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悅、念悅、望悅?”薑悅接過粥碗,挑眉看著他。


    你別告訴我,你這小小年紀的已經有三個孩子了,而且還用我的名字替她取名字。


    耶律元抬眼回視著她,眸色微深,“我跟你說過,母妃到契丹之後又生了三個女兒。這是那三個妺妺的名字!”


    薑悅手指一緊。


    耶律元又道:“思悅、念悅、望悅,這些年來母妃從來沒忘記你,無時無刻都在想念你。”


    薑悅抿了抿嘴角,沒說話,擱進嘴裏的肉糜粥卻失了味道,如同嚼蠟。


    “父王和母妃當年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困了!遼皇孫請自便!”薑悅把粥碗放下,板著臉攆人。


    耶律元歎了口氣站起來,“好了,我不說了,你把粥喝了再睡吧。”


    薑悅重新端起碗,一邊喝粥一邊看著親手替她鋪床的耶律元,眼神有些複雜。


    她深深吸了口氣,收回目光,剛低下頭準備把最後一口粥喝了,身前突然有一道黑影撲過來,與此同時有人朝她大吼了句什麽。


    她沒聽懂,隻是本能的往後一仰,身子挨到地麵的眼前瞬間出現一張猙獰的麵孔,竟然是蕭落雁。


    “賤婦,你去死吧!”蕭落雁單手提著一柄鋼刀,惡狠狠的對著她心口紮下來。


    薑悅正好卡在兩塊石頭中間,無處可逃。


    閃著寒光的刀尖在眼前無限放大,薑悅絕望的閉上眼。


    噗的一聲悶響,一股又腥又熱的液體噴了她滿臉。薑悅暗叫一聲完了,耳畔卻傳來蕭落雁的慘叫。


    薑悅霍的睜眼,卻見蕭落雁五官扭曲,原本提著鋼刀的手臂已齊著肩部被削斷了。再看耶律元腰間的佩劍隻剩了個空劍鞘。


    “耶律元,你竟敢背叛你自已的誓言,為了個南朝人殘殺同族?”蕭落雁倒在血泊中,撕心裂肺的慘叫。


    周圍那群契丹人也都驚呆了,所有眼睛都盯著耶律元,沒人吭聲。


    殿中氣氛陡然凝滯。


    耶律元根本不予理會,幾步奔過來扶起薑悅,一臉緊張的道:“摔到沒有?嚇壞了嗎?”邊說邊捏了捏她胳膊和腿,又在後腦勺上摸了摸。


    又急又亂的樣子與平時那副算無遺策的沉穩,判若兩人。


    薑悅木然的搖了搖頭,然後掙開他冷著臉往旁邊挪了挪,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耶律元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靜了片刻才收回去,臉色平靜許多,眼底卻有一團化不開的失落。


    薑悅飛快的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他。她能感覺到耶律元,是發自心底的關切她、擔心她。說不感動是假的,心心裏不亂也是假的。血脈連心,再對著那張和自已一模一樣的臉,她怎麽可能無動於衷,一點兒感情也生不出來?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讓自已對他生出親情,一絲都不可以!


    心底的堅冰隻要化開一條縫隙,哪怕是再微小不過的縫隙,最終也會變成滔滔洪水,淹沒了理智。


    她不能選擇自已的出身,可她卻可以選擇自已感情的歸屬。


    若她認下耶律元,那她就真的成了貨真價實的契丹人,路大爺怎麽辦?難道讓他承認自已的妻子是契丹人?


    耶律元靜靜的看了她好久,久到殿中那些契丹人從震驚中回神,衝著他連聲吼起來。


    雖然聽不懂那些人著耶律元吼什麽,可薑悅聽路大爺說過,契丹八部之間雖然為了搶草場、奴隸、牲畜時常暴發戰爭。有幾部還是死敵,可他們之間卻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契丹人不能幫助外族人殺死契丹人。


    如果,有人犯戒,他將是契丹全族的仇人,人人得而誅之,哪怕是遼王出麵也不能保住他的命!


    看著昏死過去的蕭落雁,薑悅若是再猜不出那些人在指責耶律元背叛的族人,犯了死戒。


    那她就是頭豬!


    眼看著那些人越來越激動,已到了失控的邊緣,薑悅的心都快不跳了。二十對一,真打起來耶律元必死無疑!


    她脫口衝耶律元叫道:“你告訴他們,我是你妺妺,我也是契丹人!你沒有背叛族人!”


    耶律元突然笑了,眉眼溫柔的有如春江月夜。“阿妺,你終於肯認我了?”


    薑悅心裏一梗,“……”


    她咬了咬嘴唇,“事急從權,你還是先把事態控製住,然後再說別的吧。”


    耶律元眼中笑意不減,彎腰撿起地上那柄染滿鮮血的長劍,慢慢回頭,軟若春風的眸光已變的冰冷如刀鋒。他沒說什麽,目光依次從眾人臉上滑過。眾人雖然滿臉憤恨,卻不約而同的閉嘴。


    對峙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的開口,用契丹語說了幾句。


    薑悅不知道他說了什麽,可看那幫契丹人接近於暴怒又咬牙隱忍的表情,她也能猜出來耶律元根本不是在解釋。相反,倒像是挑釁。按路大爺慣用的說法,應該是‘你們這些雜碎一起上,大爺懶的陪你們磨嘰!’


    耶律元應該不會這麽說,看意思估計也差不多。


    薑悅一捂腦門子,她是不是衝撞了什麽?怎麽她身邊的男人,一個個的都是這種欠揍的囂張樣兒?


    生怕事兒不大啊!


    就在她忍不住想開口喝止耶律元的時候,耶律元又說了幾句契丹話。話音一落,那些契丹人都像被雷劈了似的,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看著薑悅,尤其是那個阿裏巴,兩個眼珠子瞪的跟鈴鐺似的,要是沒眼眶子攔著,非滾出來不可。


    這回應該是在解釋!


    薑悅暗暗鬆了口氣,轉念又覺的奇怪。


    難道這幫人就一點兒也沒懷疑過她的身份?


    畢竟她和耶律元的臉幾乎一模一樣,拋開身高的話,互換下衣服,他們都可以假扮彼此了。要是這樣都沒讓他們起疑心,那隻能說這幫人心太大,跟草原一樣寬廣。


    即然薑悅是契丹人,那麽別說耶律元砍了蕭落雁的胳膊,就算砍了蕭落雁的腦袋,這些人也沒異議。


    劍拔弩張的緊張氣瞬間消散。


    耶律元又咕嚕了幾句,那些契丹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個的都麵露驚喜。然後排著隊到了薑悅跟前,右臂彎曲掌心摸著心口,衝她單膝跪倒,深深的彎下腰用額頭觸地。


    這絕對是一種十分尊貴、隆重的禮節。


    薑悅大驚,衝耶律元道:“你又跟他們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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