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著大雨,站在言家外麵看了很久。


    言家沒有一絲燈火,唯一的燈光是鐵門外路燈,昏暗之下卻是我的向往。


    隻是從今往後,這裏再也不屬於我了。


    我的手貼著鐵門,仰起頭,路燈下雨水像是鋒利的刀鋒,一滴一滴的刺穿我的身體。


    下墜的雨水落進我的眼中,帶出了更多的眼淚,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推開了鐵門。


    準備的關門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進來。


    我吃驚的看著門外的人,“岑辭……”


    “為什麽要退社?”岑辭用力的抵住鐵門。


    我看著渾身濕透的岑辭,難道他就這樣跟了我一路?


    “你先進來,你不能淋雨的。”我拉住岑辭的手臂。


    岑辭沒有抗拒,他跟著我進了屋子。


    我打開燈,去了廚房倒了熱水,然後又找了幹毛巾給岑辭。


    明天言教授出院,師母說我今天要拍視頻就讓我別去醫院了,她去待一個晚上,明天正好和言教授一起回來。


    所以言家今天隻有我有一個人在,陡然之間,讓我和岑辭變得有些尷尬。


    我抖開大毛巾披在岑辭的肩上,卻忘了自己渾身上下都在滴水。


    “許如塵,你到底怎麽了?”岑辭捏住我的手腕。


    我一怔,驚訝岑辭的溫柔,卻又害怕這一切不過是我淋了一場雨以後的幻覺。


    “沒。”我搖頭,立即岔開了話題,“你去換身幹的衣服,我去給你拿言教授的衣服。”


    “言教授?”岑辭重複著我對言教授的稱呼,似乎很疑惑,因為我之前都是喊爸爸的。


    我抿唇,“不習慣。”


    我抽身去言教授和師母的房間,找了一身師母給言教授新買的睡衣,連標簽都沒有拆,然後遞給了岑辭。


    “你去換吧,別生病了。”我指了指洗手間,“我也去換一下,其他再說。”


    我找了借口,直接上了樓,身後還能聽到岑辭用力的呼吸聲。


    “許如塵。”


    “我沒事。”我背對著岑辭,快步上樓,進了房間。


    關上門,我就癱坐在地上,抱著雙膝,膝蓋抵著額頭,鼻子都堵塞了。


    沒過一會兒,聽到外麵的腳步聲,我慌亂的起身,走到衣櫃前。


    卻沒想到,岑辭居然直接推門走了進來,我看著來人後退兩步,貼著衣櫃看著岑辭。


    岑辭身上是言教授的睡衣,有些短。


    他蹙眉習慣性的推了一下眼鏡,這個動作和言教授十分相似,難怪我以前覺得言教授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為什麽我會這麽熟悉。


    原來從開始就錯了,是我不該奢望家庭的溫暖,如果當初我堅持去做親子鑒定,也不會弄到現在的局麵。


    岑辭上下掃了我一眼,快步衝上來拉下我濕漉漉的外套。


    我嚇得一僵,別扭的側過身體,才發現裏麵絲質的長裙因為潮濕已經完全貼在了身上。


    我遮擋著身體,“我,我自己來。”


    我背對著岑辭,等待著岑辭離開。


    但是身後的人一直沒有離開的舉動,反而更加的靠近我。


    渾身泛冷的我,雖然沒有貼著岑辭,但是靠近的身軀散發著溫熱舒服的氣息。


    漸漸的身後的身體開始發燙,連帶著我的後背都覺得有種炙熱的溫度在侵襲著。


    岑辭的雙手落在了我的肩頭,用眼影畫在肩頭的花已經糊掉了,貼著岑辭的手心,我的身體僵得筆直。


    岑辭的手像是在試探,輕輕的觸碰以後才緩緩捏緊。


    他的手指勾住了裙子的帶子,往肩膀外一帶,帶子順著我的手臂滑了下來。


    我摟住胸口,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這樣,可是身後的人身上像是沾染著毒藥一樣引誘著我。


    對於即將失去一切的我而言,我真的想放縱一次,在他還不恨我的時候再一次感受他的溫柔。


    岑辭將我的身體轉過去,麵對著他。


    我壓低著腦袋,看到自己身上的內衣,還是趙冪帶我一起去買的。


    為了穿身上墨綠色的裙子,特意換成了同色係的內衣,蕾絲遮掩著我蒼白的肌膚,隨著岑辭手指的滑動不禁戰栗。


    “不喜歡我?”岑辭像是個君王用略帶戲虐的反問著。


    我緊緊閉上雙眼,咬住唇瓣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將自己貼進他的懷中,他沒有拒絕,攬過我的肩頭將我摟緊。


    “許如塵,你到底怎麽了?”


