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順著我的頭發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恐懼縈繞在心頭,我護著身體避開趙亦辰一行人,整個走廊裏都是汽油味。


    媽媽舉著點著的打火機,得逞的冷笑著,“走吧,我也不想害人,車子在樓下等著呢。”


    我唇瓣都在發抖,看著飄忽的火苗,生死一線,卻又覺得可悲,眼角燒紅,“你,你真的要殺我?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動手?”


    媽媽一愣,咬緊牙關,“別跟老娘廢話,趕緊走。”


    我看了看趙亦辰,不想他為難,故作鎮定,“別,別過來,我自己能解決。”


    明明怕的要死,我能怎麽解決?


    我隻是不想別人替我擔心,替我受傷。


    媽媽叫小三團中的一個女人去摁電梯,還沒摁下去,電梯開了。


    走出電梯的是杜清雅,她鼻子一嗅皺起,再看到媽媽手裏的打火機,目光瞬間掃向了狼狽的我。


    杜清雅眼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過。


    “啊!”杜清雅突然尖叫了起來,手中的包一甩,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


    媽媽握著打火機的手被杜清雅的包打中,打火機立即脫落,向我甩來。


    我被嚇得不知所措,雙腿都跟定住了一樣,隻能直愣愣的看著打火機砸過來。


    或許媽媽剛才是為了嚇唬我,但是眼下我恐怕真的隻能化為灰燼了。


    我看到杜清雅興奮之餘毫不掩飾的笑意,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我的嘴裏被驚嚇堵得連氣都喘不上來。


    耳邊隻有一片尖叫。


    直覺身後有人扯住了我的領子,將我向後拉,而眼前也多了一個身影。


    眼前的人脫下的外套直接兜住打火機,包住後砸在了地上,捏著外套的手都在發抖,臉上更是一片蒼白。


    我被趙亦辰拉到了後麵,被他緊緊抱著,全身上下都繃直,目光落在擋在我前麵的岑辭身上。


    擋我前麵一點退路都沒有,接不住打火機,會死的,知不知道?


    大家的呼吸都止住了一般,隻有岑辭壓著打火機,起伏不定的身體帶出聲聲粗重的喘息聲。


    大家壓著胸口拍拍才敢用力喘氣。


    趙亦辰抬袖擦我臉上的汽油,用力拍我的胸口,“如塵,如塵,呼吸,呼吸……”


    趙亦辰的聲音越來越遠,我聽不見,看著岑辭緩緩從地上起來。


    岑辭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他轉身看向我,眼底惴惴,慌亂之下淺眸沉得快要化不開,像是個冰冷的殺手利刃在手卻無法飲血隻能忍著。


    趙亦辰依舊喊著我的名字,我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雖然想再強撐一會兒,但是我真的被嚇暈了。


    我膽小,懦弱,外表裝得再強大,剝皮之下那顆心依舊是個求安的人。


    我想過千萬種死法,唯獨沒想到自己會被差點燒死,還是被自己的媽媽。


    這個世界真的很可怕,卻又不得不苟且偷生。


    隻有這一刻,我慶幸我的孩子沒有出生,因為我還不夠強大到去保護孩子,我怕孩子和我一樣受苦。


    媽媽後來是怎麽離開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依稀還記得杜清雅的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想杜清雅對我的恨,不論是多久恐怕都化解不了了。


    突然一陣涼風灌進身體裏,黏濕的衣服終於脫離了肌膚,讓身體少了一層束縛,甚至像是解脫一樣。


    我嗬的一聲驚醒,額頭的頭發都汗濕了,雙手被宋一抓著。


    定神一看,才發現自己在趙亦辰的車上,那陣涼風來自於車窗外。


    我有些發虛的歎了一口氣,身上濃重的汽油味怎麽也散不去,不禁皺起了眉頭。


    宋一也不嫌棄我身上的味,摟著我,一手摩擦著我肩膀,像是安撫我一般,“沒事了。”


    “活著真不簡單。”我沒由來說了一句。


    趙亦辰長舒一口氣,“最近你還是不要回公寓了,我讓宋一過來陪著你,她身上還有點本事,別人不太能近你身,今天的事情再來一次,我魂怕是要沒了。”


    我有氣無力的應著,“好。”


    清風習習,卻吹得我開始發冷。


    我總覺得這件事還沒沒有結束。


    回到趙家,我被宋一攙扶下了車,後麵跟著的是岑辭的車,從車上下來的是杜清雅和蔣鴿。


    我不敢看杜清雅,靠著宋一走了進去。


    趙媽媽和趙冪都在等著,一見我表情十分的詫異,趙媽媽回神快指著裏麵,“快去洗洗,拿肥皂洗。”


    宋一和趙冪和我進了房間,汽油順著小腿滑進了鞋子裏,每走一步都滑膩膩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鞋底攀附在身上,每一步都覺得會摔倒。


    杜清雅站在我身後噗嗤笑了一句,大家看著她,她才捂著口鼻,“咦,真難聞,難道還不能笑一句嗎?”


    宋一是個急性子,她見不得這種譏誚之語,沾著汽油的手極快的擦在了杜清雅的臉頰上,驚得杜清雅原地跳了一下。


    杜清雅奮力的擦拭著臉頰,“你幹什麽?什麽人啊?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還好沒和你分在一起,你敢說剛才你不是故意用包打如塵媽媽的手?你知不知道打火機要是掉下來,如塵就會燒死啊?”宋一指著杜清雅,氣得臉頰都快爭紅了。


    杜清雅眨眼,“你可別亂說,我也是被嚇得,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能不被嚇到嗎?”


