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去了半天還沒回來,薑悅卻躲在人群後頭聽明白了。


    原來和老馬氏對罵的那夥人是隔壁村的,確切說是柳月兒的夫家馮家人。


    原訂是正月初八娶親,也就是說還有不到倆月,柳月兒就要嫁過去了。結果老馬氏突然要退婚,理由隻有一個,我家月兒現在身份變高了,你馮家小子配不上。


    柳逢春是滇南王私生子的事兒早傳開了,老馬氏退婚,馮家人也早有心理準備。


    以老馬氏貪圖富貴虛榮的性子,不退婚才有鬼了!


    可退婚你得退聘禮吧?錯!老馬氏這種奇葩怎麽可能退聘禮。非但不退,她恨不得倒訛詐馮家一筆銀子。


    當初馮家為了湊聘禮幾乎借遍全村,甚至還賣了五畝祖傳的水田,怎麽可能咽不下這口冤枉氣!


    這不,今天就打上門了!


    不過,馮家顯然是低估了老馬氏婆媳不講理和不要臉的程度。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和兩個年輕麵嫩的小媳婦哪是這倆人的對手,剩下的都是些年輕後生,更派不上用場。


    笨嘴拙舌說半天說不到點兒,翻來覆去就是一句‘你們太欺負人了’,薑悅都替他們急的慌。


    可不就是欺負你們嗎?


    車夫終於趕著馬車回來了,還沒停穩,就從車上跳下來七八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一個個手裏還拎著鐵鎬。


    以他們的塊頭,真不知一輛車是怎麽塞下的。


    路淩看了他們一眼,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動輪椅往柳家院子裏走。


    早有人聽見馬車響,回頭看見這一陣氣勢洶洶的人馬,趕緊往邊上躲。一個傳染兩個,最後裏三層外三層圍著柳家院子看熱鬧的人群自動往兩邊閃,讓出一條道來。


    馮家人不知這隊人馬是幹什麽的,也下意識閃開。薑悅就這麽推著路大爺在眾人的注目禮下,進了柳家院子。


    老馬氏正罵的興起,冷不丁看見路大爺出現在她麵前,目光冰冷陰沉,老馬氏嚇的一蹦。以為路大爺要替馮家出頭,氣焰頓消。可轉念想起自已出息了個好兒子,立刻不把路大爺放在眼裏。


    狠呸了一口,叉腰大罵,“哪來的死癱子?自已還在屎尿窩子裏打滾,就想替別人出頭?也不掂掂自已是什麽玩意兒,識相的快點滾,別耽誤老娘辦正經事!”


    薑悅一把按住路大爺的胳膊,生怕他受不了這口氣,暴起殺了那個老潑婦。


    路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平緩的道:“放心,回屋看看,還少了什麽?”


    薑悅趕緊回去查看。這一看不要緊,肺都快氣炸了。


    她屋門上的鎖頭早被人撬開了,裏麵一片狼藉。除了她的嫁衣料子、繡線、銀針、路大爺的一件狐狸皮錦袍都不見了,其他不值錢的衣裳以及給路大爺泡腳的藥材,全扔的到處都是。


    簡單一句話,值錢的都沒了,不值錢的全扔了。


    把衣料做成衣裳,最少也得三四天時間。顯然周誠前腳把他們帶走,老馬氏母女後腳就把他們給洗劫了。


    這是認定他們回不來了!


    薑悅氣的嘴唇直哆嗦,出門直奔存放路大爺行李箱子的雜物房。萬幸,那些箱子都沒被撬,確切的說是沒撬開。


    上麵都有很明顯的砸撬的痕跡,隻不過箱子和鎖都太結實,沒撬開而已。


    幸虧出門時她把銀子都帶身上了,逃過一劫。


    薑悅氣哼哼的把結果告訴給路大爺,路大爺冷笑,陡然喝道:“柳老栓,你縱容妻女入我私室偷竅,除了錢財,是不是還想找這樣東西?”


    路大爺說著,不知怎麽一摳,輪椅扶手上竟出現一個小洞,然後從裏麵拿出張紙迎風一抖。


    薑悅瞧清楚之後一愣,老柳家這個院子的房契怎麽會在路大爺手上?


    隨即看熱鬧的人群也爆出一陣議論聲。海濤般一浪高過一浪。


    “死癱子,少滿跟胡沁,誰偷你東西了?”老馬氏跳腳大罵。


    路淩看都不看,陡然爆喝一聲‘柳老栓’,這一聲用了內力,聲音直貫入雲,震的眾人頭皮發麻。


    老馬氏剛好跳起來,落地時被他這嗓子嚇的一激靈,一下崴了腳。摔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哀嚎。


    路大爺繼續高聲道:“柳老栓,我生母當年的確將那五十畝地以及這塊地皮都送給你了,以報答你當初替她說了幾句公道話的恩德。但是,這地上的房子並沒送給你,她當時跟你說好,這是給我留的退步容身之所。


    可我拖著殘軀,帶著妻子來投奔你,你又是如何侍我的?收我食宿銀子不說,還意圖謀奪我僅有的一點財產。先是讓你大兒侮辱我妻,再讓你小兒汙告我妻。趁我夫婦去衙門對質你小兒的汙告,你又縱容妻女砸門搶掠。


    你女兒身上所穿即是我妻的嫁妝,我妻為我準備的救命藥材也被你損毀殆盡。你敢不敢出來,對天發誓,你沒偷我東西?沒欺辱謀害我夫妻?”


    路大爺這話條理清楚、擲地有聲,神態表情更是悲憤交加。


    周圍看熱鬧那些人親眼目睹老馬氏母女婆媳的無恥,早就想罵人,奈何沒機會,畢竟是馮、柳兩家的私事。


    這下可不同了,謀財害命,忘恩負義,這是公憤。


    眾人可算逮著機會了,正義感瞬間被激發,群情激憤,幾十上百張嘴衝著老馬氏三人齊齊開罵。


    幾個脾氣暴的恨不得立馬挽袖子衝進去揍人。老馬氏母女婆媳對上這陣勢也慫,張嘴結舌不敢應戰。


    薑悅服了,誰說路大爺不善言辭,那是路大爺嘴懶。


    真惹急了開撕,絕對是戰鬥機中的戰鬥機。


    想想自已那點套路,比不了比不了!


    薑悅五體投地的同時,又有點小疑惑。


    柳老栓貪財是真,要是沒他默許縱容老馬氏母女也不敢這麽囂張。但說到害命……還真沒看出來。


    再者,以路大爺的驕傲,怎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賣慘,把自已塑造成一個悲情的受害者?


    薑悅敢斷定,路大爺這麽幹還有後招。


    果然,眾人罵了一會兒,路大爺揚起右手,眾人立刻收聲,等著他說話。


    隻聽路大爺道:“這房子是我的,給你們一柱香時間搬家!”


    “呸!”老馬氏陡然回神,跳著腳大罵,“地是老娘的,老娘憑什麽搬?”


    路大爺眸底滑過冷笑,顯然,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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