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縣衙時已經是半夜,一行人直接進了二堂。


    屋脊高聳,圍牆矗立,諾大的院子隻在門上挑著兩盞慘白的燈籠,巴掌大的亮光在寒風中忽明忽暗,越發顯的四周陰森恐怖。


    薑悅一下車就激靈打了個冷戰。


    月黑風高,怎麽看這都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路、路淩……”薑悅連凍帶嚇,上下牙直打架,下意識挨緊路淩。


    “別怕,沒事!”路淩握住她的手,剛說了四個字,前麵那個男人就回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厲喝道:“把他們分開,男犯押進東廂房,女犯……關進後堂。”


    你才是男犯,你全家都是男犯!


    薑悅恨的牙根癢癢,可她能怎麽辦,強權當道,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路淩被吳長山等人帶走。


    路淩回頭衝薑悅點點頭,安撫似的笑了笑。本想告訴她別怕,誰知薑悅瞧見他這笑,眼淚刷的滾出來。


    路淩瞬間心痛不已,後悔的要命,剛才在車上光顧著高興了,怎麽就忘了跟她交個底。


    三哥性格強勢不容冒犯,此刻又人多眼雜,無法多說。


    路淩隻能硬下心,扭臉不再看薑悅。


    進了東廂房,男子揮手將吳長山等人打發下去,幾名心腹守在門外,屋中隻剩他和路淩。


    他臉上的肅穆與古板一下子消失不見,震驚、不敢置信、憤怒……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複雜難言。


    他抖著手摸向路淩的腿,指尖卻在離路淩雙腿一寸遠的地方僵住,無論如何也探不下去。


    眼中的慘痛噴湧而出,聲音也跟著抖了。


    “五弟……你的腿……真的沒知覺?”


    “正如鄒太醫所料,快沒知覺了。不過,我娘子說可以治好!”


    路淩一臉平靜,想起薑悅的承諾和她每晚的努力,路淩心中又湧出柔軟的笑意。


    有她陪在身邊,即便這雙腿真殘了,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這份柔軟不自覺的蔓延到臉上,棱角分明的五官都有些軟化。


    平和淡然,周誠卻勃然大怒。


    從前的路淩斷不會這樣,那個冰冷桀驁,銳氣衝天的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間妥協了、認命了!


    不,不是妥協,他是被一波又一波,無窮無盡的羞辱壓斷了脊梁!


    “什麽娘子!不過是個無知蠢婦,你的臉被她丟的還不夠?大哥不在,我替你做主,你現在就休了她。這種下賤粗鄙的女人配不上你……”


    路淩擰眉打斷他,“三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腿殘了,所以遷怒我娘子。休妻這種話,我今天隻當沒聽見,往後您也別再提了!今生今世,我隻認她為妻!”


    “你說什麽?”周誠震驚的瞪著路淩,反應過來自已沒聽錯。路淩確實說,認那女人為妻。


    周誠語氣陡然冷厲,“你喝了什麽迷魂湯,說出這種蠢話?她洞房上吊,讓你淪為天下的笑柄,你還認她為妻?連這點氣性都沒有,你往後怎麽抬頭做人?”


    路淩抬頭,眸色平靜而堅定的道:“三哥,她確實做過蠢事,但她隻是一時想不開而已,她自已也後悔了。人這一輩子,誰還沒個鑽牛角尖的時候。我不怪她,更不會為了所謂的氣性休了她,那樣我才真的沒法抬頭做人!”


    周誠氣的臉發青,可他也知道路淩執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他緩了緩語氣,“拋開那件事不談,就說今晚,幾個捕快就讓她驚慌失措,毫無氣度可言。這種女人,你能指望她撐起門戶嗎?”


    “我是男人,要她撐什麽門戶。”路淩不以為然。


    關心則亂,他的妞妞要是一點都不慌,那才氣死個人。


    “她的出身與見識,隻會拖你後腿,沒辦法幫你實現理想與抱負!再者她上吊的事也讓皇上和太子麵子難堪,你再認她為妻,皇上和太子怎麽想?你要為你的前程仕途考慮!”


    周誠一邊痛心疾首的幫他分析,一邊苦勸。


    路淩油鹽不進,“大不了我和她廝守田園,平淡一生。”


    實在沒事幹,就生孩子。


    十個八個也不嫌多,熱鬧!


    “區區一個蠢婦,就讓你沉淪至此,了無鬥誌?”周誠怒極,一巴掌抽路淩臉上。


    “二哥的仇,你義父的仇,龍威軍幾萬將士的仇,你都忘了?靖國公府上下是怎麽羞辱你的,你都忘了?廝守田園,平淡一生,你怎麽敢說出這種沒誌氣的話?”


    路淩被他抽的臉一歪,吐了口血沫子,神情猙獰而痛苦,半晌沒說話。


    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怎麽可能忘?


    深入骨髓的羞辱,他怎麽可能忘?


    周誠見狀,語氣軟下來,“休了那女人,三哥一定幫你找個更好的……”


    “我隻要她!給個天仙也不換!”路淩頂著紫紅的巴掌印,語氣堅決。“她沒做錯任何事,我不會休妻!”


    “如果她做錯事了呢?”周誠心頭一喜,似乎看到勝利的曙光。


    “那也要分什麽事!”路淩老神在在,寸步不讓。


    紅杏出牆,夠不夠?


    周誠冷笑,突然轉了話題,“五弟,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突然帶著捕快去抓你?”


    “不是三哥為了見我,掩人耳目才……”路淩突然頓住。


    為了算計路家,他來臥虎村暫住的消息是瞞了所有人的。


    唯一知情的幾個心腹,沒有他下令,也絕不敢泄露他的行蹤。


    “三哥,你上個月還在家為祖母守製,怎麽一下複起成了本縣縣令?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在臥虎村的?”


    乍見就想問的事情,因為扯到休妻的話題,差點忘了。


    “我複起是為了幫滇南王找個人,此事稍後再談,至於見你……”周誠又是一聲冷笑,“有一樁關乎人倫的大案,我親自帶人去抓,沒想到是你!”


    “我卷進了什麽案子?”路淩眉頭一蹙。


    “不是卷入,是被人狀告!”周誠從袖袋裏掏出一枝銀釵扔到路淩懷裏。


    “你那位好娘子與人勾搭成奸,怕被人發現浸豬籠,索性先下手為強。以你有隱疾為名,指使奸夫告你虐殺未遂!這就是奸夫代她告狀憑借的信物!”


    為了拯救五弟於水火,為了讓他看清那女人的本性,周誠不介意稍微歪曲下事實。


    五弟要連這種事情也能忍下來,他就自戳雙眼!


    果然,路淩舉著那枝銀釵,對著燭火死盯了半晌,神情越來猙獰,五官都變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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