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不急不燥,一句一句緩緩的說出來,落到黃婆子耳朵裏,就成了一根根鋼針,紮的她心驚肉跳。


    她瞥了一眼被活活打暈的錦屏,冷汗瞬間濕透全身。


    這些話都是她教的,也是她慫恿錦屏作的,真鬧大了,她也落不了好。想到這兒,她兩腿一軟幾乎下意識就想跪下去,磕頭求饒。可腿打彎的瞬間,她又激靈一下,真要這麽服軟,丟了夫人的臉,夫人也饒不了她啊!


    飛快的盤算了一下,黃婆子跪到薑悅跟前,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道:“少奶奶,錦屏再低賤也是大爺的姨娘,您不能一個不順眼就空口白牙的把人往死裏逼啊!


    即便她有什麽失禮不到的地方,也求您看在大爺的麵子上,饒她一回。老國公還昏迷不醒,滿府上下都吃齋行善求菩薩保佑,您可千萬別喊打喊殺的,毀了老公爺的福報,讓別人背後說閑話,說您不孝不義。”


    哎呦我去!


    這嘴也夠硬的,棺材都到跟前了居然還想倒打一耙。


    行,我看你還能硬多久!


    薑悅一揮手,煙兒立搬來把椅子給她,還很貼心的放了個厚棉墊子。薑悅舒服的坐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黃婆子。哼,就衝這一坐一跪的姿勢,我就耗死你!


    石頭不甘落後,噔噔蹬的跑回屋抱著手爐和披風出來,一股腦堆到薑悅懷裏,“娘,給!”


    “好兒子,知道疼娘了!”薑悅抱著石頭使勁兒親了一口。然後把披風裹身上,又把手爐揣懷裏。


    哎媽呀,暖洋洋的,好想睡覺怎麽破?


    “去給娘倒碗濃茶,越濃越好。”薑悅使勁忍著沒打嗬欠,黃婆子跪的那麽認真,她就這麽睡過去了多不合適。


    石頭倒著倆條小短腿飛快的跑了,不大會兒功夫小心翼翼的捧了碗茶回來。


    一瞧那中藥湯子色兒,薑悅嘴裏就往外泛苦味,暗道這實心眼的傻兒子,想精神死你娘啊!


    她接過茶,捏著鼻子灌進去,瞬間清醒不少,可嘴裏又苦又澀,趕緊讓煙兒倒碗白開水來漱口,再來塊糖壓壓。


    她在那兒一通瞎折騰,也不急著開口。


    黃婆子恨的後槽牙個崩響,兩個膝蓋針紮似的疼,青石板的寒氣順著腿往上躥,身子控製不住的打哆嗦。幾次想不給薑悅臉,自已爬起來,可瞥著還昏迷不醒的錦屏,硬是不敢亂動,咬牙挺著。


    薑悅終於折騰夠了,這才慢悠悠的開口,“你也不用拿大帽子砸我,我是衝喜媳婦,嫁進來就是為老國公祈福的。滿府上下誰的誠心有我足,誰的功德有我大?你睜眼說瞎話也不怕天打雷劈。再者,誰說我要把錦屏打死了?”


    黃婆子立刻瞥向一動不動的錦屏,剛要說話,就聽薑悅繼續道:“你也說了我是少奶奶,她是大爺的姨娘,既然如此,她也是我的奴婢,好好的我打死她做什麽?賣了也是筆銀子!”


    “少奶奶這話什麽意思?”黃婆子一驚。


    什麽意思?字麵意思!


    薑悅吩咐煙兒道:“你去把柳三癩子找來,就說我賞他個媳婦,讓他來領人。”


    “哎”,煙兒應完剛要跑。


    大門外頭就有人又驚又喜的大叫,“不用找、不用找,小人在呢!”


    隨著粗嘎嘎的話音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扒開看熱鬧的人群,眉飛色舞的往院子裏衝,跑的太快,兩隻掛不住腳的破鞋片子一下子飛了一隻。


    他喜的顧不上回去找鞋,腳跟著地連躥帶跳的往薑悅跟前跑,離了還有五六步遠,就噗通跪下,連連磕頭。


    “路娘子大恩大德,小人下輩子給您當牛做馬。您放心,您賞的媳婦,小人一定不會虧待,一定勤快點每天多跑幾家,要來的飯菜肯定可著她先吃!”


    “行,你記著你說的話,別虧待了她。雖然這女人自稱是路大爺的姨娘,可路大爺連一手指頭都沒沾過她,要是她沒勾引別的男人,應該還是個黃花大姑娘,你就好好守著她過吧。”


    “嗯!嗯”柳三癩子都喜懵圈了,呯呯磕頭啥感激話都不會說了。


    原以為是路大爺玩剩下不要的,沒想到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他要了半輩子飯,淨想著天下掉餡餅了,還真讓他想來了,還個純肉餡的!


    他磕了半天,見薑悅沒再說話便試探著爬起來,拽著錦屏胳膊一擰身就搭麻袋似的搭到肩上,轉身就跑,生怕薑悅改主意。


    “沒王法的混帳,把人放下!”黃婆子失聲尖叫。


    原以為薑悅是做做樣子嚇唬人,沒想到竟、竟然來真的?


    她不在乎錦屏是死是活,可就這麽眼睜睜的讓個要飯的把錦屏帶走,傷了夫人的臉麵,夫人能饒了她?


    柳三癩子看她穿金戴銀的不敢吭聲,可也不舍得就這麽放下剛到手的媳婦,於是就扛著錦屏杵在那兒。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靖國公府的姨娘,你有幾顆腦袋夠砍?”黃婆子怒吼,趁勢爬起來,哎呦我的老腿。


    柳三癩子壯著膽子道:“這、這咋是我強搶呢?這是路娘子賞我的!”


    “賞?我還說把你整個臥虎村賞你呢,你有那個命擔嗎?好好一個大姑娘,紅口白牙的說賞你就賞了?她的身契呢?沒有的話,你這就是強搶!也就是你這種蠢貨才什麽話都信,讓人耍著玩!但凡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也不會幹出種丟人現眼的事兒。你以為天上掉餡餅,誰知道是不是石頭想砸死你?”


    有畫屏吃虧在前,黃婆子不敢跟薑悅明著對上,一邊罵柳三癩子,一邊拐彎抹腳的提醒他。鬧,你倒是鬧啊!


    說的好聽賞你個媳婦卻不給賣身契約,這不是拿你當猴耍嗎?


    你快點鬧,讓那小賤婦把話收回來,自已打自已的臉。


    她唾沫橫飛罵了半晌,柳三癩子卻聽的一臉懵,回頭訥訥的問薑悅道:“路娘子,這婆子說的是啥啊?”


    薑悅噗的一下笑出聲,“沒啥,她就是攛掇你跟我鬧,說我拿你耍著玩,給人卻不給賣身契,存心坑你。”


    柳三癩子登時翻臉,一彎腰哐當把錦屏扔地上,指著黃婆子罵道:“你個千人騎萬人跨的老賊婆,再敢說路娘子壞話,老子把你扔糞坑裏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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