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回頭,一雙眼烏溜溜的瞧著他,路淩心口一跳,也不知自已叫住她想幹什麽,隻好道:“你別想著偷逃!”


    薑悅立刻暗呸了一聲,你當我傻啊?


    大寧朝的律法中妻妾私逃是重罪,抓住就是個死。僥幸逃掉,這輩子也是見不了光的罪人,別想過正常日子。


    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逃跑的。


    更何況……薑悅抬起扭傷的左腳衝他晃了晃,“我瘸著一隻腳,往哪兒跑?”


    她這一晃,店中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全落到她那隻精致小巧的繡鞋上,然後順著繡鞋往上溜。


    “把腳放下!”路淩差點氣死,該死的女人,就不能端莊點?


    薑悅看見路大爺臉都青了,不敢再惹他趕緊把腳放下,老老實實進房間把門關嚴實。


    路大爺這口氣才順回來點,回頭瞧著那些不死心,還盯著她房門亂瞄的男人,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珠子全挖出來。


    薑悅本以為自已又惹路大爺不痛快了,他肯定會在飯食上克扣自已,沒想到晚飯出乎意料的豐盛。不但有她喜歡的紅燒魚和粉蒸肉,還是端回房自已單獨吃。


    不用就著路大爺的冷臉下飯,薑悅的心情簡直不要太好。四菜一湯再加上兩碗米飯,一掃而光連蔥花都沒剩。


    進來收碗的長義眼睛都直了,這也太能吃了,真不愧是屬豬的。


    薑悅臉一紅,替自已解釋道:“我這不是連喝好幾天稀粥,肚子裏沒油水嗎。”


    那怪誰,還不是你自已作的?


    長義撇撇嘴沒說話,收拾好空盤子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掏出一盒藥膏放在桌上,“這是跌打膏給你抹腳。”


    “你給我買的?”薑悅詫異的看著長義,趕緊擺手,“好意我心領了,你快拿回去。萬一讓人知道,再誣陷咱倆私相授受。我倒不在乎,耽誤你娶媳婦多不合適。”


    “你、你別胡說八道!”長義又羞又惱,白白淨淨的長圓臉脹的發紫,“我咋會給你買東西,是大爺……”


    意識到說漏嘴了,長義恨恨的一跺腳端著盤子碗就走。大爺說的沒錯,這女人就不能搭理。


    薑悅目瞪口呆,路大爺給她買藥?聽著咋這麽玄幻呢?


    事情雖然玄幻,藥膏卻很實在。抹上之後,清清涼涼的腳踝頓時舒服多了。


    吃飽喝足,腳也不疼了,薑悅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撐的,也是心事折磨的。


    她是樂天派沒錯,可再樂天也不可能對完全未知的命運無所畏懼。更何況,她的命運完全不在她手上。


    路明死了,她妥妥的陪葬。路明好了,她是死是活全看路家人心情。


    路明半死不活,她就得在莊子裏孤單等死……


    眼淚順著眼角洇出來,即是原主一縷怨念作祟,也是薑悅自已心裏憋屈。


    她一個孤兒拚死拚活的養活自已還念完醫學院,容易嗎?


    不就是為了買房,想多賺點錢連軸做了兩台大手術,累暈了而已,怎麽就穿越了?


    一睜眼就是個頂缸背鍋的已婚人士,還是個奶奶不疼親爹不愛後娘當道的倒黴孩子。


    自小到大連個閨蜜都沒有,唯一一個同胞弟弟還是個不著四六的二愣子,外家那邊早就死光光了。


    上輩子還有幾個閨蜜、同事說說心裏話呢。這輩子可好,六根清靜,連個吐苦水的地方都沒有。


    她招誰惹誰了?


    薑悅越想越憋屈,坐起來四十五望天都沒把眼淚憋回去,索性躺回去拿被子蒙住臉,嗚嗚大哭。


    哭著哭著不知怎麽睡著了,起床時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拿冷水敷了半天又抹了厚厚一層粉,才勉強遮住紅腫。


    上車後,路淩掃了她一眼,問道:“你眼睛怎麽了?”


    “沒怎麽。”薑悅飛快側開臉,有點不習慣路大爺的善意。


    “哭腫的?”路淩不自覺的放軟聲音。


    “不是,灰迷了眼揉的。”薑悅倔強的否認,他們不是敵人但也不是朋友,沒必要把自已的軟弱展現給他看。


    “說實話!”路淩突然伸手捏住她下頜,強迫薑悅和他對視。


    逼仄的車廂內,彼此間呼吸相聞,被他漆黑的目光壓著,還是這種曖昧的姿勢,薑悅心跳亂了一下。


    掙了兩下沒掙開,薑悅隻好道:“路大爺想聽什麽實話?讓我承認後悔上吊了,承認現在害怕了,如果這個理由能讓您覺著心裏好受些,那就是吧!”


    “你難道不後悔?不害怕?”路淩眼神深邃複雜。


    薑悅苦笑,“我現在後悔、害怕有用嗎?事情能重來嗎?如果不能,後不後悔,害不害怕又有什麽區別?”想了想又道:“過去種種如昨日死,未來種種自今日生。我有想過去的功夫,還不知多想想未來。”


    路淩明顯怔了一下,鬆開手,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薑悅暗暗鬆了口氣,剛才這些話,即是勉勵勸慰自已,也是警醒肯求路大爺。她上吊讓路家人抬不起頭,其中這位爺受的傷害最大,如果這位爺肯放過她,不再難為她,那她將來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路大爺一直盯著她看,薑悅有點窘。可車廂就這麽巴掌大,她也沒處躲隻能倚著壁角假睡覺,裝著裝著竟然真睡著了。因為冷,身體便本能的蜷緊。


    路淩想也沒想就打開暗格,拿出披風準備給薑悅蓋上那一瞬,才驚覺自已在做什麽。手一下僵在半空中,半晌他才將披風輕輕的搭薑悅身上。


    馬車一晃,路淩指尖無意中觸到薑悅的臉,柔軟細嫩的感覺竟讓他心裏一顫。


    那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竟讓他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又伸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似乎覺的癢,薑悅纖長的睫毛抖了抖,路淩飛快的縮回手,覺的自已瘋了。


    薑悅舒展開身體繼續睡,睡顏安靜而美好。


    路充突然間對她生出好奇,膽大妄為、粗鄙跋扈、活潑樂觀、通透理智……似乎還念過很多書,短短幾天這女人就表現出這麽多截然不同又看似矛盾的性情,還有什麽性情是他沒發現的?


    莫名其妙,他竟對未來幾個月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的生活產生期待。


    薑悅要是知道路大爺此時的想法,非跳起來左右開弓抽他十個大嘴巴不可。


    期待你妺!我一點都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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