    我用力的搖頭,卻想岑辭多說幾句話,“那,那歌詞,你能再說一遍嗎?”


    岑辭停頓了一下,微微俯身湊近我的耳邊,呢喃著。


    一邊說著,他放在我背上的手便開始遊走,停頓在內衣扣處,摸索了一下。


    背上一鬆,我一愣,岑辭立即扶住我的頭,吻了下來。


    岑辭第一次急切的探出舌尖,開始隻是在我唇瓣上滑過,後來就不滿足這樣短暫的停留,壓著我的腦袋貼近他。


    他很急,從未有過的著急。


    像是在沙漠中尋找水源,探索著我唇內的每一寸,粗重的喘息聲點燃了空氣。


    我嘴唇都開始發麻,有些喘不上氣,卻被岑辭推到了衣櫃上,腰間的手收緊直接將我貼著衣櫃抱了起來。


    岑辭一手摟住我的腰,一手拉住我的腿環住他,他的手順著腿部的肌膚輕撫,每一處都像是著了火一樣。


    當所有的欲火足以燎原的時候,岑辭卻皺眉停了下來。


    “我的包在蔣鴿那。”


    我用力的呼吸,腦中缺氧有些跟不上他的意思,隻是迷茫的看著岑辭。


    岑辭貼近我,輕聲道,“東西在背包裏。”


    東西?我看著岑辭,想起了他生日別人送的三百多個套套。


    “你……你隨身攜帶?”和杜清雅用?


    我感覺身體的炙熱迅速在減退,我的腿鬆了一下,準備從他身上下來。


    岑辭卻頂著我的身體,不讓我亂動,他眼中竟然帶著一點笑意。


    笑什麽?


    我動彈不得,隻能看著岑辭。


    岑辭輕聲道,“他們送的是網上整人的糖,包裝紙做得像。以前帶著是怕星期六忘記拿。懂?”


    不懂。


    但是星期六這三個字讓我聯想到了很多,可是很快就被我自己否決了。


    杜清雅自己都說那天在遊樂場附近的酒店,他們……


    我沒有資格深究什麽,就當自己懂了。


    “懂,小區門口有藥店,我明天自己去買藥。”我聲音細小,膽怯的說著大膽的話語。


    岑辭放在我腰間的手收緊,雙眸不斷加深,淺色的雙眸被火光占據,卻忍而不發。


    他沒有急著侵略,而略顯認真的看著我,“和蘇遇分手吧,畢業前不要和任何人在一起。”


    “為什麽?”我不明白的看著他。


    “……你會明白的。”


    還是這句話,他藏著心事,我卻無能為力。


    但是他不知道,現在的每一步我都如履薄冰,我甚至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熬到畢業。


    但是看著岑辭,我還是點頭,“好。”


    我沙啞溫糯的聲音,迅速點起另一把火。


    主不主動,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最後是精疲力盡的,像是爬了一座高山,到達頂端後,除了拚命的呼吸就剩下孤寂。


    我在岑辭的懷中醒來,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低頭看著睡著的岑辭,輕聲的下了床。


    洗漱後穿戴整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還是很差,目光卻堅定了幾分。


    我悄悄的下樓去了師母和言教授的房間,坐在書桌前,把公文袋拿了出來,然後提筆想將媽媽那個荒唐的計劃寫下來。


    可是寫了兩句我又撕了,無論怎麽組織言語都形容不出我此刻的恨意交加的悲憤。


    言教授是一個正直有責任心的人,他要是知道自己曾經真心付出的女人竟然這樣利用他,他又該作何感想?


