呢,你倒是說話啊!”


    路大爺翻了翻烤架上的肉,想了想道:“若我是契丹人,我會一心追隨他!”


    薑悅一愣,沒想到路大爺會說出這種話。驕傲所路大爺,肯說出‘追隨’二字,已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讚譽了!


    這種讚譽,他都沒用在慕容達、白成棟等人身上。


    “為什麽這麽說?”薑悅坐到他身邊,好奇的道。


    “他雖然狡詐卻不陰險,有圖謀天下的野心,也有與之相配的才能。懂的順勢而為,隱忍謀劃。也能當機立斷,鋌而走險。總之他能抓住一切機會,能把對手最細小無害的疏忽變成致命一擊。他一定能成為契丹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皇帝,甚至能滅掉南朝一統天下,這樣的人,我為什麽不追隨?”


    路大爺神色平靜,可說到‘一統天下’這四個字時,聲音不自知的提高幾分,眼底有向往的光芒閃過。


    鐵血男兒哪個心中沒有開疆破土封狼居胥的夢想,路大爺也不例外。甚至,他的向往更強烈!


    能跟隨一個偉大的人物,締造一個傳奇般的時代,青史留名,這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兒?


    可是,路大爺也說了如果——如果他是契丹人,他不是契丹人,所以他不可能追隨耶律元!


    跟耶律元注定隻能是敵人!


    他也許不能阻止耶律元稱帝,可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耶律元南侵。


    真有那麽一天,他們之間除了不死不休,再無第二種可能!


    不敢想像那樣的場景,薑悅試探的道:“你覺著,南朝人和契丹人能和平相處嗎?各自呆在各自的地盤,誰也不攻打誰,彼此相安無事?”


    路大爺想都不想,斷然道:“不可能!契丹人貪圖南朝的富庶,南朝人覬覦契丹的物產。隻要人心深處還有貪欲,兩國人就不可能平安共處。”


    薑悅想把澶淵之盟講給他聽,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意義。以南朝衰敗屈辱換來的和平,路大爺肯定不能接受。同理,若契丹虛弱不堪搖尾企憐,南朝人也絕不會手慈手軟。


    事情似乎成了一個死結,怎麽也解不開。


    薑悅呆呆的坐在那兒,突然覺的未來一片黑暗。


    難道她這輩子注定要看著自已的父兄與自已的丈夫為敵,彼此殺戮?


    夜色漸湧,耶律元的身影有些模糊,薑悅終於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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