    說完,杜清雅就躲到了岑辭的身後。


    我驚魂未定,輕輕晃了晃腦袋,轉身道,“宋一算了,狗咬你,也不能讓你咬回去,畢竟你不是狗。”


    “你!”杜清雅探出腦袋。


    我直接去了浴室,汽油在身上變得冰冷,用水怎麽衝都衝不掉,肥皂都快把皮膚搓紅了,才稍稍去掉了一點滑膩感。


    最後幹脆任水流衝刷,無力的蹲在花灑下麵。


    洗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把身上的汽油和味道都洗掉,換上幹淨的衣服回了房間。


    趙冪和宋一都在等我,宋一替我吹頭發,趙冪指著抱著好幾罐香水下來。


    “你自己挑一個喜歡的味道,這兩天就噴著,等忘記今天的事情,汽油味就記不起來了。”趙冪對著空中噴了一點香水,試著讓我聞聞。


    明明是很淺淡的果香,我聞著卻還是像汽油味,立即捂著嘴跑出房間去了浴室吐了起來。


    我知道她們都想幫我忘記今天的事情,漱口之後才歉意的看著她們。


    趙冪放下香水,嚴肅的問道,“如塵,你告訴我,杜清雅是不是真的動手打翻了你媽手裏的打火機?”


    我無言。


    宋一卻氣得不行,“肯定是故意的,如塵媽媽喊打喊殺的這麽多年了,打打就算了,哪能真的殺了如塵?如塵死了,誰給她去岑家要錢?”


    趙冪皺起鼻子,眼神都暗了下來,“如塵,為什麽在學校你受那麽多苦,你都不肯告訴我?”


    “不是的,我隻是……隻是怕連累你。”我垂著腦袋,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


    沾濕的紅棕發色沒了平時的魅力,堆積的有些沉重,壓在我腦袋上讓人喘不過氣。


    趙冪唉聲歎氣,滿是心疼,雙手握拳道,“我不會坐視不理的,我一定要讓這個女人得到報應。”


    我們三個站在一起低語著,門外已經有人在喊我了。


    宋一又替我擦了擦頭發,然後拍拍我的肩膀,帶著我一起走了出去。


    趙亦辰站在門外看到我,上前摸了摸我的臉頰,“怎麽這麽涼?趙冪,你去叫李阿姨把空調打高一點。”


    “哥,這不是空調的問題,現在八月,熱得能把人烤焦,這是人的問題。”趙冪一語雙關,嘴巴撅著向客廳方向抽了抽。


    趙亦辰拉著我去了客廳,趙媽媽泡了花茶,果香混著花瓣的香氣,一大杯全塞我手裏了。


    “喝點酸甜的定定心。我叫人去問邵揚去警局的事情了,應該快有消息了。”趙媽媽讓我坐下。


    大家都分坐一旁,看似靜靜的等著,事實上都有些不定心。


    結果沒把去問事情的人等來,倒是把急匆匆的趙老夫人給等來了。


    趙老夫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看上去應該是她的助手,兩個人穿得都十分的整齊規矩,像是從公司回來的。


    趙老夫人一看到我,就急不可耐的舉著拐杖向我捶來,趙亦辰起身抓住拐杖。


    “外婆,你幹什麽?”


    “幹什麽?外麵都快因為她翻天了,你們藏著這個害人精幹什麽?還嫌麻煩不多嗎?我們和邵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憑什麽為了她對立起來?裏裏外外都是犯法的事情,你拿什麽替她兜著?”趙老夫人說急了就站不穩,還是被助手扶著坐下的。


    趙亦辰不敢跟她強,憋著一口氣,“這事沒商量,我不可能把如塵交出去,難道看著她去做假證?萬一被發現了,她自己也搭進去了。”


    趙老夫人說不上話,助手趕緊倒了杯水給她順順氣。


    杜清雅此刻乖巧的走到趙老夫人身邊,推開助手自己取代了這個位置,順著老夫人的背,“外婆,你別動氣,許如塵現在就是仗著趙家幫她,所以才敢亂來的,非要拉著趙家下水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趙老夫人擰眉盯著我,“邵揚被逼得去了警局,但是他敢去一定是想到別的辦法脫身,邵家人就等著許如塵出現,他們那一大家子說好聽了是奸商,說難聽了就是土匪,你們被鬼迷心竅了?”


    趙夫人把話算是帶到了,而且這話並不是說給大家聽的,隻是說給我一個人聽的。


    她在告訴我,不想害別人,最好趕緊離開趙家。


    我捂著手中的花果茶杯,垂下腦袋,氤氳而起的熱氣騰在臉上,迷了雙眸。


    好像哪裏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一般。


    “要不是清雅打電話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打算瞞著我護著許如塵?”趙老夫人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麵,不滿的一個個掃過去。


    聽到杜清雅去告密,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讓人吃驚的是,一直沉悶不樂的蔣鴿居然一改常態衝了上去揪住了杜清雅的領子。


    “你這賤女人!看你不爽很久了,今天岑辭在這都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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