    我該怎麽告訴言教授,我不是他的女兒,過往的一切不過是媽媽為了從他身上撈到好處罷了。


    我又該怎麽落筆寫出這個陰謀?媽媽為了報複趙雅和岑如雄,竟然拉著毫不知情的言教授下水,讓他成為了這個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他又如何去回想那個被遺忘卻又殘酷的黑夜中釀成的大錯?


    岑辭又該怎麽麵對言教授?他對自己的身世那麽反感,而生父卻一直就在眼前,甚至還認了我做兒女。


    這些都不是他們的錯,罪魁禍首是媽媽,恨我也是應該的。


    是媽媽讓正常的人都沾上了烏黑,她卻滿心歡喜的看著被她一起拉入黑暗的人。


    我不敢去深想,害怕岑辭覺得我和媽媽一樣,是為了言家的好處才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世的。


    越想,手中的筆就越握不穩,顫巍巍的寫下了幾行字。


    言教授,師母,對不起。


    岑辭,對不起。


    在結尾的時候,我在名字後點了一下,像是學岑辭那般,最後卻不小心戳破了紙張。


    這一點就像是我所有美夢的句點,突然之間就變得殘破不堪。


    我毫不遲疑的起身離開了言教授的房間,剛好岑辭換好烘幹晾曬後的衣服下來。


    他狐疑的看著我。


    我指了指廚房,笑道,“我去做早餐。”


    我心事很重,所以早飯做得有點糊,岑辭也一言不發的全部吃掉了。


    然後,我跟著他一起去了學校,在去不同教學樓前的路口分開。


    “岑辭。”


    “嗯?”岑辭停步回頭,推了一下眼鏡。


    我盯著他,上下都快將他看透了一樣,喉間一哽,“我聽話,你能不能以後別那麽恨我?”


    岑辭蹙眉,轉身向我走來,我迅速揮手然後背著他跑開。


    一轉身,笑容瞬間垮下。


    跑出很遠,我才回頭,看著岑辭的背影,秋風帶起地上的落葉,滑過他風衣的衣擺,瀟灑挺拔的身影在我眼中立即變得模糊。


    我失落的轉身向著辦公室走去。


    “鄭老師,這是我的退學申請。”


    “你說什麽?”鄭老師嚇得直接站了起來,“如塵,我知道最近風言風語很多,但是你不能就這樣被壓垮!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而且你要想想言教授,他們夫妻對你這麽好……”


    學校的老師除了校長之外,其他人都以為言教授和師母隻是因為膝下無子才對我那麽好,把我當孩子一樣疼愛了,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其中緣由。


    “鄭老師,別告訴言教授,這是我自願的,我去教務處問過了,是可以退學的。”我輕聲道。


    趙老師扶著額頭,深吸一口氣,“原因呢?”


    “家庭原因,您幫幫我好嗎?我真的沒有辦法才這樣的。”我為難的看著一直看重我的鄭老師。


    “因為你媽媽是不是?”鄭老師說到我媽媽的時候帶著不悅的憤怒。


    我沒有否認,隻是懇求的看著鄭老師。


    鄭老師堅決不肯簽字,說道,“你回去再想想好嗎?考進我們大學真的不容易,你的成績那麽好,真的不要放棄自己。”


    “老師,簽字吧。”我抬起頭看著她。


    鄭老師捏緊手裏的筆,寫完姓便寫不下去了,“你重新填一張,休學申請,或者長假,退學的單子我是絕對不會簽的。”


    我怔怔的看著她,其實這件事和她沒有太多關係,她卻像是懸崖邊死死拽著我的人。


    我立即哭了出來,聲音迅速變調,“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能去害別人。”


    最後我變成了休學,印章一落,我感覺自己也變成了學校的陌生人。


    當別人上課的時候,我背著書包走出了校門。


    我去了岑家的子公司,我知道方瑜和岑如雄都在這裏。


    在大廳我看到了方瑜,她疾步走到我麵前,毫不避諱的開口,“小畜生!送上門找打?”


    “我要見他。”我避開方瑜。


    從電梯出來的司機,也就是岑如雄的心腹立即撥通了岑如雄的電話,最後在方瑜怨恨的目光中把我帶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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