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到言家門口,我都驚魂未定。


    大概是最近的日子待我太溫柔了,竟然忘記了曾經的自己過過比這個還要恐怖的日子。


    深吸一口氣,我解下外套遞給了岑辭。


    “岑辭,你早點回去吧。”


    一開口,我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


    岑辭並沒有接過外套,而是走近我,手從我的頭上順到臉頰上,他的指尖也帶著涼意。


    被岑辭觸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種奇怪的感覺,涼涼的很舒服,臉頰不由得貼向他的指尖。


    岑辭的手停留在我的後頸,突然用力的將我拉進懷中。


    我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一陣暖意,一切的害怕都消失殆盡。


    我等待著岑辭開口,但是岑辭依舊沉默寡言,我隻能小心的鬆開他,有一些失落。


    “再見,你回去路上小心。”


    我離開衝著他揮揮手,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和岑辭到底算什麽,岑辭不開口,我永遠不敢大膽的去猜測,怕這一切的溫柔不過是心血來潮。


    我期盼著岑辭的回應,卻又害怕岑辭離開時背影的鐵石心腸。


    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這輩子都無法再鼓足勇氣靠近岑辭。


    岑辭將外套搭在手臂上,修長的身影站在路燈下,顯得有些孤寂,陰影中臉色也有些寡淡。


    我走入房子的大門,等了一會兒,想目送岑辭離開,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看了看。


    發現岑辭還站在那裏,盯著我離開的方向。


    “你想跟我走?”岑辭語氣輕鬆。


    我回神立即把自己的腦袋縮了回來,對著外麵說道,“明天見。”


    跑回家裏,言教授和師母都很詫異我回來的這麽早。


    “沒去看電影啊?”師母問道。


    言教授則看了看外麵,“算岑辭識相。”


    我搖搖頭,坐到兩人旁邊的沙發上,把趙冪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也想聽一下他們的意見。


    師母起身和我擠坐在一起,“如塵,你別難過,我常聽你說趙冪的事情,這個姑娘是個開朗的人,會想明白的,你若是想得到別人的原諒就主動一點。”


    “嗯。”


    “如塵,但是你也沒辦法顧及所有人,有些人的言辭還是會很令人難以接受的,我希望你能做好準備,做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言教授放下手中的書,十分嚴肅的開口。


    我知道他們是在安慰我,也是希望我心裏能有一些準備。


    但是他們一定不會知道,曾經的我遭受的一切,比眼前的冷眼還要可怕,回想起來,能熬到今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許眼前的生活就是苦盡甘來的意思。


    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心底便平靜了很多,第一次讓我有了做為子女的存在感,想要報喜不報憂。


    所以過往的苦難和今天發生的其他事情,我都沒有告訴他們,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


    我想做好師母和言教授的女兒。


    回到房間,準備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口袋鼓鼓的,剛才一直都沒有在意,現在才發現裏麵好像塞了什麽。


    我伸進外套的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


    今天我並沒有買東西,難道是……岑辭塞進我口袋的?


    想著,我打開盒子,發現裏麵躺著一個珍珠發卡,沒有複雜的水鑽裝飾,就是一排珍珠,圓潤,色澤溫柔。


    一共六顆,燈光下還有種淡淡的粉色,和之前塑料的一比較,就知道不是一個價格的東西。


    我走到鏡子前,戴在頭上,掩住嘴偷偷笑著。


    發了一會呆,才小心翼翼的把珍珠發卡放好。


    洗好澡躺在床上,在岑辭的對話界麵想了很久,最後終於熬出謝謝兩個字。


    然後在朋友圈看到岑辭發了一個小太陽的圖案。


    果然是岑辭,隻會發這種天氣預報一般的表情。


    打開岑辭的朋友圈,盯著小太陽看了好久,小太陽上還有一個笑臉,很幼稚。


    岑辭的朋友圈一年也就幾條,很容易就翻到底。


    這麽多天氣預報表情中,有一段話和照片很紮眼。


    是過年的時候,岑辭發的杜清雅和他牽手的照片,語句也很煽情。


    岑辭沒有刪掉,應該也是有特殊意義的。


    岑辭還在想杜清雅嗎?


    我盯著手機界麵,一直等到手機燈光熄滅才回神,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過了很久才有了睡意。


    之後的幾天中,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校園裏也有很多因為離別而傷感的學長學姐們。


    周二在廣播站的時候,所有的內容都變成關於六月畢業季的,很多留言都是這些即將踏進社會的學長學姐寫的。


    主播從裏麵挑了幾條特別有趣的留言。


    “這條消息很有趣,說自己等到畢業了才認識如塵,好可惜。”


    我一愣,從來沒想過居然有這麽多人認識自己。


    “謝謝。”我怔怔的開口。


    “下麵這一條還要有趣,是計算機係的,說他們係人稱光棍係,唯一看得上的人就是許如塵,結果還是個男的,希望如塵能在音樂節一樣,穿女裝唱首歌送他們畢業。”


    這是什麽要求?


    我犯難的透過玻璃窗子看著外麵的岑辭和蔣鴿,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蔣鴿一下子跳在了岑辭身上,直接用手捂住了岑辭半張臉,然後蔣鴿對著我點了頭。


    我這才對著話筒開口,“好,好。”


    岑辭甩開蔣鴿,慍怒的看著我。


    我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說錯了?


    可惜這話都說出去了,肯定不能收回來了。


    事後蔣鴿說,“這叫鋪墊,下個學期如塵就要變成女生回來上課,讓大家見識一下女裝的如塵,興許下個學期再看到也就有點數了。”


    “真的?”我竟然覺得蔣鴿說的有些道理。


    “你是不是蠢!”岑辭沒好氣的開口,“那些男生就是憋的,這叫不正常的意淫。”


    “去去,你一個人霸占著,還不允許別人意淫一下?都是要畢業的人,還能回頭跟你搶人啊?吃醋也不用踩著別人說話吧?”蔣鴿單手搭在岑辭肩頭。


    一聽是吃醋,我抬頭看著岑辭。


    岑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然後斬釘截鐵的開口,“我不喜歡酸的。”


    “對,岑辭喜歡醬油,喝豆漿都加醬油的。”我替岑辭解釋道。


    岑辭直接擰眉不語。


    蔣鴿還一本正經的理解,“豆漿配醬油?什麽喝法?你們那流行這麽喝?”


    岑辭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往前快步走去。


    時間過得很快,但是我每天都在數這些日子,因為我在等趙冪的回答。


    從五月到六月,整整大半個月的時間裏,我每天都會發消息給趙冪,會說一些以前我們喜歡說的話題。


    但是趙冪一句話也沒有回複我。


    六月十二號,畢業晚會。


    六月十三號這個學校大部分大四的學生都會離開。


    有些莫名的傷感。


    一轉眼我竟然馬上是大二的學生了。


    而岑辭變成了大三,很快他也會從這裏畢業,他會回岑家還是趙家?


    到時候我和他豈不是分開了?


    “如塵,有人找你。”


    音樂社的人突然出現在門口說有人找我。


    我立即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如塵,馬上要去後台做準備,你別忘了。”


    “好。”


    跑出排練室的大樓,看到梧桐樹下站著一個女生。


    我著急的衝上去,“趙冪,你真的來了。”


    我昨天發了今天表演的消息,還以為趙冪不會來。


    趙冪看到我就歎了一口氣,“我想了很久,原本真的想就這樣和你斷了算,但是咱們十八歲就認識了,你的情況我很清楚,雖然我沒辦法一下子理解,但是我了解你的為人,逼不得已你不會騙我的,而且我也沒辦法真的和你生氣。”


    “謝謝你,趙冪。”我萬分感激的看著她。


    “與其我自己生悶氣,還不如回到你身邊煩死你。”趙冪一笑。


    “不煩的,你從來都不煩。”我揮了揮手,很認真的看著她。


    趙冪看著我,原本臉上一絲絲的不自然也消失了,變成了大笑。


    “送你的禮物。”趙冪遞給我一個袋子。


    我打開袋子,裏麵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全是英文也看不懂。


    “我不能要的。”


    “拿著吧,我可是千辛萬苦才托人買到的,我用不著。”趙冪挺了挺胸,然後用手掩著嘴湊到我耳邊,“豐胸效果聽說很好,你那發育不良的胸用得著。”


    我立即合上袋子,捏緊了袋口,發現趙冪調皮的在笑,就知道她在捉弄我。


    “許如塵,我們扯平了。”


    相比我的謊言,這個小小惡作劇真的算不上什麽。


    我和趙冪趕著去後台,手裏的袋子像是燙手山芋一樣,放哪兒都不安心。


    但是有個疑問,我還是忍不住的問了趙冪。


    “趙冪,這個真的有用?怎,怎麽用?”


    趙冪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半天沒緩過來,“我待會兒找個中文說明書給你發過去。”


    我把裏麵的東西塞進了書包裏,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改天再給你拿一套護膚品來,咱們倆膚質差不多,應該都能用,還有化妝品,這個是必須的,定期去做個美容,然後……”


    趙冪說著突然停下看著我,像是被自己的話都驚住了。


    而我還一本正經的聽著。


    趙冪說,她從來沒想過會和我討論這些,但是說起來又沒有什麽不妥,或許是她自己認命了。


    “趙冪,你是不是對我有過懷疑?”我將許久的疑慮問出了口。


    趙冪抿嘴,思考了一下。


    “如塵,高中那會兒我就懷疑過,你長得太漂亮又總是哭哭啼啼的,但是我又想男生本來就比女生發育晚,或許是你還沒張開,上了大學我也就不想這些了,沒想到你還真的是個女生。”


    “對不起。”我歉意的看著趙冪。


    趙冪趕緊收住情緒,說不談這些了。


    我簡單的和她說了一下我這複雜的性別,她也猜到了肯定是我媽媽的主意,雖然氣憤,但是聽到我現在找到了親生父親,也由衷的祝福我。


    趙冪接受了我,讓我有了更大的勇氣去麵對接下來的事情。


    到了後台,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我坐在岑辭的邊上,對他笑了笑。


    他的臉色也跟著舒展開。


    我想在上台前再看一遍歌詞本,免得待會兒緊張忘詞,畢竟還有一首歌要穿著女裝唱。


    拉開書包,抽出本子的時候,把趙冪送的禮物抽了出來。


    就掉在岑辭的腳邊,我著急要撿,岑辭快我一步撿了起來。


    我一把搶了回來塞進包裏。


    岑辭應該看不懂這些吧?畢竟這種專業名詞,對於我們這些人而言複雜了一點。


    但是岑辭看得書都是原文的,應該比這幾個大字難懂吧?


    我僵硬的轉身,抱緊自己的書包,背上一道灼熱的目光。


    “許如塵……”岑辭一開口,周圍的空氣都快被點燃。


    “啊,輪到我了,我去準備了。”


    我起身拽著和別人大鬧的蔣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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